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五十五年作家梦II龚怀胜

文化 2025-01-24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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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年作家梦

☆龚怀胜

我12岁那年，一场大病改变了命运，花季少年从此跌入无声世界的深渊，孱弱的生命在病魔面前显得那么无奈。

父亲忧心如焚，儿子的病成了他心底的一块石头，总想着把它搬去或化解掉，到处询问“民间偏方”、“祖传秘方”，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一次，听说猫尿滴耳有奇效，父亲真的抓来一只大黄猫扣在洗衣盆中，可怜的猫又惊又怕，两天没有进食，直到第三天才看见盆底有尿渍，脸盆刚刚揭开一条缝，大黄猫随即逃之夭夭。全家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点“圣水”，直到用光了也没有显出奇迹。

又一次，听人说鲤鱼胆汁能治耳聋，父亲从菜市场买回两条大鲤鱼，小心地剖开鱼腹找出鱼胆，先后吃掉几十条大鲤鱼，全家人都吃腻了，耳朵仍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屋破又逢连夜雨，船漏又遭打头浪。此时我的双眼也出了问题，雾濛濛看不清楚，大夫说是心火上攻所致。从医院回来后，爱子心切的母亲扒开我的眼皮，用舌头去舔“雾”。我心中在呐喊：老天爷，命运对我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父亲仍然寄希望于“秘方”，挽救失聪的儿子。有一天，又一位友人向父亲推荐“秘方”，说是吃蟾蜍以毒攻毒能治好耳聋。父亲马上丢下手头的工作，乘车去东陵农村找了两只大蟾蜍，宰杀后除去皮和内脏，用砂锅炖汤给我吃，那个苦味难以名状，闻着就想吐。看着父亲满身的泥土，看着母亲期待的眼光，我闭着眼睛把一碗蟾蜍汤喝下肚，立即又“哇”地吐了一地，我满眼泪水痛苦地吐着，父亲没有责怪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上班去了。自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提“偏方”的话。

母亲陪着我在上海耳鼻喉专科医院治疗半年多，中国最古老的针灸术，曾使无数人祛病除疾起死回生，却无法使我回到有声世界。我仿《楚辞》的格式写下了“感命运兮不公，叹吾生兮多艰”的条幅以明志。从上海回来后，父亲用他如山的爱心为我撑起一片蓝天，他告诉我生活中有太多的遗憾，会影响生活的质量，只有用正确的心态去对待生命的缺憾，会使生活充满阳光，绚丽多姿。

塞万提斯说：“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开拓者”。我要象贝多芬那样，扼住命运的咽喉而不屈服。失聪后我没有沉沦颓废，而是一头扎进市图书馆，在知识的海洋里徜徉，采撷语言的矿藏。谚语、歇后语、格言、名人名言录等摘抄了几大本。失去听力固然是不幸的，把不幸变成自尊自强精神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让生命变得亮丽起来。双耳失聪的人更需要学习，那几年我如饥似渴地阅读了许多中外名著，一本厚厚的《红岩》三天就“啃”完了。人生因奋斗而精彩，为着心中的梦想，参加工作后我一直在文学的道路上艰难跋涉。

1980年秋，我参加了辽宁大学中文系函授部学习。工作、学习、写作、家庭、照顾病中的父亲，尽管时间很挤，我还是见缝插针写稿，同时担任《沈阳日报》、《中国聋人》杂志社通讯员，每年发稿30篇以上，连续三年被《沈阳日报》社评为“优秀通讯员”。在我学习最紧张的时候，父亲病情加重，我放下学业只身南下去河南新乡部队医院购药，拳拳孝心并没有感动病魔。弥留之际，父亲拉着我的手，指指耳朵又指指心口，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我的失聪是他魂牵梦绕的心病，父亲带着遗憾走了。

1984年我又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大学和工人日报联办“中华新闻函授学院”学习，全国有近万名学员，二年结业后我有幸被评为“优秀学员”，成为59名进京授奖的学员之一，受到学院领导和中宣部新闻局局长钟沛璋接见，钟局长为我题词 “以顽强的毅力战胜困难，掌握为人民服务本领”。

辽宁大学中文系函授和新闻专业的学习使我如虎添翼，从1980开始先后创办了“沈阳电线厂报”、“沈阳聋人报”、“沈河区残联工作通讯”。并在中央和地方14家报纸上发表800多篇新闻稿件和文学作品。我采访过人民警察、中国女排名将陈招娣、聋人运动员、聋人工艺美术师、中国聋人协会主席来沈视察、外宾来访报道。最使我高兴的是参加“第二届全国伤残人运动会”报道，我随辽宁代表团赴唐山后，大会组委会发给我一个记者证，我戴着记者证进入戒备森严的大会主席台，零距离与出席运动会的宋任穷、邓朴方等中央领导见面，采访到第一手新闻素材。七天的运动会，我发了5篇稿件给沈阳晚报。

2004年初夏，区残联交给我一个写作任务，去采访被车祸大火烧伤致残的励志阳光女孩梁帅，当时己有多家新闻媒体做过报道，再写通讯或专访之类的文章己没有意义，我决定全方位挖掘梁帅烧伤后如何顽强与病痛斗争，如何刻苦学习口衔笔练书法和英语的事迹，经过3个月的采访写作，12000字的报告文学《坚强女孩衔笔写真情》终于脱稿。2005年，人民文学与中国残联举办“爱与和平”征文，我的这篇报告文学获优秀奖。

沈阳《华商晨报》记者在采访我之后写了一篇“他的作家梦圆得静悄悄”报道。是的，静悄悄地，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在55岁之年加入沈阳市作家协会，我的心底如惊涛拍岸，翻腾着巨浪。五十五年的艰苦跋涉，终于进入了文学的殿堂，拥抱了文学女神，成为沈阳市第一个聋人作家。

作者简介

龚怀胜，78岁，少年时代双耳失聪，在漫长的文学道路上崎岖跋涉，终于圆了文学梦。现为沈阳市作家协会、辽宁省作家协会、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1980年开始新闻写作，连续三年被沈阳日报评为优秀通讯员，在中央、省、市十几家报刊发表稿件800余篇。2005年获《人民文学》征文优秀奖，作品结集出版。2014年获沈阳晚报“清明思亲”征文一等奖。2018年获“沈阳日报七十周年报庆”征文二等奖。两篇散文被华夏出版社结集出版，多篇作品入选“沈阳市残疾人主题征文作品集”、“辽宁残疾人文学精选集”、“沈河文学”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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