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龙:补山亭躲雨
文摘
生活
2024-12-01 13:48
江苏
补山亭躲雨
作者:季玉龙
岭南六月,暖湿气流下的鼎湖山景区雨水充沛。正当我兴致勃勃游玩这广东四大名山之首、四大名刹之一庆云寺的登山途中,一场暴雨倾盆而下,虽有雨伞,作用不大,好在山坡平缓,台阶不滑,山雨空濛的前方终于出现一山亭,不由加快了步伐,连人带伞冲了进去。稍作喘息,擦了擦雨淋,开始对此虽不起眼却也颇有知遇之恩的亭子打量起来。此亭名补山亭,为清康熙年间高梁郡守吴柯捐建,大约为不重名,并以补缺之意命其名。它位于庆云寺下蹬道间,坐西向东,砖木结构,面积约三十平米上下,四壁砖墙四米来高,左右山墙对开圆窗。歇山顶,灰塑脊,四周斗拱向外延伸,下砌齐膝高砖墙作亭廊。亭的前后开门供行走,坊间亦有“穿孔亭”一说。补山亭特殊在于其上山前门是方门(长方形),而下山后门是圆门(拱卷形)。古人眼中天圆地方,蕴含和象征了天地之间的和谐统一与生命的永恒。其相互搭配,从宗教意义方面则巧妙展示了神圣和神秘的氛围,给人以精神慰藉和启迪。亭子正门“百城烟雨无双地,五岭律宗第一山”、”横批:律宗名山”的楹联亦算通常,倒是其左右内山墙上竞也高高地相对壁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到此已无尘半点,下联:上来更有碧千寻。初看到它很有一番惊喜,原来似曾相识的“已无尘半点,更有碧千寻”的出处于此。不过多少领略过皇家园林的恢弘和江南园林雅致的我,很快又为其处境现状而感到有所委屈。字不抬人并无落款且不说,竟只是简装条幅、被一生了锈的铁丝与铁钉悬挂在接近屋顶处,因为下面还有大圆窗,自然有种被束之高阁的尴尬。然而其安贫乐道于此,弘扬律宗“防非止恶”核心教理的始终不渝,则又不得不令我由衷地敬佩。好在“大环境”的确名不虚传——“中国第一氧吧、北回归线上的绿宝石”。鼎湖山峰峦叠翆,古木参天,浓荫蔽日,漫山碧透;更有飞流瀑布,碧潭深坠,溪涧纵横,流水潺潺-----。此刻,窗外伴之阵阵风雨声,树枝摇曳轻歌曼舞。站在亭门透过雨线向外望去,山色空蒙,山径曲幽,竹木青翠,枝繁叶茂,满眼沉甸甸的湿绿,莽莽苍苍,犹如大海的波浪,一层一层直向山顶推去。赏心悦目之余,我得乘雨稍事休息。此时,不禁自言自语调侃补山亭弥补的功能不全,连个简单坐处都没有。诚然,此类砖墙过路亭大都如此,只好从包中拿出备用的塑料布,垫于地上,席地而坐。偌大空间,能够遮风避雨,任我独自享用,岂不也够奢侈?每场雨都有自己的名字,苏东坡的阵雨叫“跳珠”,周邦彦的细雨叫“银丝”,李白遇见的雨叫“银竹”。而眼前此刻风雨之形势,由李白、李峤二人合作——“万竿斜银竹”,我暇想则无疑是绝配。古人还为四季的风都取了美名。春天的风叫和风,夏天的风叫熏风,秋天的风叫金风,冬天的风叫朔风------。坐在地上闲极无聊,凑数着风啊雨的雅称。感叹古人为何要给万物取雅称?自然有了名字,就有了样子。万物有了雅称,世间则增加了美的存在和意义。有时静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满耳充塞的是风声、雨声和泉水声,还有间或从古刹庆云寺传来的既沉稳又悠长的钟声。如此兀坐亭中被声音包围时,反倒觉得自己周围万籁俱寂。正所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那种“有闻无声”的意境,那种听觉方面的透明状态,令人如痴如醉。此种感觉往往非“冥然兀坐”而能体会,这契合了我不善交往、倾向独处的性格。一杯茶,一本书,一个人散步,一个人旅游,包括一人在外不免失误,自我解嘲,自己原谅自己。一个人,外在形式是孤单的,但独处并不意味孤独。相反,像一盏茶,一缕香,一首曲,可以尽情地品味,然后随它散去,其中滋味自有本人体会。非常喜欢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其中写到,“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这样的文字叹服有静气,何其难得!而“兀”字又何其好看,像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的样子。发呆在手机里短视频、电视里口水剧撩人眼球的如今,的确是一件蛮奢侈的事情。也许“从前慢”,让先贤们有了发呆的时间和机会,而今天这场不期而遇的风雨,竟也让我在亭中享受如此礼遇,难怪不仅毫无等待焦灼之感,相反神经放松而无所顾忌,想入非非而心往神驰。仿佛雨润心田,又好像泉水潺潺流进心底,成全自己的一方水域。不知不觉,雨小渐止,亭中待了已近个把多小时。离开时,脑海里已经有了自己学涂鸦的楹联(回家得请高手指正),上联:听风听雨听钟声百听不厌;下联:赏草赏花赏山水孤赏亦怡;横批:兀坐山亭。季玉龙,省镇中老三届68届初中、自学考试大专、党校函授本科毕业。曾经下放、当兵、工厂、机关工作。退休后爱好习作。市作协、知青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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