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记忆】村子里名头响当当的“钉儿槐”,

美食   2024-12-28 11:12   江苏  

槐花飘香

  梅海云

刺槐是我们家乡极为普通的一种树木,随处可见它的身姿。

它生长缓慢,总得一二十年方可成材;木质硬实细腻,有着淡黄的自然色,是制作家具的首选用材。

它其貌不扬,一年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在它开花的头二十天里,一树树鲜嫩洁白的花儿弥散出阵阵浓郁的槐香,在四月的乡村里飘飘荡荡。这时节,它整个儿银装素裹,几乎见不着一片绿叶,更不用说茎叶之间的那些刺儿了;白嫩的繁花挤挤挨挨,向人们展示着与它的名字全然不符的娇柔与妩媚。

乡下人爱把刺槐叫着“钉儿槐”,听起来还怪亲切的哩。

之所以念着乡下的刺槐,是因为村子里有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丁春生,绰号就叫着“钉儿槐”,他是在今年槐花飘香的日子里与世长辞的。

大约在五十年代中叶,农村里刚刚合作化那阵子吧,丁二叔患上了“水鼓胀”(血吸虫病)撒手而去,春生成了孤儿。

陈队长让春生轮着到各家吃“百家饭”,上学的钱开在公益金里,还安排一些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轮流作伴过夜。缝补浆洗也有专人照管,队里记工分。

春生的家门前有个大水塘,塘边长满了刺槐树,树上还垒着两个喜鹊窝。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我和春生还没睡熟,就听到一阵喜鹊的惊叫。扯开门,只见一个黑影趴在树杈上,几只老喜鹊绕着树飞来掠去,哀鸣不已。春生爬上树揪住偷鸟贼一看,竟是陈队长的儿子。那小子说尽了好话,要春生看在他爸的份儿上送他几只小喜鹊。春生一时情急,毫不留情地给恩人的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逼着他把小喜鹊送进了窝里。

一切归于平静。月挂中天,水银般的清辉洒在开满了花儿的刺槐树上。这月光如同一只神奇的大手,把凉丝丝的风儿,白嫩嫩的花儿和带着甜味的香气儿搅拌在一起,幽幽地漾着。

春生没有沉浸在这童话般的境界里,他脸上挂满了泪水,嘴里还在喃喃地诅咒着那小子:“好端端的几只小喜鹊险些儿见不了爹娘,真个孽障!”看着春生伫立在静谧月光里的身影,我猛然觉得这位大哥哥真像一株扎根在黄土地上的刺槐--不仅形似,硬生生地长着刺儿;而且神似,有着槐花般洁白纯净的灵魂!

陈队长知道这事后,训得儿子登门向春生认了错,更加细心地关照春生的衣食住行,一直支撑到他初中毕业,成了小村里第一个“文化人”。

春生回队后,陈队长又极力推荐他当了保管员,说他是棵“钉儿槐”一样宁折不弯的硬汉子。

此后丁春生就被大家叫着“钉儿槐”,这名儿响当当的,大伙儿都这么叫他。

春生一直呆在老家没有挪过窝。“大集体”的时代,他是四乡八里小有名气的“铁算盘”、“红管家”,大照片上过公社的光荣榜;分田到户时,他承包了五亩八分土地,门前的那个大水塘也分到了他的名下。夫妻俩把成材的刺槐砍了,分给邻人作家具,在塘边新栽了一茬刺槐树,塘里养上了鱼,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人缘儿也不错。

只是有一回,贾乡长在背地里数落过他“胡子一大把,还浑身长刺儿。”一打听,原来是他那当妇女主任的小姨子带人到丁家鱼塘钓鱼碰了钉子……

近两三年,老爷子有时觉得头晕,也就不经常下地了,常在刺槐树下摆张藤椅,泡壶茶,平躺着养养神,逢上刺槐树开花的时节,边嗅着槐花清香,边眯着眼看那洁白的花瓣儿无声地飘落在平静的水面上.....就这么躺上一会半会儿,便也渐渐神清气爽起来。

今年槐花飘香的日子,这位八十一岁的老哥儿终于躺倒在刺槐树下的藤椅上再也没有爬起来。村里人打电话告诉我,那老爷子在遗嘱中,特意提到要从存款中捐出一些钱给东头的大刘家,决不能让他的孩子失了学.....

我赶回村子时,这位老哥儿的骨灰已经静静埋在了刺槐树下的泥土里。我怀着无奈的惆怅徘徊在熟悉的水塘边,凝望着高高的刺槐树,感受着树上层层叠叠的白花透发出来的平凡而又圣洁的气息,脑海里几近空白,直觉得物是人非,唯有槐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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