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摘记了青年毛泽东一些文章观点。不含《伦理学原理》批注、书中副编部分。本书自2024年9月23日借阅,自10月2日将部分观点摘记完毕。
读完一书,方读他书。改变以前交叉阅读的方式,如此方能精进。
一、内在与外在的矛盾中,强调内在为主的观点
“然则为吾侪学者之计如之何?学校之设备,教师之教训,乃外在的客观的也,吾人盖有内的主观的。夫内断于心,百体从令,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我欲仁斯仁至,况于体育乎。苟自之不振,虽使外的客观的尽善尽美,亦犹之乎不能受益也。故讲体育必自自动始。”
“故有深知身体不可不运动,且甚思实行,竟不能实行者;有群行群止能运动,单独行动则不能者;有燕居私室能运动,稠人广众则不能者。一言蔽之,害羞之一念为之耳。四者皆不好运动之原因。第一与第四属于主观,改之在己;第二与第三属于客观,改之在人,君子求己,在人者听之可矣。”
“勤体育则强筋骨,强筋骨则体质可变,弱可转强,身心可以并完。此盖非天命而全乎人力也。”
——摘自《体育之研究》,1917年
二、强与弱不是静止的,强调运动变化的观点
“盖生而强者,滥用其强,不戒于种种嗜欲,以渐戕贼其身,自谓天生好身手,得此已足,尚待锻炼?故至强者或终转为至弱。至于弱者,则恒自悯其身之下全,而惧其生之不永,兢业自持。于消极方面,则深戒嗜欲,不敢使有损失。于积极方面,则勤自锻炼,增益其所不能。久之遂变而为强矣。故生而强者不必自喜也,生儿弱者不必自悲也。吾生而弱乎,或者天之诱我已至于强,未可知也。”
——摘自《体育之研究》,1917年
三、量变引发质变,强调积累、从小处、微处做起
“顾究诘也同,而有获有不获,则积不积之故也。今夫百丈之台,其始则一石耳,由是而二石焉,由是而三石四石,以至于万石焉。学问亦然。今日记一事,明日悟一理,积久而成学。高以下基,洪由纤起,在乎人之求之而已。等积矣,又有大小偏全之别,庇千山之材而为一台,汇百家之说而成一学,取精用宏,根茂实盛,此与夫执一先生之言而姝姝自悦者,区以别矣。”
——摘自《一切入一》序,1917年(此段文字同时阐明了做学问的方法。学习要从一家一言的“小”学起,刚开始只知道一家一言,逐步积累,直到将百家百言学透,知道百家百言,变成“大”。如此才能集百家之所长,知各家之所短,已成就自己的学说。有的人,只学习了一家之言,就感到有收获而洋洋自得,并从此止步于此,与前面集百家所言的人,相差就太多了。)
四、关于学问
(一)积累与有恒
“虽然,台积而高,学积而博,可以为至矣,而未也。有台而不坚,有学而不精,无以异乎无台与学也。学如何精,视乎积之道而已矣。积之之道,在有条理。”
“今而有志于学,不遵斯道焉,固未可以蕲其精矣。虽然,犹未也。博与精,非旦暮所能成就,必也有恒乎?曰,日行不怕千万里。将适千里,及门而复,虽矻矻决不可及,恒不恒之分也。君之为此本也,意果存乎是,而欲尽其力以致之欤!此本之将以为积,审矣。搜罗万有,以博其心胸,抑又无疑。惟是札_兼收,小大毕聚,虽美于目,而未必可悦于心,则宜有以条理之,挈其瑰宝,而绝其淄磷焉。又持之以久远,不中涂而辍。诚若是,则固百丈之台之基矣,而予又奚疑!”
——摘自《一切入一》序
(二)本领与学问
“今之天下纷纷,就一面言,本为变革应有事情;就他面言,今之纷纷,毋亦诸人本身本领之不足,无术以救天下之难,徒以肤末之见治其偏而不足者,猥曰吾有以治天下之全邪!此无他,无内省之明,无外观之识而已矣。己之本领何在,此应自知也。以欂栌之材,欲为栋梁之任,其胸中茫然无有,徒欲学古代奸雄意气之为,以手腕智计为牢笼一世之具,此如秋潦无源,浮萍无根,如何能久?”
“然细观之,其本源究不能指其实在何处,徒为华言炫听,并无一干竖立、枝叶扶疏之妙。愚意所谓本源者,倡学而已矣。惟学如基础,今人无学,故基础不厚,时惧倾圮。”
“现届毕业不远,毕业之后,自思读书为上,教书、办事为下。自揣固未尝立志,对于宇宙,对于人生,对于国家,对于教育,作何主张,均茫乎未定,如何教书、办事?强而为之,定惟徒费日力,抑且太觉糊涂,以糊涂为因,必得糊涂之果,为此而惧。”
——摘自《致黎锦熙信》,1917年
(三)学问与立志
“夫思想主人之心,道德范人之行,二者不洁,遍地皆污。盖二者之势力,无在不为所弥漫也。思想道德必真必实。吾国思想与道德,可以伪而不真、虚而不实之两言括之,五千年流传到今,种根甚深,结蒂甚固,非有大力不易摧陷廓清。”
“今人动教子弟宜立志,又曰某君有志,愚意此最不通。志者,吾有见夫宇宙之真理,照此以定吾人心之所之之谓也。今人所谓立志,如有志为军事家,有志为教育家,乃见前辈之行事及近人之施为,羡其成功,盲从以为己志,乃出于一种模仿性。真欲立志,不能如是容易,必先研究哲学、伦理学,以其所得真理,奉以为己身言动之准,立之为前途之鹄,再择其合于此鹄之事,尽力为之,以为达到之方,始谓之有志也。如此之志,方为真志,而非盲从之志。其始所谓立志,只可谓之有求善之倾向,或求真求美之倾向,不过一种之冲动耳,非真正之志也。虽然,此志也容易立哉?十年未得真理,即十年无志;终身未得,即终身无志。此又学之所以贵乎幼也。”
——摘自《致黎锦熙信》,1917年
(四)学哲学
“欲人人依自己真正主张以行,不盲从他人是非,非普及哲学不可。吾见今之人,为强有力者所利用,滔滔皆是,全失却其主观性灵,颠倒之,播弄之,如商货,如土木,不亦大可哀哉!人人有哲学见解,自然人己平,争端息,真理流行,群妄退匿。
某君语弟:人何以愚者多而智者少哉?老朽者聪明已蔽,语之以真理而不能听,促之而不能动,是亦固然不足怪。惟少年亦多不顾道理之人,只欲冥行,即如上哲学讲堂,只昏昏欲睡,不能入耳。死生亦大矣,此问题都不求解释,只顾目前稊米尘埃之争,则甚矣人之不智!弟谓此种人,大都可悯。彼其不顾道理者,千百年恶社会所陶铸而然,非彼所能自主也,且亦大可怜矣。终日在彼等心中作战者,有数事焉:生死一也,义利一也,毁誉又一也。愚者当前,则只曰于彼乎,于此乎?歧路徘徊,而无一确实之标准,以为判断之主。此如墙上草,风来两边倒,其倒于恶,固偶然之事;倒于善,亦偶然之事。一种笼统之社会制裁,则对于善者鼓吹之,对于恶者裁抑之。一切之人,被驱于此制裁之下,则相率为善不为恶,如今之守节、育婴、修桥、补路,乃至孝、友、睦、雍,任、恤种种之德,无非盲目的动作。此种事实固佳,而要其制裁与被制裁两面之心理,则固尽为盲目的也,不知有宇宙之大本大源也。吾人欲使此愚人而归于智,非普及哲学不可。
——摘自《致黎锦熙信》,1917年
(五)求学之心切
“我一生恨极了学校,所以我决定不再进学校。自由研究,只要有规律,有方法,未必全不可能。”
“斯宾塞尔最恨国拘,我觉得学拘也是大弊。先生及死去了的怀中先生,都是弘通广大,最为佩服。可惜我太富感情,中了慨慷的弊病,脑子不能入静,工夫难得持久,改变也很不容易改变,真是不得了的恨事啊!”
“总于我这种‘知识荒’的人多少有些益处”
“我因易被感情驱使,总难厉行规则的生活,望着先生,真是天上。”
——摘自《致黎锦熙信》,1920年
五、关于人生志向
“无如小人太多,世上经营,遂以多数为标准,而牺牲君子一部分以从之,此小人累君子也,然小人者,可悯者也,君子如但顾自己,则可离群索居,古之人有行之者,巢、许是也。若以慈悲为心,则此小人者,吾同胞也,吾宇宙之一体也。吾等独去,则彼将益即于沉沦,自宜为一援手,开其智而蓄其德,与之共跻于圣域。彼时天下皆为圣贤,而无凡愚,可尽毁一切世法,呼太和之气而吸清海之波。孔子知此义,故立太平世为鹄,而不废据乱、升平二世。大同者,吾人之鹄也。立德、立功、立言以尽力于斯世者,吾人存慈悲之心以救小人也。”
——摘自《致黎锦熙信》,1917年
六、学校与社会
“除去三弊,疏通隔阂,社会与学校团结一气,社会之人视学生如耳目,依其指导而得繁荣发展之益;学生视社会之人如手足,凭其辅佐而得实施所志之益。久之,社会之人皆学校毕业之人,学校之局部为一时之小学校,社会之全体实为永久之大学校。此则千百年后改良进步之成绩,而为吾等创设夜学之意,又一也。”
——摘自《夜学日志首卷》,1917年(学校是盛产学问的地方。社会往往是因循守旧之地。社会要不断向前,需要有学问的人去指导、去改造。故而,学校不能脱离社会,社会也不能脱离学校。然,若全社会皆养成终生学习进步之习惯,学校的价值又有何在呢?盖社会之事要产生直接效益,故多为运用已有知识进行生产劳动,大多数忙于赚钱养家,无暇从事专门的研究工作。故而有专业的学校来从事教育研究工作)
七、人格
“人格这东西,是由于对手方面的尊崇才有的。他的先决条件,是要意志自由。”
“赵女士的意志自由么?不自由的。怎么不自由?因为赵女士有父母。赵女士的意志自由么?不自由的。怎么不自由?因为赵女士有父母。在西洋,一个人的父母,和他子女的意志自由是不生影响的。西洋的家庭组织,父母承认子女有自由意志。中国则不然,父母的命令,和子女的意志完全不相并立。赵家父母明明迫着他的女儿恋爱不愿意恋爱的人,遗容有什么自由意志?你不愿恋爱我,而我迫着要恋爱你,这是一种强奸。这叫做“直接强奸”。他的女儿不愿意恋爱那人,而他逼着要他女儿恋爱那人,这也是一种强奸。这叫做“间接强奸”。中国的父母都是间接强奸自己的子女。”
“赵女士要是有人格,必是有自由意志;要是有自由意志,必是他的父母能够尊崇他容许他。赵女士的父母能够尊崇他容许他,赵女士还会乘着那囚笼槛车似的彩轿以至于自杀其中吗?而今确有此事实,所以我的答是:(一)赵女士没有人格。”
“怎样又说他有人格呢?这是指赵女士的本身了。赵女士虽二十一年(他二十一岁)处在不容他有人格的家庭之中,他的父母虽二十一年不令他有人格,但在他二十一年最后的一瞬间,他的人格忽然现在来了。呜呼,呜呼!不自由,无宁死。雪一般的刀上面,染了怪红的鲜血。柑子园②尘秽街中被血洒满,顿化成了庄严的天衢。赵女士的人格也随之涌现出来,顿然光焰万丈。所以我的答是:(二)赵女士有人格。”
——摘自《赵女士的人格问题》,1919年
吾计赵女士自处的方法,有以下四种:
(一)有人格的得生;
(二)奋斗被杀;
(三)自杀;
(四)屈服。
——摘自《非自杀》,1919年
八、关于民族治理
“然今之天下则纷纷矣!推其原因,一在如前之所云,无内省之明,一则不知天下应以何道而后能动,乃无外观之识也。故愚以为,当今之世,宜有大气量人,从哲学、伦理学入手,改造哲学,改造伦理学,根本上变换全国之思想。”
——摘自《致黎锦熙信》,1917年
“人民钳口结舌,合手并脚,半死半生,应说话的不说话,应反抗的不反抗,先自示弱,怎怪彼等之乘隙呈凶。”
——摘自《湖南人民的自决》,1920年
“湘事糟透,皆由于人民之多数不能自觉,不能奋起主张,有话不说,有意不伸,南北武人,乃得乘隙陵侮,据湖南为地盘,括民财归己橐。”
“中国四千年来之政治,皆空架子,大规模,大办法,结果外强中干,上实下虚,上冠冕堂皇,下无聊腐败。”
“舍基础而筑层楼,四千年中国人之过也。舍己之田而耘人之田,近年来湖南人之过也。”
——摘自《湖南改造促成会复曾毅书》,1920年
“凡物没有基础,必定立脚不住。政治组织是以社会组织做基础,无社会组织决不能有政治组织,有之只是虚伪。大国家是以小地方做基础,不先建设小地方,决不能建设大国家。勉强建设,只是不能成立。国民全体是以国民个人做基础,国民个人不健全,国民全体当然无健全之望。”
——摘自《打破没有基础的大中国建设许多的中国从湖南做起》,1920年
“然侮人者见侮于人,谁都不能逃此公例。要想转祸为福,便欲先厉行第二个条件‘自己不干涉别人’,才能达到第三个条件‘别人不干涉自己’”
——摘自《绝对赞成‘湖南门罗主义’》,1920年
“由此以观,四千年历史中,湖南人未尝伸过腰,吐过气,湖南的历史,只是黑暗的历史,湖南的文明,只是灰色的文明。这是四千年来湖南受中国之累,不能遂其自然发展的结果。”
“小组织受束于大组织,事事要问过中央,事享要听命别人,致造成今日之恶结果。”
——摘自《湖南受中国之累以历史及现状证明之》,1920年
无论什么事,有一种“理论”而没有一种“运动”继起,这种“理论”的目的,是不能实现出来的。
我们不必因为人数少便不做,人数尽管少,只要有真诚,效力总是有的。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起便可以成功,一起便可以得到多数的同情与帮助,都是从近及远,从少到多,从小至大的。
——摘自《“湖南自治运动”应该发起了》
这些热心国事的人,也不是全然没有知识和能力。然而办不好者,中国之人,太没有基础,太没有下层的组织。在沙堵〈渚〉上建筑层楼,不待建成,便要倾倒了。中国二十四朝,算是二十四个建在沙堵〈渚〉上的楼,个个要倾倒,就是因为个个没基础。四千年的中国只是一个空架子,多少政治家的经营,多少学者的论究,都只在一个空架子上面描写。每朝有几十年或百多年的太平,全靠住一个条件得来,就是杀人多,流血多。人口少了,不相杀了,就太平了,全不靠有真实的基础。因此我们这四千年文明古国,简直等于没有国。国只是一个空的架子,其内面全没有什么东西。说有人民罢,人民只是散的,“一盘散沙”,实在形容得真冤枉!中国人生息了四千多年,不知干什么去了?一点没有组织,一个有组织的社会看不见,一块有组织的地方看不见。
中国人没有科学脑筋,不知分析与概括的关系,有小的细胞才有大的有机体,有分子的各个才有团体。中国人多有一种拿大帽子戴的虚荣心,遇事只张眼望着前头,望着笼统的地方。
——摘自《反对统一》,19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