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缅甸独立才几年,各种矛盾已经日益尖锐,各族各方势力都准备用武力来争取权力,缅军已经把主力部队派到掸邦,控制各战略要地,随时准备废除《彬龙协议》和联邦宪法。
现代缅甸出生证《彬龙协议》是个互相忽悠的产物
《彬龙协议》最大的条款“十年后如果各民族邦不满意联邦政府,根据民族自决原则可以选择退出”,也就是说如果觉得合不拢,那就于1957年散伙,各人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随着这个期限的临近,各方都在磨刀,都知道不可能和平分手,肯定是要靠武力。
于是在这风云变幻的乱世中,造就了一个云南傣族青年,不小心成了傣族的起义军领袖。
昭内的“格瓦拉”造型
缅甸傣族和泰国一些激进青年喜欢把傣族早期反缅起义的领导人昭内索演达的头像P成格瓦拉的造型,称他是傣族格瓦拉。
这多少有点牵强,因为两人起兵的时间虽然差不多,但一个在中南半岛,一个在美洲和非洲,没有任何交集。但因为后来格瓦拉的影响是世界性的,成了一个“世界革命”的品牌,所以就被泰国和掸邦青年把昭内扯成了傣族格瓦拉。
关于昭内的来历,我目前接触到的主要有两个版本:
一个是台湾作者陈文写的《昆沙—金三角传奇》里提到,昭内是云南勐卯人,幼时父母离婚,母亲嫁给汉人萧力田,得到照顾,给他教汉语,取名萧瑟德(而我的亲戚,掸邦军中级军官,与昭内比较熟的昭悍桑罕则告诉我是“萧志德”,哪个准确?不好说),成年后到缅甸克钦邦谋生,因为没有身份证,被缅甸移民局关押,结果他大闹法庭,大概就是这是我们傣的地盘,我来此谋生有什么错之类。
结果就引起傣族人士注意,觉得是难得人才,就把他保释出来,后来他积极活动,成为各地傣族土司的联络人,时机成熟时就起兵造反,影响很大。就成了傣族军最早的首领,他们起兵那天1958年5月21日就成了傣族建军节。后来他为了抬高身份,就自称是勐卯土司的儿子。
昭内之子载相勐(莽衮相勐)是清迈一个傣族媒体负责人
第二个版本是他儿子载相勐应我要求,写了昭内的简历:
昭内索演达,父母取的小名叫:载达,当和尚期间,佛爷给他取名“索南达”,这是巴利名,但是傣族口音重,念成“索演达”,习惯成自然,于是就成了真名。而“昭内”(Chao Noi)是景栋土司昭载弄(Chao Sai Luang)给的官名。
因此一般都叫成:昭内索演达。
1927年2月10日出生于中国的勐卯,父亲叫昭坤甘,勐卯土司大臣,母亲昭喃叶。那时中国德宏傣族土司和缅北傣族土司因为历史原因,从官府到民间来往密切,各个土司间只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原则,那就是傣族土司臣服的是中国中央政府,而缅北的傣族土司效忠英国殖民政府。
这里没有提到有汉名。
昭内在泰缅边境丛林
这两种说法互相综合,不妨这样推理:昭内在缅甸谋生,被缅甸移民局关押,闹出名声,傣族上层人士把他救出,让他干他们不方便干的活,比如联络各土司。为了让他说话有分量,这些傣族官员就给他编了一个出生于官家的履历,也就是他的身份是能代表土司阶层的,不是普通平民百姓,所以大家必须给他面子!
载相勐介绍的昭内早期经历,比如二战结束时18岁的他已经是中尉军衔。我们先放一边。
还是从整个缅甸的局势来看他的经历。
昭内和老掸邦军
1946—1947年,缅甸的独立运动蓬勃发展,各族各阶层站在不同的立场,从各自利益出发,提出了不同的诉求。
在二战中受到严重削弱的大英帝国已经无力再经营广大的亚洲殖民地,“日不落帝国”不可避免地走向陨落,他们不得不在夕阳余辉中打点行李准备回家。
望着缅甸这块刚刚发展起来的肥沃殖民地,英国人千般不舍万般无奈。退,是不可避免的,衰老帝国已经力不从心;选择什么样的方式退出去,摆下哪些棋子使自己今后还能再对这地方发挥作用,那是英国人很自然的选择。
二战时的克钦军
克钦族是新崛起的山区民族,二战中表现突出,克钦士兵深受英美军青睐,英国人打算在走之前把他们组织起来,给予更大的权益,应该能为己所用。
缅族在东吁和贡榜王朝靠武力控制了整个缅甸,北部的傣族土司基本上都接受它的调遣,英国人进来后,彻底打残了缅族旧有的军事机器;再加上被日本侵略者的利用和摧残,缅族的军事权威已经不存在。
缅甸国父昂山将军
昂山将军以一个政治人物的眼光和智慧,认为要保证缅族的老大地位,扶持小民族来牵制潜在对手傣族就是最好的选择。克钦族这股新兴力量也被缅族选中。
在英缅势力的操纵下,克钦族较多的缅北,传统傣族区即八莫,密支纳,勐拱等地被划出一个克钦邦。这个举动获得克钦族的全力拥护,因此在缅甸独立过程和建政初期,克钦军都是缅甸新政府的强力支持者。
已经被时代淘汰的缅甸傣(掸)族土司们
克钦邦的成立让当地傣族非常尴尬,当然引起反弹。因为从历史上看,傣族在当地经营统治,有明确记载近千年,而现实中傣族人口也比克钦族多。
这时候傣族上层很快也采取了因应措施,勐罕底土司召集人组成“傣族联盟”,目的就是为了抵制昂山将军把八莫和密支纳等地划为克钦邦的计划。年轻的索演达也参加了这个组织。
对于昂山把傣族土司区划为克钦邦的举动,许多傣族土司都明确表示反对,于是为了寻求更多的支持,昭纳旺派索演达前往联络各傣族土司,以联合抵制昂山削弱傣族的做法。
昂山和克钦姑娘
昂山随时掌握傣族的动向,他不希望这个傣族联盟发挥作用,决定在1946年底前把这组织摆平,于是乘各地傣族土司在八莫开会之机,昂山主动前去会晤,向傣族昭法们指出:划出各个邦是小事情,我们现在最大的任务是争取国家从英国殖民者手中独立出来,等成功独立了,我们内部有什么问题都好协商解决,不能因小失大,影响了兄弟间的团结。
与会的傣族领导觉得昂山说的有道理,现在最关键的任务是缅甸独立,如果不遵从他的意见,闹翻了对各方都没有好处,何况昂山的势力最大,掌握的武装最多。这样,傣族各土司也不好再坚持抵制昂山的做法。
被忽悠瘸的傣族土司
为了安抚傣族,昂山和傣族土司达成了下面的协议:
1. 昂山将军承认“傣族联盟”为合法的政党。
2. 从英国殖民者独立出来后,克钦邦的议员有19个席位,其中克钦族8个席位,11个席位是傣族或其他民族,以保证傣族在克钦邦中能充分行使权力。
3. 密支纳设为克钦邦首府,昂山将军特划出5英亩土地,做为“傣族联盟”的办公地点。
4. 昂山将军的缅甸政府每月支付足够的工资给克钦邦傣族土司,直到去世为止,以补偿他们放弃领地的管理权。
5. 允许傣族地方领导在克钦邦组建三个团的军队,军费由缅甸政府负责。
6. 克钦邦内傣族各种财产受到充分保护,不允许克钦族前来侵占。
7. 允许傣族在克钦邦开办傣文学校。
8. 克钦邦内傣族的地位和克钦族完全平等。
这些关系以及各种协议,如果是坑的话,那就是坑套着坑;如果是绳索的结,那就是结中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