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而等待开幕 音乐响着响着 特别感到自己人格的独立性的酸楚
音乐波路壮阔 音乐家旅途贫辛
艺术的极致竟然是道德 以音乐表现出来的道德
我所秉持的道德力量 纯从音乐中来
JAZZ是一条界线 古典的浪漫的音乐到此 为止
无论如何,还是音乐家最可爱最伟大。
对修培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爱,想起来就难受,推开不想了。
莫扎特与萧邦,悲伤都那样的深,那样的不同。
巴赫、莫扎特、贝多芬、萧邦、修培特……永远解释不完的。
过去的音乐家,自己演奏自己的作品
诗近于歌,是诗的童稚往事,诗之求韵,和音乐比,小儿科。
歌与诗靠得越近,越年轻。
音乐,根本没有诗之所谓“平上去入”,音乐上的长调短调和文学上的用法大不一样。
音乐是有声的诗,诗有音乐感,可以做做,音乐与诗,可以神交,不可“性交”。
对照之下,文字,是宿命要入言诠。马拉美为了营造气氛,写得很累,德彪西写得很流畅。
文字不要去模仿音乐。
文字至多是快跑、慢跑、纵跳、缓步、凝止,音乐是飞翔的。
但音乐没有两只脚,停不下来——一停就死。
伟人,就是能把童年的脾气发向世界,世界上处处可见他的脾气。不管是好脾气坏脾气。
如果脾气很怪异很有挑逗性,发得又特别厉害,就是大艺术家。
用音乐来发脾气当然最惬意。
钟声,不属音乐范畴。当大教堂的巨钟响起,任何音乐都显得烦琐多余。
音乐是人间的,巴赫、莫扎特的曲奏全是人间事。
从来闻说天国充满音乐,充满人间之声的会是天国吗?音乐是路,钟声是桥,身为精灵者,时而登桥凭眺,时而嬉戏路畔。
精灵一跃成天使,一跌成魔鬼,他们调皮在不跃不跌,偶作跃跌状,逗天使着急魔鬼发笑。
然则天国一定是要在那里的,才有路有桥可言,天使魔鬼也一定是不可缺少的,才显得精灵的调皮大有余地。
东方与西方最大的分异显在音乐上:东方的音乐越听人越小,世界越小。
西方的音乐越听人越大,世界越大。
东方人以西方音乐的方法来作东方之曲,听起来人还是小世界还是小,西方人以东方音乐的方法来作西方之曲,听起来人还是大世界还是大——再说下去,就太滑稽。
中国无音乐,或说中国的音乐都没有艺术自觉,或说中国的音乐表现了中国民族性的不良的一面,或说先秦季札公子听到的才是中国音乐,秦以后,直到二十世纪末,整个败落不振——是大谜,大到包括整个东方:东方无音乐。
但是(这个“但是”来得不易),在华夏的“书法”中,看到了与西欧的“音乐”可以相提并论的灵智景观,篆、隶、真、草,也极尽古典浪漫现代之能事。
但是(这个“但是”来得容易)中国的书法式微了,完全式微,到宋代已成强弩之末,至多是回光返照——这样,中国已没有音乐,中国已没有书法。
至于季札一辈听到过的音乐,究竟是否能与西方的音乐相比拟?不可知。
只知中国的书法曾有很长一史期,出过很多大书法家,他们所达到的境界、成就,与西方的音乐在本质上是共通的。
中国的书法的普及程度,也曾与西方的音乐的普及程度差仿不多。
但是(这个“但是”来得伤心),“书法”衰了,糟蹋了,所以说后来没有“书法”,是为了抹去“书法”既衰之余被糟蹋的丑事劣迹,省得坏了“书法”的名誉。
在乐器中,钢琴最有生命力,我是指它与演奏者的幽契。
弹琴,有一种生理上的美感(或称之为“快感”,但层次嫌低)。
音乐,当然是“心理”的事,心理上的美感,但真是还有这种“生理上的美感”。
一位钢琴家,如果毕生享尽了“心理上的美感”,而不解“生理上的美感”,那就到底还不是大师(不是艺术之神的嫡亲)。
话说回来,也有享尽了“心理上的美感”和“生理上的美感”的大钢琴家,但他(她)说不明,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呢,那是他(她)的嘴笨,不懂文学,缺少修辞学的训练。
噢,你啊你啊,你懂了,说了,生理上的美感就更圆满了。
音乐上有许多结构,许多效果,是外在的戏剧性,甚至已不在音乐的范畴内了。
鼓声大作,号声长鸣,还算什么音乐?浪漫乐派拓展了精神的疆界,常会这样冲过了头,所以后来又回巴赫了,回内在结构、内在效果、内在戏剧性。
莫扎特也真纯粹呀,人们把莫扎特比作音乐的太阳,倒不是抬举莫扎特,而是抬举太阳了。
在浪漫乐派中,唯独萧邦,始终守住“音乐”,从无狭斜冶游到别的艺术的领域中去,也不贪无当而大的主题和规模。
萧邦爱巴赫,爱莫扎特,也就是莫扎特、巴赫为萧邦所爱,也就是我爱萧邦、莫扎特、巴赫,也就是爱音乐的人只爱音乐,其他以音乐的名义而存在的东西,自己会把它们与音乐分开,分开了再爱。
我在童年少年乃至青年这样长长的岁月中,越来越烦躁地不愿忍受以音乐名义而存在的东西。因为尊重“音乐”,爱屋及乌,乌又真多,黑压压盖住了屋。
直到我自己进入中年,有点明白过来,开始择“屋”了。凡“乌”多的“屋”,我便悄悄走过,再去找“乌”少的“屋”(我真想把屋上的乌驱散,但这是宿命的搭配,这种“屋”天生是有“乌”的)。
巴赫、莫扎特、萧邦,“屋”无“乌”,自然还有别的无乌或少乌之屋,不能一一说尽。
谈肖邦
谈莫扎特
莫扎特如果不知道自己伟大 怎可能如此伟大呢
普希金是俄文的莫扎特
玫瑰一愿 愿与莫扎特的音乐共存亡
一个酒鬼哼着莫扎特踉跄而过 我觉得自己蠢极了
看在莫扎特的面上 善待这个世界吧
莫扎特除了天才之外,实在没有什么。
莫扎特的智慧是“全息智慧”。
莫扎特的音乐,悦耳动听,许多人以为懂,其实太难懂了。
艺术家唯一可靠的是直觉。可是莫扎特的直觉,只有莫扎特有。
“回到莫扎特”的呼声,告知世人,我们再也回不到莫扎特了。
在莫扎特的音乐里,常常触及一种……一种灵智上……灵智上的性感——只能用自身的灵智上的性感去适应。如果作不出这样的适应,莫扎特就不神奇了。
莫扎特真纯粹呀,在巴赫之后同样可以滔滔不绝于音乐自身的泉源。
臻于艺术最上乘的,不是才华,不是教养,不是功力,不是思想,是陶渊明、莫扎特的那种东西。
“因为礼物太精美,使得接受的人不配。”这是我另一句诗。莫扎特给人类的礼物太精美。
那夜,我分明听到莫扎特叹了一口气说:“作曲真难呀。”
谈贝多芬
贝多芬晚年 生活差堪裕如 这一点也是表率
贝多芬钢琴奏鸣曲第廿八号 哲学的滋味
懂得树 就懂得贝多芬
如果拿破仑与贝多芬会面 贝多芬是不让的
有一种立场 可以称之为贝多芬立场
德国人至今仍尊爱树 贝多芬传统
杜晚年作品,总令我想起贝多芬。
艺术家的自觉,始自贝多芬:“我是艺术家!”古代艺术家所以伟大,那是本能的自觉。贝多芬,是理性的自觉。
杜甫是中国诗圣,贝多芬是德国乐圣,博大精深,沉郁慷慨。贝多芬晚年的作品与杜甫晚年的作品相比,贝多芬就远远超越了。
任性,要看任什么性。伟大的性,要任,大任特任。音乐家最任性的是贝多芬,乐谱中常标出:“必须这样!”
毕加索完成蓝色、粉红色(玫瑰)时期,认识自己了吗?等他看到黑人木雕,醒了过来。贝多芬到《第三交响乐》,才是自己。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勃拉姆斯《第一交响曲》,都属于哲学家一怒而成了舞蹈家,在他们的作品中,思想飞了起来。
听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第三乐章,觉得宇宙不配。艺术家才大,冤深,永远是冤案。
思想,软绵绵的,可以和宇宙对抗。贝多芬《第九交响乐》,和宇宙抗衡,他劝宇宙。
自己没有悲哀过的人,不会为别人悲哀,可见欣赏艺术必得有亲身的经历。1956年我被迫害,死去活来,事后在钢琴上弹贝多芬,突然懂了,不仅懂了,而且奇怪贝多芬的遭遇和我完全不同,何以他的悲痛与我如此共鸣?
在地球上,没有一处适合竖立贝多芬的墓碑。
艺术与世界的关系是意味着的关系。在地球的二十四小时的自转中,贝多芬的音乐不停,同时总有人正读着莎士比亚,这就是艺术与世界的实在而非实用的关系。
夏葆元
画家,上海美专三才子之一,其它两位为魏景山、陈逸飞。1988年4月移居美国纽约,从事绘画、设计、教学工作。
一次谈到广告,对于五颜六色的广告,木心鄙夷的表示“反而一副穷相!西班牙的广告一律黑色,贵族气派。”我不明的是:那年代,哪有广告?更不用说西班牙广告?
木心暗示他通晓音律、精于键盘,曾经在“兰心大戏院”独奏钢琴,说起键盘我开始摸底:你最喜欢的钢琴作品为哪首?木心略有思考:弗朗克的《交响变奏曲》,我默然,这位冷僻的法国教堂管风琴手的作品,即便今天也鲜为国人所知。
陈巨源
画家。1979年,木心向几位上海画友私下展示了自己偷偷实验的小画,画友之一陈巨源给木心送去了审慎的赞美,立刻得到木心的回函——《致陈巨源书》,这是木心度尽劫难后初次回应仅仅来自一个人的赞美,也是他在大陆唯一一次“个人展览”。
在我的朋友中,有一对兄弟钢琴家,叫金石、金声,是傅聪、刘诗昆、李明强那一辈的名家。金石曾赴莫斯科参加国际钢琴比赛,是沈阳音乐学院教授。那年兄弟俩回上海看望父亲及各位老朋友,其中也有木心。
他们兄弟轮流弹了些短节目,接下来金石演奏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尽管没有乐队协奏,他把整个曲子弹得天衣无缝,如行云流水,起伏跌宕。时而壮丽高昂,时而婉转优美,整个曲子如同展现出一幅俄罗斯的风俗画,连满城教堂的钟声也回荡在房间里,真是回肠荡气。
一曲终了,金石十分谦虚地过来向朋友们征求批评意见,我们除了连声叫好,怎么敢说外行话?给金石提意见,除非是真正的行家,还是要跟金石在同样的高度,这个人就是木心。
木心的音乐修养神秘莫测,不知从何而来,他把金石的演奏一个乐章一个乐章、一个乐段一个乐段地分析评论,对整个协奏曲了然胸中,更像是一位指挥家在指导他的乐队。
接下来对柴可夫斯基的作曲也展开了评论,指出整个曲子何处衔接不好,何处应该修改,柴可夫斯基俨然成了在座的一位老朋友。
当然金石对木心是十分敬佩的,音乐评论玄而又玄,金石这种极为谦虚的人碰到木心这种高深莫测的高人,自然也深感荣幸,听取意见的态度更是诚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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