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岁的陈先生,自2021年9月呼吸道病毒感染康复之后,反复出现心悸伴少许胸闷,活动后心悸症状明显加重。近期站立状态下心率100次/分左右,稍有活动后,心率最大可达150次/分,心慌感觉明显,严重影响了日常生活及工作,外院诊断体位直立性心动过速综合征,发病以来多次服用心率控制药物,然心悸症状依旧反复发作,现为求中医治疗,遂至广东省中医院邹教授疑难杂病门诊就诊。
刻下症见:反复心悸伴胸闷,活动后症状可加重,无胸痛及肩背痛等,平时体弱,呼吸道病毒感染康复后,出现抵抗力差,易感冒,平素口干口苦,皮肤瘙痒,眠差,大便粘厕,有排不尽感,舌暗红,苔薄白,脉滑,双寸脉弱。既往史及辅助检查:2021年10月曾因心悸后发生一过性晕厥,不省人事,至当地医院行冠状动脉CTA提示左前降支心肌桥。2024年7月动态心电图:1.窦性心律(心率波动在44-138次/分),2.偶发房性早搏,3.ST-T改变。心脏彩超:EF:66%,心内结构及心功能未见明显异常。
邹教授结合患者病史、症状及辅助检查结构,西医诊断为:直立性心动过速综合征,中医诊断为心悸,通过六经、脏腑辨证方法,六经当属三阳合病,而从脏腑辨证的角度看,本病涉及心、肝、脾、三焦,湿热之邪阻滞三焦,气机升降失常,治疗上,予渗湿和里汤、归一饮、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小柴胡汤合用以疏通三焦之气机使气机条达,起疏肝解郁,安神定悸,固护营卫之功,并加用养阴,安神药物,共14剂,水煎服。同时配合平衡针针刺内外关、大陵、太溪、太冲,嘱患者平素多晒太阳,放宽心态,适量运动。
2024年8月12日二诊,患者复诊诉心悸症状发作较少,心慌感受较前减轻,目前静息状态下心率可维持在80-100次/分左右,活动后可轻微加重,易疲倦,头两侧胀痛,眠差,胃口较前好转,大便较前好转,舌淡嫩,苔白腻,脉左寸弱,双关紧。遂在原方基础上去五指毛桃、沙参、山萸肉、豆蔻,鉴于患者头疼明显,兼有心悸,观其舌脉,仍以湿邪内阻,心阳不温,气血不畅为主要表现,故加入槟榔行气利水,桂枝、赤芍温通心阳,行气活血、皂角刺以清热解毒。
2024年9月2日三诊,患者自述静息心率进一步下降,可维持在60-80次/分,仍有活动后心悸,疲倦,怕冷,多汗,眠差,多梦,胃口较前差,二便尚可,舌淡嫩,苔白微腻,脉双寸弱,关脉强。患者目前少阳证不显,湿浊较前减轻,故去柴胡,黄芩、黄柏,本次就诊诉多汗,多梦,故加五指毛桃、黄芩益气固表,鳖甲滋阴安神。
2024年10月14日四诊,患者诉静息心率仍维持在60-80次/分,活动后心率增加,休息后可立马好转,精神状态较前改善,轻微胸闷,仍有头胀,怕冷,多汗,难眠,二便正常,舌淡红,苔白腻,脉弦滑,双寸弱。原方去石菖蒲,槟榔、桂枝、赤芍、皂角刺,加入柴胡、夏枯草疏肝理气,仙鹤草、山茱萸温阳益肾,沙参,玉竹滋阴补脾。
2024年11月26日五诊,静息心率下降至夜间50次/分,日间维持在60-80次/分,活动后心率稍许增快,无明显心悸,疲倦乏力较前好转,夜间可入睡,轻微畏寒,胃纳一般,二便可,舌淡嫩苔白微腻,脉寸弱关强。原方去仙鹤草、鳖甲、玉竹、夏枯草,加入豆蔻、黄柏、石菖蒲以清热燥湿,宁心安神。
本案患者病毒感染康复后,开始出现心悸,活动后加重,但心脏彩超及心电图未见明显异常,结合患者病史及症状,当辨证为三焦湿热。
患者病毒感染后正气亏虚,余邪未清,加之久居岭南地区,气候湿热,湿热蕴于三焦,以致气机升降失常,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失于条达,在心,则导致心气不足,气虚血瘀以引起心悸,皮肤瘙痒则为湿浊滞于肌表所致,口干、大便粘厕是湿热阻滞三焦,津液无法上承,湿热之邪下注所致,舌苔多白腻,脉以弦滑为主,皆为湿热蕴结之象。
针对心悸患者而言,邹教授当先辨其虚实,本病患者为感受疫病后素体虚弱,开始出现心悸,治疗上当以养心安神为大法,患者兼有湿热蕴于三焦的症状,属于本虚标实,故邹教授在患者一、二诊时以清解三焦,调畅气机为主要治疗原则,故应加以清热燥湿,方中以渗湿和里汤以“开鬼门,调魄门”,使三焦内的湿邪从表出、从下泻而出。归一饮以调动体内的元气,促进气机的运转。患者心悸明显,《伤寒论》曰:“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谵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故本案患者加入柴胡、桂枝、黄芩和里解外,龙骨、牡蛎重镇安神,全方组合可达到渗湿和里,行气安神之功。
在三、四、五诊中,通过患者主诉以及舌脉,观察到其湿热之邪已较前好转,故调整用药思路,在原方基础上加入健脾、养阴、益气、固表之药物,以固护患者后天之本。
体位性心动过速综合征(postural tachycardia syndrome,POTS)定义为直立不耐受的症状伴站立或直立倾斜10min内心率增加≥30次/min或心率≥120次/min,血压下降≤20/10mmHg,不伴慢性虚弱性疾病、长期卧床或应用其他降低血管紧张度或降低自主神经张力的药物,并除外其他显著影响心血管或自主神经系统的疾病(如严重贫血等),症状持续时间3个月以上。致病因素与发病机制多认为与自主神经异常或病毒感染等相关。
西医方面,目前本病缺少特效的治疗措施,通常以对症治疗为主,而中医中药通过辨证论治,可有效的缓解体位直立性心动过速所带来的相关症状。
中医认为本病当属中医“心悸” “眩晕”等范畴,病因多为体虚劳倦、感受外邪,病机不外乎心失所养、邪扰心神,《素问·痹论》 载:“脉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心……心痹者,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提出病因有宗气外泄、心脉不通、突受惊恐、复感外邪等。结合本患者心悸发病前,曾不慎外感,故考虑病因与病毒感染有关,由于正气不足,不能祛邪外出,疫毒留恋,久则化火化热,灼烧津液、耗伤营阴,痰火互结则表现为心悸、睡眠障碍、口干口苦等。
在治疗上,病理因素以湿毒为患,湿性黏滞,胶着难解,缠绵难愈,首先应当以《黄帝内经》“开鬼门”“洁净府”“去宛陈莝”的治法,祛湿化滞,从而邪去正安。其次,应当扶正解毒,邹旭教授指出治疗病毒感染后遗症要注重扶助正气,以恢复机体正常机能,增强机体的抗邪能力,并在辨证的基础上选用相应的药物。如本案中的心悸,邹旭教授常重用生地黄、麦冬、炙甘草仿炙甘草汤方义,滋阴养血,养心安神。针对痰湿偏重者,邹旭教授除了用化痰祛湿之品外,还善用生龙骨、生牡蛎取其重坠翕和之性收敛元气,重镇安神。
综上所述,病毒感染后遗症的患者往往虚实夹杂,虚为气阴亏虚,实为湿毒为患,治疗以扶正祛邪为原则,祛邪要给邪以出路,因势利导;在益气养阴,渗水利湿的大法下,根据不同的症状随证加减,并强调补肾益精、固本培元。
除了中西医联合治疗外,本病属于中医心悸范畴,亦当注意日常调养,其中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1. 合理饮食:
中医认为心悸的病因与痰瘀相关,过食肥甘厚腻则伤胃,脾胃运化失司,痰湿内生,经脉受阻。因此,心悸的患者要合理搭配三餐,多喝水、戒烟戒酒,尽量减少油腻食物的摄入,适当吃点新鲜蔬菜和水果补充维生素,避免食用辛辣刺激之品。邹教授建议心悸的患者可以多食用橙子,每日2-3个为宜。
2. 适量运动:
心悸患者可以进行适当运动,例如每天打太极拳、八段锦20-30分钟,以达到调畅气机的效果;同时在日常生活中要避免久坐、久站或久卧,《素问·宣明五气篇》云:“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可以设置闹钟提醒每1-2小时活动5-10分钟。如踝泵运动、踮脚、抬高双腿等。
3. 顾护阳气:
心悸患者多为本虚标实,以正气亏虚为本,痰互结为标,《素问·生气通天论》言:“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阳气不足气机不利则水湿内停,血行不畅则为瘀,故可适当进行户外活动,建议每天晒30-60分钟太阳,以补充阳气,同时晒太阳后微汗出亦可促进邪气的排出。
4. 规范在医师指导下使用药物:
心悸患者因根据病情、症状及发病原因,在医师指导下规范使用控制血压、心率、扩容、抗交感神经等相关药物,切勿擅自停药或更改药物,如遇病情变化,应及时前往附近医院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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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旭,主任中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重点学科中医心病学学科带头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临床重点专科重症医学科专科负责人,广东省中医院心血管科大科主任。国医大师邓铁涛学术经验继承人,从事心血管病、疑难危重症、传染病等中西医结合诊疗36年。
广东省卫生信息网络协会会长。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国家卫健委健康科普专家库成员,广东省名中医。获评“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中国好医生”。十次驰援新冠疫情一线,带领雷神山医院C6病区医疗队获中共中央宣传部“时代楷模”。
责任编辑:陈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