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是另一种难得与可贵——读《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文摘   2024-09-15 21:00   广东  
“懂得”是另一种难得与可贵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1

55岁,刘禹锡罢和州刺史,与白居易在扬州相逢。在酒席上,白居易作《赠刘二十八使君》送给刘禹锡。此诗如下:


醉赠刘二十八使君——白居易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世界上有“感同身受”这个词,但给予你感同身受的人却很少。真的“感同身受”如果按照严格意义上算,可以说是没有。


毕竟即使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但所面对的真实情境以及各自的心态不同,自然内心的感受亦不同。


虽说如此,但能尽量给予你理解,能共情与你,岂不是另一种难得与可贵?


此时的白居易同样被贬谪,有被贬谪的经历与感受。在扬州,他见到被贬多年的刘禹锡,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纵使两人之前未曾会面,但一位“诗豪”,一位是“诗魔”,两大文豪必然都听过、读过彼此的诗文,可谓是惺惺相惜。


白居易和刘禹锡都出生于772年,都满腹才华,都仕途坎坷,都未能实现匡时济世的理想抱负。一个因武元衡事件被贬为江州司马,一个因永贞革新被贬为朗州司马,在最好的年华远离朝廷,在地方为官。

2

扬州的会面,“我”(刘禹锡)当面对白居易的赠诗,我是怎样的?请听我说。


同为被贬,而今初逢,你便在席上为我击箸唱歌。


你说,我诗称国手也只是如此,命中注定不能出人头地也没有办法。


你说,我举眼风光的都是别人,而我独守寂寞,独蹉跎时光。


你说,我才高名重虽遭受不幸,但被贬谪的二十三实在失去太多了。


我不曾与你相见,但却相见恨晚。我最好的朋友柳宗元去世了,我似乎再也不能被理解了。


世人皆知我吟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就好像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永远乐观,积极向上。


是的,我的确以一种乐观的心态对待这坎坷的人生,可人啊,又怎能一点不伤感呢?


我们初逢,你却能够说出我内心深处的话语,道出那些可能连我自己都以为慢慢忘记了的愤慨。


人生有多少个二十三年呢?人生的意义我还寻得到答案吗?人生的意义也许永远没有答案,但我也要尽情感受这种没有答案的人生。


于是我以诗相答,回赠白居易的共情、理解、鼓励,望我们都能够冲破雾霭,在坎坷的人生中,不负自己,不负一方百姓。


全诗如下: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当年,我与好友柳宗元,同为进士,同被赏识,以为我们将做出一番大事业,实现“治国安邦”的理想抱负,然而信心满满的永贞革新最终遭到宦官、藩镇的强烈反对而失败了。


我知道,历史上的政治变革都具有极大的冒险性,可以说是交付身家性命。


因为改革就是砸掉无数人的饭碗,让无数人端起新饭碗,而砸掉的无数人便是那些权势力量都很大的既得利益者,而要端起新饭碗的那无数人则往往是没有力量的。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改革这一路也的确很艰难,但却也没有想到那么快就以失败而告终。


王叔文被赐死,我和好友柳宗元等八人都被贬为远州司马,而后的人生,我似乎与贬谪极其有缘分。


因永贞革新,我被贬至朗州(今湖南常德)近十年。十年后(815年),我与子厚等人奉诏回京。


但第二年,我又忍不住感慨作了一首诗《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那些新贵们觉得我极大地讽刺了他们,于是引起了他们极大的不满。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十年了,树有如此,人何以堪?然不曾想那些人竟如此坐不住。


是的,我又一次被贬了。


这一次,我被贬至更远的播州(今贵州遵义)。我一人被贬,自没有什么,可是我还有一个年仅八十的母亲。


如果远去播州,与老母亲如何说明?母亲不一起去,那我们则可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而母亲一同去,一路上舟车劳顿,我又怎能忍心。


此时,我的好友他不顾危险,向皇帝求情,以他的柳州易我的播州。我听后内心感慨万分,我何德何能,能有如此挚友?终于在好友的求情下,我后改贬为连州(今广东连州)刺史。


这一路走得太过漫长与艰辛,直到826年,我才奉调回洛阳,结束了长达23年的贬谪生涯。


23年啊,就那么几个字,但却将近是我人生的三分之一。况且此时,我的好友柳宗元已与世长辞,那个生死之交我见不到了。


今日听君歌一曲,那些遥远的记忆似乎又回来了,是那么清晰,恍如才发生的事情。


然而时光终究无情,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来,我辗转与巴山楚水这一片凄凉地,我置身于此,我曾觉得我已然适应了,然而乐天说出的时候,我还是动容了。


我回想起我的朋友,我们同被贬谪,同在外地做官,而如今归来的却只有我。


而我怀念朋友,如今却也只能空吟《思旧赋》。这与向秀与嵇康又何其相似啊。京城的一切,我本是熟悉的,而今我如晋人王质一样,恍如隔世之人。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我又怎能不感慨呢?


然而我知道,抱怨于生活无任何意义。你只能做一个强者,去面对生活,就像之前一样,面对一次又一次的贬谪,我始终以乐观的心态活下去。


我不再拘泥于这辛酸悲愤、沉重哀伤的现实,与其去寻找美丽的风景,不如在风景中寻找美丽,于是我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


江流里有沉船,但沉船旁边仍然有千帆竞发,病树前头仍然有万木争春。江海不会因为一艘沉船就不再有千帆竞发的景象,陆地上不会因为一棵病树,就不再有万木争春的生机。


旧的事物终究会消逝,新的事物终将会出现,继续发展。我自是沉舟、病木又如何,我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社会总是要向前发展的,新事物也必将取代旧事物。未来总是有希望的,前景将无限美好。


今天听了乐天你的一曲,就且借朋友你的安慰和眼前的美酒来振作精神吧。未来如何,未来再说,我相信我总是可以很好地走下去的。

3

贝多芬:“真正的友谊,只能基于相近性情的结合。”白居易和刘禹锡见面不多,但从彼此的诗词歌赋中也能知道彼此。在扬州的会面,白居易一下就能洞察刘禹锡的内心,为他感到不平,懂得他的辛酸、悲愤。


我想他们真正的友谊,就像贝多芬说的那样,是基于相近性情的结合,因为性情相近,经历有类似的地方,所以彼此双方能够共情。


在人生黑暗的时刻,有个朋友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你的内心,怎能不感动?这样的“懂得”对刘禹锡来说怎能不算是另一种难得与可贵呢?


朋友是另一个自我,我们通过他们看到自己的影子。白居易之所以能懂刘禹锡,那是他从刘禹锡身上看到时光的蹉跎、长守的寂寞以及不甘于现实,以乐观豁达的态度向前走的勇气,这何尝又不是自己呢?


其中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种豁达、乐观的精神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鼓励呢?没落的事物就由它没落吧,新生的事物依然要按着自己的规律发展下去。社会总是要向前发展的,未来总是有希望的,如此便好了吧。


寄语:人是一生难免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情,遇到时,你同样会感到辛酸悲愤,会感慨不公。


可是,静下来,你再看看周边的人,也有闪闪发光的人,他们善良、真挚、温暖,能够去欣赏别人,肯定别人,也是豁达乐观的,而这些人就是榜样啊。


当你遭遇不幸、不公的时候,想想李白,想想杜甫,想想刘禹锡,想想白居易,想想苏轼……还有想想周边你觉得闪闪发光的人。


以他们为榜样,去完善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的乐观、豁达,让自己最终有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那里无人能打扰,只属于你。

萤点星光
萤火虽弱,却也能照亮一隅,开启新的篇章。人生旅途,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行到水穷处时,不妨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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