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承龙：相濡以沫 第六章【修 脚 记 】
文摘
2024-11-27 18:31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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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因帕金森病晚期导致肺部炎症积水，住在康复医院呼吸科。这天有个修脚师傅站在病房门口连声高喊“修脚啰，谁修脚的呀！”我趴在床头轻声问妻子：“让这个师傅给您修脚吧？”她既摇头又摆手。我知道她的想法，脚要么不修，要修就请南门大街“马氏修脚店”的小马。 我立即打电话给小马，说老伴住院一个多月没有修过脚了，虽然隔三差五有人到病区喊修脚，但她都不要，偏要请你帮她修。小马爽快地答应说“好哇！”接着又心情沉重地说：“我这段时间纳闷，王阿姨怎么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来修脚呢，原来她住院了，住在哪家医院哪个病区几床？”我回答后，她说这个星期天上午九点左右到病房。我说让我儿子开车去接，她说不要，就骑电动车方便。妻子左脚中间两个脚趾崎型，右脚大脚趾甲往肉里长，长时间不修易患甲沟炎，一般是一个月修一次。这几年因患帕金森病严重致双手抖动双腿僵硬，只好坐在轮椅车上由我推着她到修脚店。我家附近大街小巷有多家修脚店，她舍近求远，挑离家较远的“马氏修脚店”。开始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挑剔，猜想是因为有的店“姓黄”，或是因“马氏店”老板与我是本家。后来才知道都不是这个原因，是小马修脚认真细致，还有就是去这个店多且习惯了，习惯成自然，每到修脚时，就自然而然想到去马氏店。修脚的质量好是妻子挑选的主要原因，我亲眼看到小马把她的脚放在垫有一块白布的膝盖上，紧紧搂抱在怀里，眼睛离脚很近，左手抓住脚指，右手握住修刀，一刀一刀精雕细琢。即使是戴口罩，难闻的臭脚丫味也直往鼻孔里钻。妻子的脚小趾甲也小，小脚趾甲只有米粒那么大，大脚趾甲也超不过南瓜籽的面积。我开始以为趾甲小费功夫少，说“小马呀，你如果多遇到一些这样的小脚趾甲就好了！”没想到小马却说：“马叔呀，你猜错了，像王阿姨这样小的脚趾甲特别难修，必须格外小心，因为太小看不清楚，稍不注意，刀子就会碰到肉上。”小马客气地给我泡了一杯茶，直到茶水冷了，我还没喝一口。小马看出端倪，解释并劝说：“脚趾甲已经在兑有消毒液的热水中泡软了，刻下来的碎片已经被布掩盖和包住，不会蹦到茶杯里面，你尽管喝！”修脚结束后，小马把手机号码给了我们，说既方便预约进店，又方便约她上门。没想到这个手机号码后来还真的起了大作用。妻子从2023年春节后住院，一直住到8月24日去世，在这期间躺在病床上修了几次脚，全是打电话请小马到病房里来修的。星期天早上天下着毛毛细雨，我给小马打电话，让我儿子开车去接她。她叫我不要烦，说她自有办法准时赶到病房。九点钟未到，小马出现在妻子的床前。我问她是怎么来的，她说是她老公开车送的。听她这么说，我更加清楚了，在多如牛毛的修脚店中，妻子之所以钟爱马氏店，包括现在住在医院里还是要请小马，看中的不仅是小马的技术，更看中的是小马的人品好。费用小马不肯多收，仍和在店里的价格一样。我说还有车费和上门费，她说她老公出来有事，是顺便跟他车子来的，不收上门费了。第二次修脚是妻子住在lCU病房。lCU病房规定每天下午三点半至四点允许病人亲属进入一个人探视。很巧这天是星期天，又是心地善良同情病患的康阿姨值班，让我儿媳领着小马一同进入了病房。我在病房外的家属接待室等待，约一个小时小马出来了，见到我就含着泪水说：“王阿姨这次病情不轻哎，见她被疾病折磨成这个样子，心里十分难受。祝她早日康复！她习惯一个月修脚一次，我如她所愿，一个月来医院一次。”费用小马坚决不肯收，并立即往电梯间跑，边跑边说“王阿姨住院很长时间了，没能来看望很感歉意，这点钱就算是买东西给她吃的！”这钱本该是小马的劳动所得，是辛苦费，不收不行。我灵机一动，随手从口袋里掏出50元，在电梯快关门时，塞到她的口袋里，我快速离开，电梯关上了门。儿媳在病房收拾整理，小马走后才出来，出来就告诉我说小马修脚认真细致，妈妈非常满意，当小马开始走到床前和结束离开时，妈妈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我把给小马付费的过程讲给儿媳听。她听了说：“以后还要不要再继续请小马到医院来为妈妈修脚呢？如果不请而请其他人，妈妈肯定不乐意；请，不愿意收费该如何是好！”我说我们马家有祖训：“宁让人家欠我的，我不要欠人家的，给小马重谢是必须的。”注：此文刊登在2023年12月18日《京江晚报》A14版“银潮周刊”，收录进此书为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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