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
外国有乌托邦,中国有桃花源,那是世人心中的理想社会。人们都渴望桃花源,渴望生活在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中。然而现实很多时候与之相反,现实可能是不断地挣扎、沉浮,在茫茫人海中,经历着各种关系的考验。
当理想与现实差距甚远时,人们不得不寻找出口,寻觅心中那一点希冀,譬如陶渊明,李清照亦或是鲁迅,郭沫若。
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桃花源
东晋时期共104年,却历经11帝,陶渊明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一个政权更替如此频繁的朝代,注定好官难做,良民难存。面对社会的动荡不安,个人的力量似乎太过渺小,处处是局限,是无奈。陶渊明难以和其尘,同其光,所以他归去来兮辞,所以他隐于幽幽南山。
现实无法改变却又不甘沉溺于这样的现实,于是陶渊明不得不寻找一个出口,慰藉心灵。他用文字构造了一个理想美好的世界,以此对现实进行无声的对抗。
他所描绘的桃花源,那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在那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在那里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那里,人与人之间充满了信任,面对陌生的渔人,他们设酒杀鸡作食,款待渔人。在那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没有朝代更替,没有战乱频繁。那里,人与人之间没有阶级,没有压迫,人人平等。这就像是孟子所描绘的大同世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李清照《渔家傲》的梦中之境
李清照的一生,前喜后悲。“前喜后悲”简单的四个字,可对一生来说,却饱含了多少沧桑与悲凉。
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是大学士苏轼的学生,才气逼人。母亲也出生在当朝状元家庭,名门闺秀,饱读诗书,蕙质兰心。前半生,出生书香门第的她,从小生活优越,无忧无虑,天真浪漫,活泼率真。十八岁还邂逅了爱情,与门当户对的赵明诚一见钟情,可谓是才子佳人。
后半生国破、家亡、夫死。后半生的她漂泊天涯,备受排挤,尝尽了人间苦楚。南渡时,婉约派的她作了她人生中唯一的一首豪放词《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
天、云涛、晓雾、星河、千帆,勾勒出了一副辽阔,壮美的海天一色图。词人仿佛梦魂归帝所,那里,天帝和蔼,世界美好,绚烂多彩。那里,没有离乱、没有悲伤、没有孤凄痛苦。那是一个“仙境”,一个理想之地。
而现实是什么?现实是金兵南侵,高宗皇帝从建康出逃,一直漂泊在海上。李清照带着沉重的书籍文物追随皇上的路线开始逃难,希望追上皇帝。现实是皇上看到身后跟随的人太多不利于逃跑,下令驱散百官,最后她只能望着龙旗消失在茫茫大海中。现实是自己虽有才华,有理想,有抱负,但却得不到施展,找不到出路。
因为这样的现实,所以作者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遥望星空,幻想着天上“人间”,一个没有战乱,没有动荡的社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郭沫若《天上的街市》的理想社会
诗中诗人由现实中的街灯联想到了天上的明星,由天上的明星联想到街灯,进而想象天上的街市。天上的街市,那里有美丽的景色,丰富、珍奇的物品,那里既繁华又热闹,那里牛郎织女不再“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而是突破了束缚,获得了自由,幸福美好地生活着。
天上的街市,天上的生活,其实也就是作者心目中的理想社会,是作者追求光明的目的。
反观现实:游闲的尸,淫嚣的肉,满目都是骷髅,满街都是灵柩。(《女神·上海印象》)这首诗写于20年代初期,当时中国正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依旧被帝国主义列强和各派军阀势力所压迫。那时的人间尚且黑暗,远不如天上仙境那般美好。
当现实太残酷时,或许像陶渊明一样,用文字勾勒出一个理想世界,既是自己对现实的对抗,也是给予自己以及追求光明的人一点希望。
只不过陶渊明笔下,那个桃花源终究不被世人所寻得,与世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慢慢成为世人心中所仰望的“世外桃源”。而“天上的街市”,当它打破了“天上”的界限,当它拥有了那一份烟火气与人性,当天上即是人间时,它就成为了可以被寻找的存在。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当一代又一代这样的有志者坚持下去,定能走出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打造这样的一个“天上的街市”。
《社戏》中的平桥村
1922年鲁迅写下了《社戏》。纵使1911年的辛亥革命给人们带来了一束光,可是10余年过去,由于革命不够彻底,当时的中国仍处于封建军阀的统治之下,战乱依旧,民不聊生,社会混乱。
目睹此情此景,鲁迅深有感触。或许对现实不满,最好的表达就是通过构造出一个可爱的故乡,表达自己对光明前景的向往和人与人之间淳朴关系的追求。
《社戏》中,鲁迅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村庄——“平桥村”,那里对于“我”来说是一片乐土,不仅可以得到优待,也可以免去读“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之类的书。
“我”怀念那里,因为那里的人、情、景皆美。有兽脊似的起伏的连山、碧绿的豆麦田地、弥散水藻清香的河流;有热情好客、勤劳能干、淳朴敦厚的小伙伴们以及同样淳朴善良、热情好客的六一公公。那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纯朴简单,他们和谐相处、他们友爱互助,对于外面的乱世,似乎那里就是一片净土,一片乐园。
生逢盛世,幸运,生逢乱世,无奈。但无论如何,人走一遭,活着是对生命的尊重。生逢盛世,固然值得喜悦与感恩,但生逢乱世,亦要追寻心中理想之光。就像这些作家,现实太过黑暗,无法同其尘,和其光,那就坚守自我,以自己最恰当的方式去战斗,以自己的方式给予人世间一点希冀,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