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娟:以诗之名 行终南之约 ‖《终南令坛》

美食   2024-11-03 05:40   陕西  


以诗之名,行终南之约

安娟

         

 

诗是微温的低语,说给自己听的。微小肉身,精美心魂,造一境,只住一人。
因诗而来的缘分是奇妙的。七个个性迥异可爱的人聚一起,做一件有趣的事,这份热情也可爱。因为来过,无以为证,这样的聚合是为彼此之见证,诗为信物。
因为美好,又多珍惜。快乐是真切的,期待也是。七人彼此照见,给予那些诗行以意义,似乎无需再大再多的确认,七人即意义的创建者,也是意义的获得者。
几年疫情,人心戚惶。终南令社七人及后来更多人投入令(短诗)写作实验,一首首小令以微明驱散未知的恐慌和封足一隅的焦灼与寂寥,慰藉着弱小的凡身。那些时日,令征集选评活动模样、创意俱有,相互品评鼓劲,你追我赶,好不热闹。《诗人文摘》成了一首首小令的诞生地,《诗人文摘》主编、苦行僧似的自在云游诗人之道在他的“收藏店”,满满当当收藏着终南令社七人及众多诗人、诗歌爱好者的“贵重物品”(语出之道诗)——天然物候、情思意趣、现实幻梦、生死寻常、过去未来与现在等“诗化珍品”。这些“贵重”收藏需要有极大的包容力、结实的信念、清明的公正、信徒般的笃定和日复一日的清守。
像好奇的孩子钻入“诗森林”,我们一路走,一路遇见,欢喜同路。在文字构筑的丰饶、奇妙的“诗乐园”,以诗之名,行终南之约。
沁着松油还新绿的松果长在我们途经的路旁;让人哑叫的青蛇从草林窜出脑袋吓你三蹦两跳;高林的风涂染着花枝与草叶;长尾山雀荡着初夏的叶舟在光波里流啭;我们把嵌着红地莓的草戒戴在手指上,伸长俏皮的手来比着看;那年海棠花下饮尽海棠香,此后绒绒花簇在梦中纷落如雨……“山色森森/似无声的剧场/太阳的聚光灯/河流挥动荧光棒”,像赶赴一场盛会,寻着摩诘的足迹,我们的欢悦惊扰到辋川的山木河石。还说着这些,就已经开始怀念了,怀念总是淡淡的苦涩带着浓浓的甜。走过那么多路,每天重复走的就是生活。遇见那么多人,能够重复见的就是今天的心情。    
倘若说我们是在生命的孤岛上拓荒,那么没有一场关于诗的开垦不是心甘情愿的。踏足于生活,每一次诗意的生成都有落地的轻响。生活本该鲜活,我们不该就此黯淡。如果现实的负累拖住今天,那是要有多不情愿呢,不情愿也是今天的遗憾,遗憾即诗,并不会影响明天的诗事。没有什么可以像写一首诗时那样克制、静谧、美好、轻盈。从生命的静湖汲取一段光景,打捞一点欣喜,一点趣味,淋淋心绪,发莹莹的光,黯淡的日子也有了亮色。总要习惯收整自己的心情。几行小令就像一个个置物架,放置一点闲愁,一点欢情,一点假空想和真性情。每天在自己的杂货铺摆弄,日子充盈而朴实。
有土味情结的人,性情里也带着土味。记忆里有什么,日后就再难戒掉了。花盆里种桑树、种土豆、种蜀葵,舍不得拔掉旁生的杂草,都是野生草木遇见野长的自己。从户外搬回长满青苔的残破花盆,用手摸摸柔柔的绿意,微凉,甚是喜爱,两三周后眼看新绿要变萎黄,又搬回去,喜爱不必为己,自然之物沾染不了人之气味和温度。自来爱草木,草木无情最长情。“老墙/风雨书笺/青苔篇”写下不成规矩二三句,看着就生出欢喜。我是这样,让自己欢喜的。
午后露台,太安静了,鸽子叫声真切,寻常日子“无聊时候/黄狗拨弄地缝草/鸽子声声唤姑姑”。池塘蛙声处处,荷叶下是庞大的蛙家族,寻着声音找去,要是掀开荷叶,一只胖绿的家伙蹲在那里,瞪着大眼睛看你,怕是心已化掉,“正午/过荷塘/蛙声张开弓”。闲暇的日子去山地带回一把艾草插在玻璃瓶,记忆里是儿时院落熏燃的那一把艾草,青烟升起,升起在枣树,在远山,慢慢变薄、变细……就这样成了我的偏爱,“搂一把艾草/昨日味道的/亲爱”。也在山昏雨蒙的静水边捡几块自定义的石头,“石头挨着石头/风拉扯着风/河边自生草”,出走后又回来,一二句为记。收拾完杂物间,汗水顺着脖颈浸湿衣裳,撑开自己在躺椅,静好的下午,我晾晒着我的衣裳,等风来。“晾晒躺椅/保持干鱼的姿势/太阳是只暖猫”。生活予人忙碌的忙碌无限,予人重复的重复单调,每一天就像复印纸,想不起昨天做了什么,其实根本就不用想,再过一遍今天就知道了。阔阔大大的生活也有瘦瘦小小的期待,像一片轻羽落在膝上,一首小令就是突来的意外,偶得的欢心。    
小小诗歌可以容纳隐幽的心绪,不用一副正经模样,不然想说的话,要听不到了。可依托、可承担、可逾越鸿沟,并可确定不被辜负,被完全感知和接纳。可全情投入,也可进退自如,不会顾此失彼,患得患失,这场诗的爱恋,可以久,可以忧乐,可以没有回应和额外的贪心。
“孤独就是/世界很大声/我很安静”。宏阔天地,光影变换,单薄的影子只一个;人心脆弱,横竖错位,繁芜的枝蔓那么大。无来由,心里一阵悲凉,一个又一个悲凉汇成更大更深广的悲凉,不免生出悲悯心来。热望藉此而生,冷涩的诗,要明白地写。于诗不欺,两不相负。这是在诗歌承载上赋予它的狭小而自我的意义,只是促使还可以继续写下去的理由。
物静各有归属。门屋床枕有时序,衣帽鞋袜有格,纸墨书画有致、木植花草有姿、河流山石鲜活有灵,砖瓦路径有故事,万物静默无温,静的冷的,最是深情,最能入诗。“河水自流/天然凉淡/本来深情/冷东西”。
较真于短句用字,在寡淡自适的意境创设里玩闹。挑剔的审视,自灼的冷僻,于人是苦辛。不浓不淡,不黏不腻,不亲不疏,自是令社人真切的寡淡,意浓的自适,不做作,不轻薄,自在悠然,人人之系,如意意在隐,终南在望。
那日在庙里我祈求佛祖,祈求给她婴孩的澄澈的眼睛,给她河水般恣意不羁的心魂,给她云天般舒展轻柔的性情,给她黄土般飞扬厚积的勇气,给她沙漠般滚烫流动的热情,给她面对众生时佛祖般的智慧与慈悲。诗之模样为诗家之模样,修一副好模样,“日日造舟/只为渡”,笔墨汇河途。
或许我们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各自孤独。“遗憾啊/今日的孤独/是两个人的/更多人的”,多庆幸有个你,有个我们。一个人清心,两个人交心,七个人欢心。时常想起初夏时,令社七人鹿柴山里看云变狗变猫,我们做着大人,像个孩子。在绚烂的深秋,也试着表达,说说制令那些日子。    

         安娟,居西安。《终南令社》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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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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