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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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抱书啊。
她脸上还带着笑,近在迟尺的笑,却显得遥不可及。
我想起了一事。
在冀州的寺庙里她曾抽过一次签,下下签,说她近来有灾,我当时还嘱咐她一切要小心,可殊不知这灾因我而起。
枳
似是一瞬。
又似是很久,很久。
暗卫回来了。
一人追杀刺客,一人将抱书抱了起来。
我的声音都在颤:“快,快,去寻太医。
我的脸上,身上都是血。
衣上,地上也晕染了大片,那些都是抱书的血,红得刺目,红的灼热。
我的身子止不住在抖。
簌簌的。
似是秋日里遇到寒风的叶子,摇摇欲坠。
抱书是谁?
她是与我时间最长的人。
从丽春院开始我们便朝夕相处,不是亲人却比亲人还亲。
她不能死啊。
不能啊。
泪落了满脸,冲淡了脸上的血迹,朦胧中有人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手摸过我身体的每一寸。
是陆长龄。
是他。
我哽咽着:“陆长龄,我不想抱书死,我不想她死!”
陆长龄安抚着我:“太医已经去了,会用最好的药材,姜枳,我也不想她死,她不会死的。”
我木然的点头。
可手里黏糊糊的血让这刚升起丝毫的念头又落了下去。
我挣扎着要下来:“陆长龄,我要看她。”
刀山火海她都陪着我走了。
眼下她的生死关头我怎么能不在她身边?
陆长龄点头:“好。”
抱书没有被送回陆家。
因为她的伤太重了,三四支箭射在了她的后背上,一个个血窟窿都要处理。
在街边的医馆,两位太医为她救治。
我听不到她的任何声音,想要冲进去看看,陆长龄拽住了我:“她还活着,你放心。”
我红着眼睛问:“那她怎么不吭声?”
陆长龄没答。
我心中更急了。
这时医馆的大夫从里面出来:“太医为她用了麻醉散,所以这姑娘眼下人事不知,不会吭声。”
我一下子拽住了大夫的衣袖:“那她不会死是不是?”
大夫犹豫着:“这,这我可说不好,三箭虽没伤到要害,可其中一箭更是擦着心脏的边边射进去的,她流血也太多了,即便止住血能不能醒过来,要看她造化。”
枳
诚如大夫所言。
太医处理好了抱书身上的伤后出来回话:“血止住了,只是能不能活尚不能定。”
我想站起来都无力。
太医道:“越早醒来越好,不过若三日后醒不过来人也就----”
他的话说了一半。
因为后半段都能明白。
我木讷的点头:“人能挪动吗?”
太医摇头:“不建议挪动,怕伤口重新扯开。”
好吧。
我本想把她带回家的。
我还记得我大婚后她在陆家有了自己的屋子,欢喜极了:“姑娘,这以后就是我家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家,是不是?”
以前住在陆家她总觉得不踏实,后来在我的小宅子里她也觉得那是暂居,可随着我风风光光的嫁入了陆家,她便有了新的期望。
陆家也成了她的家。
若无意外这会是她生活许多年的地方。
夜幕沉沉。
我守在医馆里,守在抱书的床边,看着面色白如宣纸一般的她,低声道:“抱书,你说你想吃糖葫芦的,所以你不能丢下我自己一人走了,听见没?”
她没有回应。
我伸手去摸她的手。
有些冷。
我用手搓着她的手,想着将自己的温度过度给她。
然。
她的手越来越冷。
我慌张地喊着:“太医,太医。”
太医来了。
他的手落在抱书的腕间片刻:“人还活着,是亏血太多引起的血流不畅,因此她的手才会凉。”
我松了口气。
这时陆长龄进了屋中:“我带了真儿过来照顾抱书,你先去吃些饭。”
我摇头。
没胃口,吃不下。
陆长龄皱着眉:“姜枳,抱书眼下无事,你总不想她醒过来时看见你病倒了吧!再者,追着刺客走的暗卫回来了,你不想知道人有没有被抓到?”
我被他拽了出来。
饭菜热气腾腾,我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人抓到了吗?”
陆长龄道:“是太子的影卫。”
我的手一颤:“是他?”
陆长龄没有答,只道:“另外被车夫福伯带走的那个拦路女子,她是裴嫣奶娘的女儿,已经死了,裴嫣今日没有外出,一直在镇北王府中,这女子是被谁指使犹未可知。”
我心中一沉。
此事牵扯了两个人。
太子的影卫,裴嫣奶娘的女儿。
影卫是护卫太子安全的人,这些人的调动甚至连圣上都不能插手。
裴嫣的奶娘自然是她亲近的人。
我怒极反笑:“这手段真绝!”
陆长龄道:“影卫说是太子指使,我觉得此事不简单,所以将人给东宫送了回去。”
我问:“成王吗?”
陆长龄摇头:“眼下我除了不怀疑你自导自演以外,别人都在怀疑。”
这话大有深意。
因为他把自己都扯在其中。
我望着他。
陆长龄叹:“东宫动摇,人人都想着插一脚在其中,人人都想着谋求自己的以后,所以人人都不无辜,姜枳,你仔细想一想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异样?”
异样?
我想着:“以往都是顺着大路走,大路即便不通也会走另外的安家胡同,可今日福伯走的是帽儿巷----”
陆长龄点头:“你怀疑福伯?”
我摇头。
福伯是陆家的老人,我不该怀疑他。
可正常走的话确实不该走帽儿巷,若是对面来了马车,那边狭窄错车都困难。
我正要再往深处想,真儿突然喊我:“夫人,夫人,抱书姐姐醒了呢。”
醒了?
我心中一喜,急急往屋子里奔去。
她确实醒了。
她望见我的那一瞬眸中绽放了欣喜:“姑娘,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的手依旧冰凉。
我道:“是不是很疼?抱书,你不要说话了,我去喊太医。”
抱书的嘴唇动了动:“姑娘,可是我想与你说几句话的。”
她可怜巴巴地看我。
我也看着她。
刚刚狂喜的心突然就冷了下去,一点点,一寸寸,慢慢滑入了冰窟中。
抱书的手在我掌心,她道:“姑娘,当初若不是你与老鸨说要了我,我怕是要被卖入暗娼馆子里了,姑娘,是你留了我,让我跟着您这十来年过的快活又肆意----”
她的气息更弱了些:“姑娘,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遇见了姑娘,所以姑娘要答应我,不论我如何姑娘都不要哭,不要难过,因为我这一辈子值了啊,姑娘,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像仙女一般,我曾经想着要伺候您一辈子,要抱着您的孩子在身边当自己的孩子,可是好像不能了,姑娘,你若是有空闲的时候就过去寻我说会儿话吧!你要过的好,要好好的过,就当替我活后半生,好不好?”
我泣不成声:“抱书,我不要替你,我要你自己啊!抱书,我已经让陆长龄去买糖葫芦了,抱书,咱们日后还要继续在一起去看戏,去吃糖葫芦啊!”
我们还有好多的日后。
我们要在一起啊。
可是呢?
抱书的手似乎没了温度,慢慢下垂。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姑娘,别哭,我舍不得你哭,我这一辈子已经没有遗憾了。”
她想如往常一般给我擦去泪。
然而这平时轻而易举的事情此时却难如登天。
她的手垂了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喃喃念着:姑娘----
我的泪奔涌而出。
我甚至听不到陆长龄奔进来的呼喊,更看不到那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了。
很久很久。
糖在暖和的屋子里,化了。
黏嗒嗒的落下。
无声无息。
--未完待续--
朱小纤每天中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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