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无声的爱II史福生

文化   2025-01-29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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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爱

史福生


我生于北方的农村,父亲是老实地道的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让他的汗水一滴一滴渗入泥土里,化作养料,滋养着庄稼,养育着我们。


黝黑的皮肤,是父亲长年累月在烈日下劳作暴晒的结果。无论生活有多么艰辛,他的眼神里永远都充满了坚强和勇敢。每天,天还没亮,他已经出门干活。月亮爬上天空,他才收工回家。


北方的夏天,纵然在日落后炎热便会慢慢褪去,而白天里依然热气灼人。炎炎烈日下,他总是顶着太阳,在田里劳作。阳光将他身体里所有的水分蒸发了出来,也把汗水照得闪闪发亮。汗水从他的额头、身上溢出,大颗大颗滴落在泥土里。落地的一刻,化成水蒸汽飘散于尘埃中。夜幕降临,疲惫不堪父亲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母亲说,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最辛苦。所以每天唯一的鹅蛋要留给父亲吃。小小的我们,看着比鸡蛋大一倍的鹅蛋,雪白而椭圆的身子,总是让我们流尽口水。而父亲却每次都把鹅蛋一块块分给我们,最后也是所剩无几。


《平原》中说,“人生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父亲,也吃过这样的苦。北方的农民在入冬后便无事可做。父亲总是想方设法的赚些钱,让日子好过一些。于是,他做起了豆腐。


做豆腐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即使,当时已经有了电磨,但依然有很多道工序要完成。白天,他把黄豆洗净泡在水里几小时。待夜幕降临,泡好的黄豆被倒入电磨。一颗颗黄豆在机器的转动下磨得粉身碎骨。雪白的豆浆如牛奶般,缓缓流入豆浆桶。然后父亲一桶一桶地倒入过滤布。母亲站在昏黄的灯下,一下接着一下晃动着过滤布,将豆浆过滤干净。雪白的豆渣,随着过滤布的晃动慢慢裹成一团,好似打湿水的面粉,又如雪球般越滚越大。父亲将过滤后的豆浆倒入锅中煮沸。昏暗的厨房里,他蹲在灶前,柴火被一捆捆送入灶底。红色的火苗在锅底跳动,火光照亮了他疲惫的脸庞。锅里的豆浆随着温度的升高鼓动着气泡。一个个气泡,由中间向四处扩散,然后整锅豆浆都在剧烈地翻滚着、沸腾着。豆浆煮沸后,将其凉至七八十度,点上卤水。在锅上架起模具,几十分钟后,一板雪白的豆腐便可制成。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完成了所有工序,那时已是半夜。父母已累到倒床便睡,而第二天又要早起卖豆腐。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天气里,父亲推着车子行走在雪地里,车轮印、脚印留在了雪白的地面上。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伴着卖豆腐的敲梆子声慢慢远去,我知道父亲已经离家越来越远了。当他回来时,鼻子、脸颊、耳朵都冻得通红,睫毛上挂着冰霜。而他的手因为长期洗豆子,碰冷水、外出推车而冻得发红,甚至皲裂开来。一道道红色的口子,在皮肤上龇牙咧嘴。父亲总是咬着牙、忍着痛,又做起第二天的豆腐。


北方的冬天,总是伴着漫天的雪花。大雪,一夜之间便可将全世界染白。厚厚的积雪经常将小腿淹没,也阻断了学校与家的距离。每个下雪的早晨,父亲总是在雄鸡未鸣的时刻出门铲雪。沙,沙,沙……一声接着一声的铲雪声,离家越来越远。在那个哈出白气,顷刻间,便会在睫毛上形成冰霜的早晨。我无法想象,父亲是怎样克服了严寒,一铲一铲为我们铲出了一条平坦的上学之路。起床后,我跑到外面,在漫天的雪地里努力找寻着父亲。凛冽的寒风,刻画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他时不时停下来,哈口气、搓搓手、用手背擦去睫毛上的冰霜,然后佝偻着身子继续铲雪。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染白了他的头发,也染白了整个身躯。慢慢的,那个铲雪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每次回家,父亲总是早早地等候在村口。远远的,他背着手在村口踱来踱去,不时望着我归来的方向。终于,车子停在他面前。父亲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接过行李,背上背着背包,手里拎起沉重的行李箱。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这时的我才发现,原来那个高大的身躯,如今已经佝偻下来。曾经乌黑的头发,此时已是一片花白。原本的健步如飞,现在却是蹒跚而行。父亲真的老了。


离家后,我的房间,依然保持着它旧有的模样。窗前的书桌,是当年父亲买来给我读书写字的。后来旧了,朽了,他也不肯丢掉。空了,累了,他就坐在书桌面前,翻着我的书,摸着我伏案写过字的桌子。他用这样的方式,思念着他的女儿。


如今,我已是而立之年。每次回家,他都待我如孩子。早晨,不准母亲喊醒我。待我起床后,他会亲自下厨,和面、拌馅、包饺子、烙饼……做各种我喜欢的食物。每当我想要帮忙,他总是把我推出厨房,一边推,一边说,你哪里会做这些,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就那样在厨房外静静地看着他,生火、煮饭……在厨房里忙个不停。每次外出,若有我喜欢的菜品,他便会多要一份,打包带回。他说,这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南方吃不到的。每次去商店,他还会买我喜欢的零食,好像我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这就是我的父亲。他和所有的父亲一样,用他勤劳的双手,为我们撑起一个家。用他独有的坚强,为我们创造幸福的生活。用他无声的爱,为我们遮风挡雨。


父亲的爱,在每一个炎热的夏日。

父亲的爱,在每一个飘雪的早晨。

父亲的爱,在每一个我们需要他的时刻。

……


作者简介

璎珞,原名史福生,青年写作者,作品见于各大刊物,偶有文章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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