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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生活在鲁西南农村,我一直认为鲁西南地区的三大农作物是小麦、玉米和棉花,其中小麦和玉米是粮食作物,棉花是经济作物,当然也种豆类、谷物、地瓜、芝麻等农作物,但都是小众品种,几乎没有成方连片的。春天,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际,秋天,大片大片的玉米和棉花能到天边。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人们鼓足干劲,看着茁壮成长的庄稼喜上眉梢,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期待。那时候,粮食的丰产解决了农民的温饱问题,棉花的丰收又让农民的钱袋子也鼓了起来,改善了衣食住行等各方面的生活条件。可以说,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棉花对改善农民生活水平、提升生活质量方面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生活在鲁西南的人们对棉花有着特殊的感情,柔软的棉衣棉被让我们穿的暖和、睡得安稳,喷香的棉籽油让我们吃的有滋有味,更重要的是丰收的棉花让百姓富裕了起来,彻底改变了贫穷现状。现在,我已进城工作三十年,好多人都不盖棉被了,换成成了蚕丝被、羽绒被、太空被等,而我不,我觉得只有棉花做成的被子盖着才踏实,才温暖。
时过境迁,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那些在老家关于棉花的场景却是如此的记忆深刻,深刻在脑海之中。
1.营养钵
过了二月二,进入初春时节,小时候经常听大人们说要去打“银阳杯”,因为形状像个实心的杯子,就一直认为是“银阳杯”,但是一直弄不明白“银阳”是哪两个字?直到上了初中,偶然间看见报纸上关于管理棉花的文章,才明白了大人们口中的“银阳杯”原来是“营养钵”,其实叫成“营养杯”也可以。营养钵是春天用来繁育棉花苗用的,当然也可以繁育一些瓜果蔬菜。
棉花的种植比较复杂,管理起来也很费事。刚开分开生产队的时候主要是“种”棉花,就是将棉花种子直接按照一定的行距、株距种在地里面,从春天种植发芽生长到秋天完全拾完棉花,生长周期比较长。种棉花需要预留春地,就是在秋收以后不再种植小麦,把空茬地留到第二年开春,再种棉花。但是这样一年只能种植一季棉花,不能再种植其它农作物,白白闲置了土地。
也不知道谁发明了棉花育苗技术,春天先用营养钵繁育棉花苗,长成小苗后再移栽套种在麦地里面;秋天收了棉花再种植小麦,让棉花和小麦轮流间作,既不需要预留春地,又增长了棉花的生长期,大大提升了土地的利用效率和产出。上世纪九十年代,这种做法在鲁西南地区普遍推广,棉花产量大大提高。那时候,鲁西南地区的每个县都是产棉大县,1990年,曹县和巨野县棉花产量双双超过百万担,1991年曹县棉花产量又突破了100万担,成为了我国第一个连续两年交售皮棉超过100万担的县。《大众日报》头版头条、人民日报等重要媒体进行了报道。在那个时代,农民以棉花收入为主要经济来源,棉花产量高,就意味着农民的收入增加。棉花超过百万担,也是父辈们引以为豪的话题,在当时为国家的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繁育棉花苗,要提早预制营养钵。一般在清明之后,大人们将地头预留的小片土地整理成宽1.5米左右、长若干米的苗床,将里面的泥土混上少量的土杂肥和化肥,洒水掺匀,混合成细颗粒,就可以打营养钵了。制作营养钵的关键点是控制土质的含水量和颗粒度,判断标准就是抓一把泥土,达到“握之成团、压之即散”的程度。土质太干,营养杯做不成个,土质太湿,会成为泥疙瘩。
制作营养钵的工具叫 “营养钵机子”,是一种很简单的工具,类似于迷你版的打煤球机子,只不过没有蜂窝,只是在钵体上部有个下种的“窑窝”。那时候人们管产生机械运动能够制作东西的工具都叫“机子”,如煤球机子、爆米花机子、织布机子等,管柴油机、磨面机、缝纫机等也叫机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在不同的场合所表达的意思是哪一种“机子”?大家都很明白。人们管制作营养钵的过程叫“打营养钵”,一般需要两个人完成,就是一个人负责“打”,一个人负责“摆”,配合要默契,打出来的要完整结实,摆放的要平整整齐。当然也有技术好的,可以一个人将钵体直接打在苗床上。一季农活下来,原本锈迹斑斑的营养钵机子被使唤的光明锃亮。
苗床做好干透之后就可以下种了。先将营养钵多次喷水润透,每个营养钵窑窝里面下两颗处理好的棉花种子,再盖上一层2厘米左右的薄土,喷一次透水,上面搭上拱形棚,覆上塑料薄膜,等待出苗,就算完成了棉花的育苗过程。
打营养钵的活计虽然不复杂,也不累,但是一天甚至几天都干这个活,也是很折磨人,特别是对于当年还是少年的我。营养钵是棉花的温床和摇篮,对于以后棉花的生长和丰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打营养钵,需要的是细心和耐心,急躁和粗枝大叶是出不了好苗的。对于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2.麦套棉
那几年,实行家庭承包联产责任制以后,小麦连年丰收,人们的温饱没有了问题。棉花是经济作物,可以增加农民的收入,家家户户都希望多种些棉花,增加经济来源,来改善家庭生活条件。在鲁西南地区,小麦和玉米轮流间作是没有问题的,收了小麦种玉米,收了玉米种小麦,如此往复。但是棉花需要春季播种,小麦夏季才能收割,它们的生长期有冲突。所以人们便总结经验,创新农业技术,先用营养钵繁育棉花苗,等到麦子快成熟的时候,再将棉花苗移栽套种到麦地里面,叫麦套棉。
过去鲁西南地区耩麦子是一耧三行,麦套棉需要在耩麦子的时候预留出较宽的垄沟,一般三行留出一垄棉花行。往麦地里面移栽棉花是件非常费事的事情,将棉花苗用小铲子一个一个的刨出来,用地排车拉到麦地里,近的就直接用竹篮子、粪箕子等工具盛装,然后再一个个丢进事先刨好的小坑里边,再埋好压实。移栽棉花苗的时间正值天旱的季节,为了保证成活率,需要及时给棉花苗浇水。那时候灌溉条件有限,大部分都是用“水包”拉水,用水桶提进地里,一舀子一舀子地给新栽的棉花浇水,加上还得顾及不能践踏小麦,在这种条件下栽棉花的困难和麻烦程度可想而知。
那时候我家有十几亩地,基本上是全部种植棉花。移栽棉花的季节虽然比不上麦收忙和累,但一连十几天都是干这样的农活,心里是黑够白够的,特别是对于没有耐力的少年来说,无论是从心理还是体力上,都是煎熬,但是也没有办法,谁让咱们生长在农村呢?用大人的话说就是:农民不干活种地,你喝西北风啊?现在想想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人生就是这样,当你遇到困苦的时候,觉得快撑不下去了,但是一定要坚持挺过来,过一段时间再回首往事,也没啥大不了的。
当年的麦套棉,为棉麦高产蹚出了新路,解决了棉花晚发晚熟的技术难题,也是鲁西南地区成为全国棉花主产区的基础。
3.摆置棉花
小时候如果是在农忙的季节,家里来了客人,主家要留他吃饭,客人经常会说:“不能在恁家吃饭了,家里还有二亩棉花得摆置摆置,花杈子都长疯了。”摆置棉花就是对棉花进行田间管理的意思。
棉花的田间管理比较复杂。麦收之后,棉花没有了麦子的遮阳挡风,再遇到一场透雨或浇上一遍水,便开始了茁壮成长的历程。期间需要施肥、耘地、打药、捉虫、打杈、掐顶、掐边尖等工序,这段时间正值盛夏,活虽然不累,但是酷热难耐。棉花棵小的时候会生蚜虫,老家叫“腻虫子”,虽然是一种很小的昆虫,但危害却很大,专吃棉花的嫩叶子,如果不喷洒农药消灭,会严重影响棉花幼株的发育。棉花开花之后,会生棉铃虫,专吃棉铃、棉花桃子,影响棉花产量,有时还会生红蜘蛛,影响棉花成株的生长。
那时候鲁西南种植的棉花不是抗虫棉,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棉铃虫大爆发,棉铃虫繁殖非常快,危害也非常大,在棉花的花期和果期必须经常喷打农药,否则棉花就会被棉铃虫吃的精光,没有收成,农民白忙活一年。那时候专家或者有经验的农业技术员研究出很多土方法都不能控制棉铃虫的爆发,一开始是用高效农药氯氰菊酯、敌杀死等,打一次能管用很多天,后来棉铃虫慢慢产生了耐药性,高效农药也不管用了,专家建议地里面挖坑蓄水,晚上用荧光灯照射,利用昆虫的趋光性来消灭棉铃虫成虫,以减少棉铃虫的繁殖。当时我们村每块棉花地里都挖了很多诱蛾的水池,但最终效果甚微。
抑制棉铃虫最有效的办法还是经常打药,那时候平均每三天都要给棉花打药一次,我们家地多,往往刚给这一块地打完药,那块地又该打药了。对打药漏网的虫子还得人工捕捉,我比较怕虫子,不敢用手直接掐死它,就用棉花叶子包住虫子,然后再掐死。暑假期间是棉花生长最旺盛的时节,也是棉铃虫繁殖的最快时期,必须每2-3天给棉花打一次药,否则就控制不住棉铃虫的繁殖。我那时候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开始帮助大人干农活了,每到暑假给棉花打药便是我的主要任务之一。
那时使用的还是老式喷雾器,军绿色,单肩背的,一桶药液大概有三十斤左右,将农药算好比例,用“药CC”量好农药,兑入喷雾器中加满水,混匀,再密封好盖子,然后像给自行车打气一样给喷雾器打压,直到感觉打不动为止,再单肩背起来给棉花喷药。由于药桶内的压力会越来越小,一桶药液需要打压3-4次,才能将药液喷完,很是费劲。条件好的人家会有双肩背的喷雾器,一只手压气,一只手喷雾,很是方便,也省劲。每当打药很累很够的时候,心想我家要是有一个双肩背的喷雾器该有多好啊,能省很大力气。
一般夏天的早晨是不能打药的,因为早晨有露水,药液会顺着露水流下来,效果不好,阴天也不敢打药,一下雨,就白打了。所以一般是在晴好天气的半上午之后开始打药,我那时候个子矮,棉花长得又高,站在棉花地里面都看不到我,天气很热,棉花地里面也不通风,闷热的感受可想而知,往往一上午下来,浑身湿透,汗水混着药液,衣服紧贴身子,肩部被勒出一条红红的印子,心里迫切盼望中午到来,可以回家吃饭休息。
那个时候农村条件差,农村人又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在打药时一般不采取什么防护措施,所以打药中毒的人很多,但是多不至于危及生命,经常听说邻居出现恶心、呕吐、眩晕等中毒的症状,但是那时候都不太在乎,最多是到村里面的药铺拿几片药吃吃,缓解一下症状,回头还得继续干活。农民的身子骨没有那么娇贵,不像现在吃个青菜还怕农药残留,蔬菜的农药残留量比起浑身湿透药液的农民来说,危害估计会小很多?生活条件好了,人的身体也娇贵了。
现在老家种植的棉花,品种换成了抗虫棉,基本上不用打药了。辛劳的父老乡亲也省去了打药和捉虫之累,农村的少年也不需再背上沉重的药桶去打药。
入秋以后,正是棉花长桃的时期,棉花桃越长越大,越长越实在,沉甸甸的棉花桃里面孕育着雪白的棉花绒,也孕育着农民的对好日子的希望。这时候农民最怕下大雨、刮大风,一场大风大雨,会刮歪很多棉花,造成大量减产。如果不能及时排水,形成内涝,还会造成死亡、绝产。
被风刮倒伏的棉花要尽早扶起来,才尽可能的避免减产。那时候只要雨一停下,大人、小孩都到地里去扶棉花。棉花大都是朝一个方向倒伏的,扶棉花也不费啥力气,一手扯着棉花棵往上一扶,同时一只脚用力把棉花棵根部的泥土踩实,一般情况下就被扶正了。但也有的棉花棵踩两脚也扶不正,就需要在根部培点土,再踩实。
小孩子的天性是玩耍,往往啥活也不愿意干。扶棉花虽然不是太重太累的农活,但棉花地垄沟里有时候有积水,会弄得一裤子泥水,很不舒服。那时候我一边扶着棉花,一边心里咒骂老天爷,为什么要刮大风、下大雨?下雨就下雨呗,可以在家里玩耍,为啥还要起风把棉花刮倒?
4.拾棉花
老家管采摘棉花叫“拾棉花”。小时候农村老家有句谚语叫“七月十五蹚花棵”,意思是到了农历七月十五,棉花桃子就裂开了,可以拾棉花了。但往往在这个季节,会赶上几天甚至十几天的连阴雨,出现棉花桃发黑腐烂的情况,人们便站在地头发愁,期盼着赶快晴天,减少损失。真是“秋雨绵绵使人愁,人在地边锁眉头”。等到在雨停的时候,大人就让孩子擓个篮子,钻到棉花地里面去摘“黑桃子”,带回家里摊开先晾起来,等晴天时再晒干,将里面的棉花絮一瓣瓣剥出来,虽然棉绒的质量差一些,但毕竟也是棉花啊,不舍得烂在地里。
过了秋雨季节,便迎来了天高云淡、秋高气爽的日子,棉花在阳光、和风的作用下,开始一朵一朵的绽开,在鲁西南大平原上,既星星点点,又一望无际。一个个熟透了的棉桃,裂开缝,露出洁白的棉絮,白白胖胖的,松松软软的,用四个手指头一抓,雪白的棉花就到就在手里了,一朵一朵地放进系在腰间的棉兜里,兜子满了就倒进洗净的化肥袋子里,然后运回家晾晒。
小时候拾棉花不在行,常常会抓不净,落在棉桃壳上一点,被形容为“眼睫毛”,若拾的不干净,就被大人们说“留的眼睫毛多!”棉桃壳又尖又硬,会把小手剌出一道道白痕,手指也会生出很多倒刺,非常的不舒服,但总的来说拾棉花对于少年是一件非常轻松的农活,有时还能看见天上的大雁,或一字型,或之字形,一边鸣叫一边整齐的南飞。那时候不知道大雁从哪里来,也不知道飞向哪里,更不知道大雁为什么会排的那么整齐规矩,心里老是幻想着自己啥时候能长出一对翅膀,在天上自由的翱翔。
由于那时候都是种植麦套棉,到了秋天需要给小麦把地腾出来,所以不能等棉花桃完全开完之后再拔棉花棵,否则会耽误种植小麦。一般是在寒露之前,人们便把还带着很多青桃的棉花棵拔下来,运到地头或者家门口,竖立着排成一片一片的,让青桃自然干燥、裂开,等到农闲的时候再一个一个的将棉絮剥出来。
棉花棵,在鲁西南地区被叫做“棉花柴”,拔棉花棵叫薅棉花柴。 棉花苗是逐个栽种下去的,入土深,根系发达,深植于土壤之中,赤手空拳的去拔,是很费力的,而且手掌很快就会磨出血泡来。所以拔棉花柴得需要一个工具,老家叫“要把”,就是在一个木棍上按上一个之字形的铁器,将棉秆嵌进之字形的铁器中,用力往上一提,棉花柴便被拔了下来。前几年每逢到了秋收秋种的季节,我几乎都会回老家帮忙干点农活,一天能薅半亩多棉花柴,也累的浑身酸疼,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生龙活虎的劲头。
拾好的棉花还要进行晾晒,之后便集中存放起来。大人们望着家里成垛的棉花,仿佛看到了一沓沓的钞票,建新房、添新衣、置家具、娶媳嫁女等费用,就全指望它了。在种完小麦之后,便拉到棉厂去出售。
5.卖棉花
那时候棉花属于战备物资,国家实行管控,不允许个人收购棉花,农民只能把棉花卖给供销社或者棉厂。一般一个乡镇只有一个收购点,卖棉花非常难,装满了一包包棉花的地排车往往要排几里地长。
我们村距离成武三棉厂有十几里路,父亲早早地把棉花装上地排车,和邻居家一块去卖棉花。我那时十一二岁,父亲在前面拉,我跟着在后面攚车子。从家到三棉厂都是土路,攚着地排车走十几里路,还是非常累的,就很盼望快能早点到三棉厂地界,那里已经是柏油路了,拉车子能轻快很多。即使天刚亮就出发,走到三棉厂也已经半上午了。前面卖棉花的车子排了几排长长的队伍,我们只能跟着队伍慢慢的往前移动。卖棉花的车子移动是非常慢的,即使脾气再急躁的人,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前移。
快排到的时候,棉厂的工作人员会检测棉花水分、衣分率、验级,检测水分很简单,牛哄哄的工作人员拿着像剑一样的水分测定仪往大包棉花里面一插,不报警就算合格,那时候农民实在,每家都会把棉花晒的干干的,几乎没有水分不合格的。衣分就是将棉花用机器脱去棉籽,然后计算出皮棉的含量,那时候棉花衣分率大概是37左右,谁家的棉花要是被验成129和38的衣分率,就是一级棉、棉绒长29、出绒率为38%,说明棉花的质量好,能卖出好价钱,主人脸上就会洋溢着掩饰不住的自豪笑容。
那时候在棉厂上班,是大家都非常羡慕的工作,如果认识验级人员,就能给棉花提高一个等级,或许我家的棉花一般般,在棉厂也没有亲戚,一般都是卖成229等级,36.5的衣分,几乎没有卖过37以上的衣分。验好等级和衣粉后就去过磅,几个人抬着大棉花包放到磅秤上,过完磅之后再从棉花垛下面滚到上面,解开包袱使劲一扯,我们的棉花就散在了大棉花垛上了。棉厂的棉花垛有十几米高,踩在上面软软的。
拿到单据去结算处领钱。结算处的窗户上开个小空洞,外面是拥挤的人群,基本不排队,都是往里面挤,谁先挤到结算口处,就把拿着单据的手伸进去,里面的工作人员算好帐后就会把钱递出来,拿到钱的人双手撑着窗台,猛一使劲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他后面的人也会被挤出来,还得重新往里面挤。有经验的人会从墙根处慢慢往里面挤,才不至于被领到钱的人再挤出来。从人群中挤出来,拿着大把的钞票,喜悦的心情当然不以言表,回家的路上,拉着空空的地排车,既轻松又兴奋。
卖棉花有的时候一天排不上,大人们就得在那过夜,在地排车把手上搭个塑料布,地上铺上一个草席或者化肥袋子做成的包单,凑和睡一夜,如果还交不上,还得再睡一夜,那时候排上三天队还卖不掉棉花的事经常发生。
那时候农民没有其他收入,棉花是重要的经济来源,卖棉花的收入是农民一年的盼头。从春天开始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等棉花钱下来之后,再干啥干啥!孩子结婚急用钱的会先借邻居家的钱:等到棉花钱下来再还给你。建房子的材料先赊着:和卖建材的说等棉花钱下来再结账啊!到村卫生室看病拿药:现在手头紧张,先记上吧,等棉花钱下来再来还!
大概九十年代初期,就有了私人收棉花的,不用再拉着地排车跑很远的路卖棉花了。但那时候棉花市场还没有完全放开,棉花贩子都是偷偷的找个人家驻点,邻居们私下相互传递着信息,将棉花卖给棉花贩子,晚上再偷偷的运出去。后来棉花市场放开了,棉花可以随意流通,但棉花的价格也下来了,
现在,曾经红火的棉厂都倒闭了,当时牛气哄哄的职工基本都下岗了,棉花市场彻底放开了,人们不再为卖棉花难发愁了。但拉地排车、蜗牛似的排队前行、挤着人群领钱……那种难熬的经历历历在目,现在想想都头皮发麻,过去的生活实在不易。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受棉铃虫大爆发的影响,棉花产量大大降低,又受市场调节的影响,价格也上不去,种棉花的就慢慢就少了,大都改种了玉米。再后来,有了抗虫棉,老家又逐渐恢复了棉花的种植。现在老家成武县大田集镇秦滩集村那一片种小麦的少了,多年之前都已开始种植大蒜,但是还种棉花,只不过改成了蒜套棉,面积却大大减少了。
棉被,是当年闺女出嫁时的重要嫁妆,那时候叫 “几铺几盖”,陪送的棉被越多,也就越显示娘家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前几天,年过七十的母亲打电话说以后家里不种棉花了,自家种的棉花做被子结实,要给孙女(我的女儿)留点棉花,以备出嫁时做新被使用,我听了不禁浮想联翩,小时候关于棉花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重新展现开来……。
回忆过去,珍惜当下!
感谢菏泽广播电视台主持人 梁雅 友情朗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