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新百年的一件小事
沈奇
“转基因”新诗一百年,几代新诗诗人们共同营造了新诗“与时俱进”的发展机制,同时,百年新诗也以这种发展机制“营造”了新诗诗人们“与时俱进”的共同心理机制,难得有越众独倬者出离而自若。
谁曾“先锋”?
抑或“后现代”?
思潮,运动,前浪,后浪,及至“秋后算账”回顾反思,唯余模仿性创新与创新性模仿,以及“屋下架屋”(吴宓)的尴尬与浅近的自由之彷徨。
及至新诗新百年,历史暗送秋波,时代狐步携手,呼啦啦一起进入乌泱泱“诗歌广场舞”,无由自嗨,前拥后呼,似乎彻底忘却在这样的时代,诗人更应该是在“制作的人”之外,寂然持守诗性人格的“一个更高的种族”(尼采),以其情怀大于事功的本初心性与“拾荒者”(波德莱尔)的灵魂,留待知音华章漫与共,并暗自交换“流浪的方向”(郑愁予),进而潜沉修远,“在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尼采)。
值此当口,何去何从?
或许出离即复活,归去即重生?
想起宋人张侃《家园散策二绝》中的两句:“春讯不应梅占断,风流犹有海棠花”。
巧了,八百多年后,在长安城外大雁塔下的几株海棠花树下,七位现代汉语诗人忽而转身,背尘合觉,漱履净心,并肩合影,结盟“终南令社”,写起了仅“三言两语、四五六行”(之道)呼之欲出而自成体系的另一种“现代诗”,且自名也自命为“(小)令”,兀自另辟蹊径,自我安顿,以此校正弱者不弱的深呼吸,“叩寂寞而求音”(陆机),而“月香椿树 / 虫声清明 / 一夜看小窗”(安娟)。
安的种子,静的阳光;
春日桑柔,谁与携手?
“滚动的石头不生苔”。
就这样吧,兄弟,你去追随时代,留下我打扫旧时亭台——寂然,默然,居原抱朴,直到青苔慢慢长出……
就这样,终南令社七位既现代又古典而土洋土洋的诗人伙伴,以其矢志不渝却也洒脱松秀的数年坚持,成就此一部《到林间云上去——七人令选》,在歌之咏之、格律及词牌之的古典汉诗之外,在“汉语食材”“拉丁味道”之翻译诗歌主导的现代汉诗之外,别开界面,另创一种简劲体格与汉语气质,令知己者莞尔,抑或旁观者莫名?
总归,出离“类的平均数”之郁闷,唯心香一缕,风神散朗,旁若无人——当此犬儒时代及广场舞语境,实属独出清越,难能可贵。
落于文本生成,自然,率性,却又不失明锐的意绪,贴切生存的原意、生活的细节、生命的本质,青涩而爽净;“三言两语”,一次性即兴的简约“发生”,乃至全然“无题”,却又规避了“一次性消费”的陷阱,可谓微言妙意、器小道宏,有种“过程的美”(陈丹青)。
天籁没有所指。
——那一抹赤脚的茸茸,却也如火如荼,抑或宛若寂寞?
所谓新诗新百年的一件“小事”,或堪可告慰以阅?
——阅己,悦己,越己。
海棠暗香;
林间云上。
德将为若美,道将为若居;坐看云起,心烟比月齐。
是为寄语。
甲辰芒种于终南印若居
沈奇,1951年生,陕西勉县人。著有《沈奇诗选》《沈奇诗学论集》(3卷)《沈奇诗文选集》(7卷)等18种。主编《现代小诗300首》《西方诗论精华》《当代新诗话》(10卷)等9种。现居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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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林间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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