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丨去自然里更新自己

健康   其他   2023-05-12 21:24   北京  
《呼吸》杂志书的第7期,也是今年的第二期。订阅全年的读者想必已经收到了。
这是我参与编辑的杂志书,从英国引进的《Breathe》,主题是关于正念的生活方式。从2020年开始,差不多一年出2期。今年开始进入一年4期的节奏。每一期会提一个特别的主题,这一期的主题是,去户外。
这是在今年一月确定的主题,那时还是恹恹的冬天,已经在向往户外的空气。当我们需要治愈的时候,就本能地想出去走走。自然是未定型的,轻松的,不受限制的。跟冬天那时相比,现在的草也长了,水也绿了,夏天的阳光明亮,又没到最热的时候。趁现在出门走走吧,去自然里好好更新自己。

我算不上户外爱好者,但去年也有好几次露营的经历。原因很简单:想找个地方跟朋友们聊天。特殊时期,商场关门,饭店不能堂食,连工作都改成了线上会议。一家人闷在家里的时间长了,大眼瞪小眼,怕是要憋出病来。需要呼朋唤友,自备食物,在北京的郊区找一片没人的荒野,幕天席地,吃吃喝喝。这是一种刚需。

能去的只有纯粹的荒野,光秃秃的山和水。当然不如景区,但景区有人看管,有人就能把我们拒之门外。那段时间看到“人”都紧张,人的规则一会儿一变,生怕什么时候就不受欢迎。但荒野是不设防的,大自然在平等地迎接每一个人。

到底是自然,远比人类有更温厚和更博大的胸怀。人类随便怎么折腾,它就这么一直稳稳当当躺在这里。你随时需要,它随时在,“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人类折腾了好几千年,一会儿造房子,一会儿建城市,一会儿又向大自然宣战。它都不跟你计较。你总有一天折腾累了,回来的时候,它始终能接住你。

在不确定的时候,自然提供了确定感。

确定,所以松弛。我以前也觉得,城市的人有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去户外露营,是自讨苦吃的现代病。大概我还是跟大自然不熟吧,害怕离开赖以生存的人造空间。何况又缺乏这方面的手艺,连最简单的帐篷也搭不好,比起那些一身剽悍之气的户外爱好者,相形见绌。但是去了几次,就不再有这种担心了。户外就是玩,谁想怎么玩都行,一顿饭从白天折腾到天黑,大家都是手忙脚乱。很放松。好就好在放松。

风景倒是次要的——我这人没什么欣赏的眼光。有山有树就不错,有一条小溪就完美了。最好的时间是黄昏。太阳落山的时候,传说中的“逢魔时刻”。从天边洒下金色和玫红的光,一切都美得不真实。朋友们坐在草地上聊天,聊着聊着就静下来,望着天出神。有人会掏出手机拍照。

光线很好,但都用来拍照未免可惜。时间转瞬即逝,每分钟的色彩都不一样。你忘了在哪里,忘了要说什么。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再想接起前面的话茬,早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可是,聊什么重要吗?不说话也很好。

自然的美是松弛的,这是最有魅力的地方,一切都未定型。“未定型”的意思是,没有一定之规,谁来都行,做什么都无所谓。它不会指导你,也不太会束缚你。就像小孩子光着脚踩进小溪里,可以玩一下午,你根本不担心他会无聊,他自己能想出一百种玩法。人类发明的玩具往往只有确定的一种玩法——清清楚楚地写在说明书上。所以人会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但每样东西都带上了人的意志。一旦带有人的意志,就定型了。

人是这样一种生物:仗着几分灵巧,常常忘了自己有多渺小。由此产生了很多妄念,觉得有太多事都在自己掌控中了。这时在自然里感受一下自己的渺小,会是一种治愈。躺在野地里,看着低垂的无边无际的星空,每个光点都是一个遥远的世界。我们也只是尘埃。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有多大区别呢?放心,我们没那么重要。

很少有让人放心的地方了。在人造的世界里,处处是限制。每个结构都有对应的角色和标准:格子间是用来办公的,在这里摸鱼就会有点惴惴不安;饭店是要吃饭的,吃完坐着不走,就会遭人白眼;在图书馆是要保持安静的,大吵大闹会被人赶出去。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样的事,都有或明或暗的标准,必须时刻观察自己的言行。有些标准已经微妙到了不可捉摸的地步。有个笑话说:在有些地方,去咖啡馆如果不是为了跟人谈生意,也不是坐下来玩手机,只是为了喝一杯咖啡,这个人就显得有点不正常。

在哪里可以自由地摸鱼,或者工作,可以吃饭也可以喝咖啡,可以单纯地发发呆,大吵大闹也没人管呢?——只有荒野。

未定型的世界,才拥有一切可能。

荒野这个说法显得过于神秘。现代人可能也跟杰克·伦敦笔下的那条狗,向往一种原始的灵性的回归。我喜欢一种更朴实的描述,叫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什么都不挨着,就对了。

“村”和“店”都是人类发明的结构。在每个结构里,你都在扮演某种角色和遵循一套规则。你就会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人类致力于把自己当一回事,用理性的一砖一瓦搭建起现代文明的堡垒。从一幢幢的房子,到一座座的城市,每个结构都是坚固的,安全的,同时也就与其他结构保持着隔离。这是最方便省事的保存自己的方法但总有些时候,我们希望从那里面出来,去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撒个欢儿。

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也不用把自己当回事。

去年参与了一个谈话节目,叫《荒野会谈》,跟几个朋友聊天,全程都在户外录制。这一期《呼吸》也有对主创的采访。很多人会想,聊天节目在哪里不都一样吗?如果可以的话,在室内录制更节省成本,天气和光线也更可控。但节目组还是不辞辛劳把整个摄制过程都放在户外,我确实会有不一样的感触。在荒野聊什么,怎么聊,都没有标准,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跟正襟危坐在演播室的感觉不同。你没有具体的身份,没有角色或阵营,也无所谓“应该”或者“不应该”有什么观点。你累了就可以放会儿空,听听其他人怎么说。有鸟叫,有风,还有捣乱的虫子。大家坐在帐篷旁,一边烧水一边聊天。有一次聊着聊着下起雨来,我们就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雨。

人在没有被驯化之前,就是这样交流的吧。

现代人把自己驯化得越来越细了,未定型的场合也越来越少。我们在网上浏览各种资讯,给自己贴不同的标签:职场人、小镇做题家、90后、INFP,不婚主义、A爱豆粉丝、B艺人一生黑……要时时刻刻维护一种甚至多种立场,不要说交流了,就连生活中也不得不接受这样或那样的评判限制。当我随口一说,自己去年参与了几次户外时,心里不由得就有些焦虑:“户外,我那能叫户外吗?”当然了,没有人真的这么说,只是自己想象出的某种审视。我们被这些审视的目光摆弄来摆弄去:作为这个角色,我真的够格吗?

还是不安的。每天都努力地按照标准,维持着正常生活。不相信可以有一种不遵循标准的,轻轻松松的活法。道理谁都可以讲:“放松,只要做自己就好”,但什么才是做自己呢?每天辛苦地活着,就没有做自己吗?还是必须找到那个灵性的,松弛的,觉醒的自己,才是自己呢?

不用那么麻烦。走出门,去荒野中躺一下。

所谓做自己,就是不需要提心吊胆地被别人看。在没有人的地方,用你舒服的节奏呼吸,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蠢事,就够了。户外的“老炮”愿意把这事搞得很有情调,那是他们的玩法。你也有你的方式。在这期《呼吸》中,你可以看到各种各样与自然的呼应,有旅行家,护林员,很多种生活美学。你跟他们的玩法都不一样。没问题。大自然懒得管你。在这里你可以随便怎么样。

笨拙,沮丧,怀疑自己不够精彩,都可以。

偶尔需要把自己这样丢出去,不用做任何准备,没有技术门槛。我们都是从自然走出来的,任何状态下也都可以回去看看。——去吧,作为一个渺小的人,没有谁要求你应该怎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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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松蔚
系统论、家庭、心理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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