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照耀中国》指引他走向革命
缅甸独立后到50年代中期,应该说是最好的几年,各种矛盾都处理得不错,在冲突中平稳地向前迈进,经济也发展得很好。
内政方面,几起战乱已经平息,中国国民党残军已经宣布撤台,尽管还在暗中留下不少部队,但是这个象征意义很重要,表明缅甸国家的领土完整了。再没有一支庞大的外国军队在缅甸联邦的土地上公开打着自己的旗帜。
老掸邦军
如何处理好剩下的或者新出来的诸多矛盾,正在考验着缅甸各族政治人物的智慧。
这个时候势力越来越大的缅甸军人集团开始发挥作用,第一个主要动作就是逼迫掸邦等地土司交权。
1952年3月苏瑞泰总统任期届满,当选为缅甸联邦议会民族院议长。1957年底,苏瑞泰与各地掸邦土司积极争取民族权益,这时他们走议会斗争的路子。
但是以奈温将军为首的军人集团不耐烦,不断地威逼众土司交出政权。
掸邦军在丛林中集训
1962年3月2日,奈温将军发动军事政变,废除联邦宪法,逮捕总理吴努与所有要求民族权利的各族领袖,苏瑞泰幼子被杀,苏瑞泰本人以及不少傣族土司都不明不白死于冤狱中。
在掸邦首府东枝读书的青年肯赛已经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在社会大变革大动荡中开始形成人生观。
这期间傣族知识分子一直在推动民族文化复兴活动。当时掸邦教育厅的厅长丁戈戈是彬马纳来的傣族,1963年提倡兴办傣文学校,傣族学生穿傣族服装,这些原本都是缅甸联邦宪法允许的。但许多傣族学生并不积极,肯赛尤其排斥,觉得穿缅族的绿色筒裙特别舒服,又凉快又方便。
缅人的传统服装——男人筒裙
但不到一年缅甸政府加紧打压傣族,丁戈戈厅长被抓,也不知道给他安了个什么罪,同时明确规定在学校不准说傣话,不准穿傣族服装,更不准学傣文,许多补习学校被关。
这样的高压政策却激发了许多傣族学生的反抗意识,肯赛也从那时开始真正注重自己的傣族身份,主动学傣文讲傣族话穿傣族服装。
大学毕业后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那时整个缅甸社会都比较乱,他在四处游历中偶然看到一本书,影响了他半辈子的人生轨迹。这就是当时在缅甸各族青年中流传的英文版《红星照耀中国》。
昭肯赛出的部分傣文书籍
他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让他参与进火热的斗争中。那时奈温军政府要制定新宪法,广泛征求意见,让大家来探讨缅甸该走什么样的路。他写信投入指定的邮箱,大胆提出自己的主张:缅甸应该走社会主义路线!
奇妙的是,奈温政府很快宣布:走缅甸社会主义路线,全国实行公有制。
还成立了个“缅甸社会主义纲领党”。
缅甸军事强人吴奈温
当他看到这个纲领党的党纲时大失所望,这个党和《红星照耀中国》里那些勇于献身的革命者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缅甸在搞社会主义时,废除大面额钞票(不给兑换),使很多大小工商业者损失惨重,他家算是有钱人,也不能幸免,不明不白就损失了很多财产。
他无法认同这样的“社会主义”。他要去寻找真正的革命者,当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
他最后把目光转向了在山上闹腾的反缅武装。
掸邦军的丛林营地
他没有找到掸邦共产党
1969年他和三个朋友前往泰缅边境,寻找那些掸邦军,他们找到有土司和知识分子背景的昭掌(苏瑞泰总统的儿子)以初生牛犊的劲头大胆向昭掌提出:掸邦革命应该走红色革命路线,把掸邦建成社会主义那种人人平等的美好社会。
昭掌当然不同意,他是土司后代,他造反是为了把缅人拿走的权力夺回来,而不是让平民百姓来和他们这些官种平起平坐。
三个年轻人很郁闷地回来,到勐更被缅军搜查时发现革命书籍,于是就把他们抓了起来,在东枝被关了几个月。幸亏父亲朋友帮忙斡旋,三人才被放出来。
两个朋友觉得革命不好玩,就去找工作谋生。
草棚营房
肯赛心中的革命烈火还是没有熄灭,回家待了一断时间,无心找工作也不想学做生意。他又打听到,在杰悉一带活动的傣族反抗军昭勐焕思想比较开明。他又一头钻进山里去投奔昭勐焕,还是勇敢提出自己的理想:掸邦革命应该走红色革命路线!
昭勐焕也不同意他的主张,但是给他指出一条路:你去找泰缅边境活动的布莫亨吧,他曾经参加过缅共的部队,还是个不小的官,他可能会同意你的这些主张。
1971年5月14日这对肯赛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他辗转来到泰缅边境的掸邦军基地——丙弄,看到基地里确时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景象!二十三岁的他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被人领到布莫亨的草棚指挥所里。
断臂之前的布莫亨(昭光真)照片
布莫亨在两年前带兵攻打缅军的一个据点,左臂负伤切肢,人称“独臂将军”,见到肯赛很热情:“听说我们掸邦出来一个思想激进的年轻大学生,欢迎你来我这里,谈谈你的理想吧。”
肯赛自然又滔滔不绝谈了掸邦的历史和现状,指出要战胜缅甸反动政府,只能建立一个有坚强组织纪律性的革命政党,想办法得到大国的支持,革命成功后建设美好社会。
布莫亨微笑着听完他的宣传,平静地告诉他:
我曾经也是缅共成员,又是农家子弟,1956年5月12日曾成立掸邦共产党,但没有得到大国支持,而是让我们和缅共合作,所以不成功。
因为缅人不管是哪个党哪个派都只是为了削弱我们傣族。
他们以革命的名义屠杀我们傣族稍为富有的人家,这是要摧毁我们民族,所以我现在已经和他们分手。
掸邦革命要取得胜利,只能靠我们自己,你有理想有激情,很好!愿意跟我就好好干,不愿意跟就离开,继续去找你的理想吧。
肯赛想了想,留在丙弄。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决定会引来牢狱之灾。
丛林中的掸邦军
从囚犯到“部长”
昭肯赛参加了昭光真的部队之后,被安排在昭悍桑所那里。
昭悍桑所是比较复杂的人,中国勐焕傣族,会汉话,参加国民党残军,和许多云南籍的官兵一样,没有撤去台湾。有作战经验,昭内起义后,带兵来投奔,被任命为第一大队长。后来和学生派联合反对昭内,竭力促成昭光真和国民党军的合作。
70年代以后国民残军已经基本淡化政治色彩,背靠泰国,做生意为主,利用金钱和经验影响掸邦军,帮他们训练部队,这里有一张照片的背面是这样写的:
贺保弄官真 留念
掸军第三期毕业官生合影 集训队敬赠,1973年1月10日。
“贺保弄”不姓贺,是“主席”之意,“贺保弄官真”就是“官真主席”的意思。
这些细节和昭肯赛故事有什么关系呢?
非常关键,因为肯赛是倾向于红色革命,希望建立掸邦共产党,这也是他没有北上直接去投奔缅北的缅共人民军。
现在昭光真和白汉军(国民党残军)合作,他心里肯定别扭,紧接着昭光真和学生派内斗白热化,一师师长昭噶伦和三个大队长被杀,罪名当然是想投降缅军;昭悍桑所逃走;按我的亲戚昭悍桑罕的说法,这些人都是北掸邦的人。昭光真在清除异己。
肯赛也是北掸邦人,但他是知识分子,不带兵,所以还没有卷入内斗。
但他内心越来越苦闷,有一天拿到一把吉他,情不自禁现编内容,边弹边唱,发泄内心的苦闷,大意就是:山里生活无聊又清苦,革命看不到前途,有热血没处洒。
昭肯赛吉他谈得不错,年轻时把自己弹进了草棚监狱
昭光真已经随时注意他的行动,这下子抓个正着。于是以“谋反罪”被关了起来。
从1974年7月24日到1978年11月21日,关了4年多。坐牢在丙龙,没有被拷打,也没有蹲土牢,也不让干重活,就是限制在草棚牢房,没有自由。
但可以看许多书,包括很多军事书籍,他提出要看什么书就会找来,然后他又趁机学泰文。
四年熬下来,他思想也发生根本性转变,内心里沸腾的火慢慢熄灭,专心拜佛了。
恢复自由后昭光真又和他诚恳地谈了几次,他就心服口服地跟昭光真啦。
左边这个态度恭谨的军人应该就是现在南掸邦军副总司令昭载依
考虑到他的特长,主要让他从事宣传工作,1983年昭相真让他来领导这个工作,他们出了各种宣传品,后又让他去当军官学校校长,主要教历史和政治,一直干到1987年。
这种军官学校没有任何权力,不能像蒋校长那样培养自己势力,其实主要就是负责教学。
昭光真和坤沙合作后,让他负责半独立的对外联络中心,负责宣传和对外联系,这也是有人称他为“坤沙外交部长”的由来。
其实坤沙和张苏泉知道他曾经有红色思想,所以派杨二来给他们做饭菜,应该是来监督,他的手下只有5-6人。
前几年陪同南掸邦军司令访问国外,应该是充当翻译
坤沙投降后他们陆续来到清迈,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和能应用傣,缅,英,泰文的特长,办起媒体,研究和报道掸邦,研究整个缅甸,引起不少国外媒体关注,于是他们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掸邦正在折腾的各方都经常邀请他处理一些外交事务。
他也欣然接受。
他现在一心希望能促进掸邦甚至整个缅甸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