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汀 | 《生活启蒙》:“他们拼尽全力,不过是在大浪之中撑住一叶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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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04 16:30
北京
刘汀,小说家,诗人。出版有长篇小说《布克村信札》《青春简史》,小说集《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中国奇谭》《人生最焦虑的就是吃些什么》,散文集《浮生》《老家》《暖暖》,诗集《我为这人间操碎了心》等。曾获百花文学奖、《十月》文学奖、丁玲文学奖、陈子昂诗歌奖等多种奖项。
第一章 青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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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页薄薄的证明书让丛牧之知道,死了三十多年的人还能再死一次,而活着的人,也可以因此重活一次。接到显示为内蒙古移动的电话时,已是晚上十点,丛牧之正戴着耳机,在工作室的电脑前看三星堆最新的考古发掘视频,那是2021年的一件文化大事。白天的直播没赶上,她一直在整理手头一部纪录片的素材,熬到现在,也没有想出满意的解决方案,索性暂停,点开视频看回放:直击三星堆。随着镜头的推移,观众以考古工作者的视角一点点进入坑位,神秘的三星堆文明的面纱又被掀开一角。“这些骗子晚上也不休息么?”她皱着眉,果断摁断来电,心里仍在感叹现在的摄影仪器真是先进,微距镜头和显微镜头的运用,让那些重见天日的文物纤毫毕现。那个电话又拨过来,丛牧之看了一眼,把手机抛在一边。“也许不是骗子,是推销课外班的,只有他们才会这么执着。”她想。恍惚中,她感到世界微微晃动了一下,也可能是因长时间盯着屏幕导致的短暂眩晕——一只鸟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巨大的双翅遮天蔽日,钻入她的身体之中,继而带着她的魂魄而出,幻化成一个孩童的模样,脚底生出火焰,如同一枚火箭从眼前直冲云霄。这种眩晕带来的幻觉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但是三十多年来,它始终没有彻底消失过。它的不定期造访,让许多往事保持着当初的鲜明颗粒感,没有沦为模糊的记忆。她定定神,注意力回到电脑屏幕上。挖掘仍在继续,似乎那些古老的器物在沉睡几千年之后,已经失去了继续藏身地下的耐心,想要和同一片土地上的子孙后代来一场全方位的对话,同时又担心人们的承受能力,只是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显露自己的面目。嗯,这倒是挺像家长要跟孩子坦诚自己经历时的样子。丛牧之之所以关注这个话题,是因为她几年前拍过一部纪录片《神树》,主角便是当时三星堆已出土的文物,尤其那尊最高的青铜“神树”,更是整部片子的核心意象。她的野心很大,《神树》只是开端,接下来还有《玉龙》《鱼盆》等多个选题,试图以此对中华大地上的文明史进行一次角度特殊的梳理。“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或许,都起源于祖先对一粒种子、一块石头的凝视,当经过自然沧海桑田,人世风云变幻,人们再一次回望过去,会蓦然发现,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历史,更没有什么既定的未来。”这是《神树》的第一句解说词,也是丛牧之试图沟通过去和现在的努力。然而,那部片子播出后反响平平,后续几个选题被无限期搁置,最终成了往事一种。但对丛牧之来说,《神树》始终是她最珍视的作品之一。她调低电脑音量,捡回手机,到网上找出《神树》,画面已显露出时光的痕迹——她一直在疑惑,为何那些用电子格式保存的文件,过几年之后再看,仍然能一眼就看出它们已然发旧?连片子中的青铜器也似乎比电视直播中的青铜器更显古老——内容无比熟悉,她无须去看,只是用全部身心去细听解说词。词是她写的,配音的是业界大腕左中右,人称老左,浑厚的男中音一出来,沧桑感、历史感便立刻充斥于每个听众的耳膜之内,让屏幕上那尊拙朴的青铜器物,瞬间连通千年时空,如春日山野的草木,焕发出新生的光彩:“三星堆神树通体由青铜铸造,是中国古代青铜工艺的集大成者。这棵树,是中国宇宙树最具典型意义和代表性的伟大的实物标本,它根植大地,却上通苍穹,我们的祖先借助它的枝叶,和头顶的浩瀚宇宙实现了神秘的交流。”每次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管她的情绪多么糟糕、波动,都能立刻平静下来,因此,几乎她的所有片子都是老左配音的。可惜,老左前年因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他给她配音的最后一部片子,是《瓷之梦》。这之后,她感觉自己新拍的片子失去了魂,那些解说词和画面变得干瘪无味,仿佛是汇报用的PPT。当然了,工作室的春景和雅男并不这么认为,他俩始终不理解丛牧之对老左的声音的迷恋和执着,就算是丛牧之自己,也是在老左故去之后,才渐渐体会出这其中的隐秘。2016年春,丛牧之从央视纪录片频道辞职,跟两个伙伴组成了“新文”纪录片工作室,开始自主拍片。说是自主,其实也仍然隶属于央视纪录国际传媒公司。这源于那些年央视纪录片频道的改革,形式有点儿像分家单过,但根儿上还是属于同一个血脉。一棵参天大树长到一定程度,就得靠地下盘根错节、天上分枝散叶来养活自己,要不哪儿来的营养和眼界呢?他们就是这其中的一小片叶子,多了点儿自由,也多了些风险——能不能活下去、活得好不好,全靠自己的活儿干得怎么样。说起来,刚成立工作室那会儿,她和春景、雅男相当理想主义,绷着劲儿要做中国的海蒂·霍尼曼之类的大师。他们规划了好几条主题线,打算每个人跟一条,三年后至少有十部响当当的片子。现实是,还不到三个月,他们凑的那点儿启动资金就花光了,连从传媒大学招的实习生的补助都发不出来。《神树》是他们的第一个项目,作为当头炮不难理解:这个题材太有内容了,不但关涉中国古代文明史,而且民间也对三星堆遗址有各种各样的传言,比如说它是外星人在地球的基地,比如它和其他古蜀文化的渊源,等等,都带着神秘感和传奇性,所以它天然地包含着过去和未来、地球和宇宙这些最宏大又最切身的因素。他们的拍摄思路也很新颖:根据现有的考古成果,以想象的方式,重构三星堆人可能的日常生活片段,不纠结现在考古界亦众说纷纭的青铜铸造技术问题,而三星堆文明来源、各种器物的功能作用等这种抓眼球的谜题,则作为一个又一个的小钩子,铺设在片子的暗处。因为是工作室的第一个项目,三个人齐上阵,用了一个月时间把当地开放的素材全都拍回来了,也完成了大部分专家采访。接下来,丛牧之主抓《神树》,雅男和春景则分别开了新组:一个拍《流行文化四十年》,主要追踪四十年间影视、音乐和日常生活变迁;一个拍《互联网史记》,模仿司马迁,以纪传体方式把中国进入互联时代以来的种种人物和大事做一次梳理。所有项目都有同一个基本切入点:日常,还是日常,关注点永远是最具代表性的生活细节,越普通越好,越微观越好。“见微知著,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我们就是从满树繁花中摘取一枚落叶,让观众把这片叶子夹在日记本中,永久珍藏。”这是三个人离职单干时达成的统一战线。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不想原来总公司答应的注资因为政策变动夭折了,几个人只得把个人积蓄全投到项目里。更重要的是,新政策规定,为了提前预控各种风险,各工作室所有项目的回购都必须先过总台的选题会,选题会被毙掉的项目,不负责回购。而他们先期启动的三个项目,本来信心满满,哪知最后除了《互联网史记》,其他都没过选题会。《神树》被拒的理由是:考古挖掘尚未完成,观点争议太多,不宜大肆宣传。片子只能无奈地在一个地方台播出,然后上线了一家新型的视频网站,成了海量互联网资料中的一枚小贝壳。之前那个鼓动他们单干的领导曾拍着胸脯说,你们放心大胆地拍,只要我在一天,你们的片子都百分百回购。哪想到才几个月,领导就调到某中央大报去当总编了呢?也不能说领导不仗义,毕竟人家说的是“只要我在一天”,现在不在台里了,奈之若何?再说,被新政策逼得几乎关门的工作室,可不止他们一家,一个人惨,叫惨,一群人惨,那叫行业悲剧。困境不是绝境,解决也不难,毕竟他们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近十年了,总有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只要把姿态放低一点儿,大钱赚不到,活下去还没问题。于是,他们火速自降身价和姿态,把之前拒绝的几个项目重新盘活,一切向“经费”看齐。说是项目,其实大都是那种软广纪录片。好在行活干起来都有流程,只要四平八稳地拍出来、播出去,收入便有保证。这之后,他们便开始了这种把行活和自己想拍的东西参差着进行的工作方式,春景偶尔喝多了自嘲:我们这就是用当婊子赚的钱来立牌坊。雅男哼一声说,本来就是笑贫不笑娼的时代,矫情什么。几年下来,不但艺术片不好拍了,行活也不好干了。大环境已天翻地覆,短视频、新媒体洪水般席卷而来,他们拼尽全力,不过是在大浪之中撑住一叶扁舟。手头现存的几个项目,都由于各种原因进入了瓶颈期。半年前的工作会上,大家复盘了一下,只有云州项目最具救活的可能性,这段时间便集中精力搞这个。看三星堆考古挖掘视频前,丛牧之正在盯着黄思元的画像犯愁——这个大名鼎鼎的海盗,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电影里演的那种凶神恶煞,反而有一种文艺气息。但是,他的眼睛里藏着一丝冷漠的神情,让人看了一凛。她在心里问:老黄,片子怎么办?你有啥想法?黄思元就是云州项目的“主角”,他在二维的空间里默然不语。三星堆考古视频一关,黄思元那张脸便又从屏幕底层跃上来。这时,他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嘲弄:尔等小儿,真乃愚笨。丛牧之哼了一声,点了几下鼠标,给他画上了两撇八字胡,海盗便立刻成了一个喜剧演员,有点儿像那个总在电视上出现的对岸的谁谁谁。云州是东南某省的一个临海城市,经济发达,这些年又赶上国家的海上丝绸之路战略,自信感满满,觉得自己的实力和名声不匹配,就想着也打打文化牌,搞搞宣传,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个能拿出来说事的传奇人物,要投资一百万拍个纪录片,而且因为前期经费要花出去,特别着急。为了生存,一开始丛牧之他们有点儿饥不择食,几乎没做前期评估工作,就以最快的速度签约,拿到了定金,启动项目。等坐下来查完了资料,问题来了,那个所谓的历史名人其实是一个海盗——尽管是明朝时的海盗,也不算是大问题,只是把一个海盗树立为一座城市的文化偶像,不止有难度,而且有风险。多年来在主流媒体工作的经验,早就锻炼了他们敏感而敏锐的神经,什么样的题材里埋了什么样的雷,他们嗅一嗅鼻子就能闻出来。闻出来不难,怎么排雷才是考验。毁约不拍,不但预付款要退回去,还得赔偿违约金;继续拍,又风险极大,很有可能鸡飞蛋打。他们把顾虑跟对方提了提,对方一摆手说,这就是我们花钱找你们的原因嘛,创作的事你们负责,我们不管,我们只要这个片子在央视播出,最好是央一。也不能说人家没诚意,选题会都是他们找了关系加了塞才通过的。三个人连夜商量,最后决定两手准备:第一是让对方追加预付款到百分之五十,否则宁可退出项目;第二是先通过熟人,去探探总台对这类片子的最新审查尺度,别等拍完了再出一堆颠覆性的意见,那就更是骑虎难下了。过选题是一回事,最终播出可是另一回事。对方答应得也是干脆,说预付款没问题,但真到打钱的时候却一拖再拖。拖的理由听起来都很充分:第一次是主管领导换人了,新领导更热衷于搞一台晚会,把两岸的歌唱明星请来站台;第二次是赞助的企业资金链出问题了,钱一直没到位;第三次是对工作室提供的发票不满意。钱拖着,可他们的活儿不能拖,要不十多个人都得大眼瞪小眼无所事事。管他呢,先干起来再说,反正,除了这个项目,也没其他可做。世界上有两种稻草,一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另一种则是救命的,只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你根本分不清自己攥在手里的是哪种。搜集资料,开会出方案,讨论出大纲,然后三个人分头写脚本,原计划六集,他们后来整合成五集。最终的可行性方案也简单直接:不涉及历史人物黄思元的海盗经历,主要讲他对家乡的贡献——虽然那贡献的一大部分是他当海盗抢来的金银财宝。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当年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带动了云州的建设,而且由于他的存在,这一带沿海的捕鱼业、海运业得到了发展。换句话说,黄思元在海上是海盗,在岸上就成了本地渔船和商队的保护伞,只要拿着他开具的通行证从云州码头出海,不但能保证不被抢,甚至还能帮你抵御其他海盗。久而久之,附近几个码头的航运全都转到了云州,一时间海岸桅杆如林,每日都有近百艘货船进港出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官府都对这里的百姓忌惮三分,黄思元一定程度上代替了官府。正由于此,此地人渐渐开始跟着黄思元搞起了走私贸易,把内陆的丝绸、瓷器、烟叶运到海外,赚取白银,或者换回东南亚的香米、菠萝、杧果等。云州很快从一个小码头,发展成为一个商贾云集的海边城市,连基督教堂都建起两座,卷发碧睛的洋人走街串巷,向当地人传播上帝福音后,坐在街头的小吃店里,满头冒汗地喝一碗生滚粥。不过,那时云州人是不会信上帝的,他们更相信那个真正有实力的人。所以,云州城最有名的建筑是后来人们给黄思元建的一座庙,叫思王庙,既合了黄思元的名字,又有怀思之意。不过,兴盛期不过十年,黄思元就在一次内斗中被人用火枪打死,尸体挂在烈日下的桅杆上,暴晒了三天三夜,尸臭味传到几里外,引得一些野狗日夜在码头狂吠逡巡。据说这次内斗,是官府使用了离间之计,让黄对自己的部下有了猜忌,部下为了自保,先下手为强。黄思元一死,部下群龙无首,开始互相厮杀,官府趁机出兵,很快就把这伙盘踞海岸十余年的海盗剿灭了。不久,倭寇又开始连番袭扰,官府对此又抵抗无力,百姓只得不断向内陆退缩。这座小城也迅速萧条,仿佛大梦一场,醒来时只剩浩荡海潮,曾经的繁华热闹已被海浪吞噬得无影无踪。数百年过去,当中国开始改革开放,尤其是沿海地区的对外开放之后,小城里那些早已蠢蠢欲动许多年的冒险基因,井喷一样翻涌上来,无数年轻人摇着小舢板下海讨生活,在他们祖先穿行过的海面上打鱼捞虾。很快,更大胆的人集资购买柴油机轮船,突突突驶向更远更深的海域捕捞,或者在沿海各地区之间倒买倒卖各种货物,云州迅速重焕生机,又一次热闹起来。再然后,由于国家经济形势的好转,特别是加入世贸组织之后,海外贸易剧增,这里逐渐成为东南沿海地区的重要贸易港口,小城人口也由八十万剧增到二百多万,开启了真正意义上的繁华。尽管它只是一个地级市,经济总量却比西部一个省级城市的两倍还高。钱有了,官员们当然希望获得政治认同,好走向更广阔的空间,好让这方水土在整个中国的社会版图中博得更多的关注度。他们腰包鼓鼓,到各地去开会、旅游、投资,但是外地人跟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常常是:云州?没听过啊,我只知道泉州、福州。“我们的名声和我们的实力不匹配啊!”他们感叹。这怎么行,于是,市政府计划用五年的时间,投资两千万元,打造出云州市的几张文化名片,丛牧之他们的这个项目,只不过是其中一张名片上的一行小字。但是,一周后,可行性方案被云州方面推翻了,就在他们第三次答应付剩余预付款的头一天。丛牧之他们觉得对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继续拖延付钱,好把这个项目拖黄,可是对方负责接洽的人连连保证并非如此,他们也着急。所以,这一天丛牧之和雅男、春景三个人都在工作室加班,可惜加到现在,还是没找到解决办法。给黄思元涂了半天鸦,然后一键清除,屏幕上那个人的眼神重回漠然,仿佛这是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丛牧之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又看了看隔壁工位的雅男和春景,他们一个在手机上飞快地打着字,一个在摆弄一台照相机,都是没什么进展的样子。做了个深呼吸,丛牧之关掉电脑,招呼他俩说:走吧,在这儿也憋不出好点子,我请你们去喝一杯。两人分别嗯了一声,整理了东西,一起离开了工作室。丛牧之没关电脑,她就想跟屏幕上的黄思元较劲,你不是嘲笑我们么,那我就让你一个人在这冷静冷静。在附近小酒吧吃了点儿东西,喝了几杯之后,酒意和牢骚一起上来,春景气鼓鼓地说哪怕剩下的钱一分不要,也不给他们干了。雅男在掰着指头盘算,万一这个项目真黄了,还有哪个可以接上,可是半天也列不出一个靠谱的。丛牧之脑子晕晕的,像被什么东西卡着,难以正常运转,但又有一种只要转起来,就能把一切都解决的感觉。这时,那只鸟又一次俯冲而来,但这回,它并未飞入她的身体,而是从她的头顶一掠而过。她恍惚看见,鸟爪上似乎抓着什么东西。从酒吧出来时,已经凌晨1点多,仲春末的夜晚,虽然凉意仍在,但温热气息也已潜伏到了各处。外面的小街上,站着许多喝醉的年轻人。男生女生都叼着烟卷,一副不知愁滋味的样子,或者是一副以青春为愁的样子。喝多的正扶着栏杆或路边的树呕吐,旁边是他们见怪不怪的朋友,淡定地吐着烟圈,偶尔像想起一只蚊子那样想起自己的朋友,伸手拍一下他的背,手下的人又是干呕几声。就在雅男和春景坐上车,一前一后跟她说再见时,丛牧之突然说,不到最后的时刻,我们不能放弃,云州项目肯定还有救。他俩愣了愣,觉得她说的可能是醉话,招招手,出租车开走了。由于微信公众号修改了推送规则,所以部分关注本号的朋友无法在第一时间收到“十月杂志”公号推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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