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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英国）远东纪行（三）

民生   2024-11-23 08:26   广东  

编者按：
哈利·莱克梅尔·克利夫特医生（中文名祁理扶）起初在原属广东的北海工作，1906年转至广西桂林创立医疗中心，不久后又前往南宁，夫妇二人共同建立了以马内利医疗传道会、教堂及孤儿院，收养众多弃婴。直到1917年克利夫特医生回国参与一战。克利夫特夫人于1909年出版日记体著作《远东纪行》（VERY FAR EAST），详述了1906年3月至1908年1月间，她与丈夫在桂林、南宁的生活工作点滴。本站将全书编译成中文连载分享。

*  *  *


桂林

1906年4月23日

本周，大雨如注，
夜间的雷暴更是惊人！
从某方面来说，我们并不觉得遗憾，因为大雨让空气变得凉爽宜人，在这个季节，我们很感激每一天都能推迟夏日的酷热。但我担心这对穷人来说很艰难，因为大雨会把刚播种到田里的种子冲走。
时不时雨会停得足够久，让我们能打一场网球，当我们穿过花园走向草坪时，阵阵橘香扑鼻而来。橘树简直是花团锦簇。
似乎很遗憾，供需无法匹配——我们轻而易举就能为上百场婚礼甚至更多提供足够的橘子！
本周，哈利的第一个月医疗工作结束了，计算“收入”时真是令人兴奋！他已经接诊了两百名患者，收入了三十三美元（3英镑6先令）。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他的一些患者一次又一次地回来。一个消化不良的老头定期来拿更多的药，对他的药瓶深信不疑。那个患拇指疖的小裁缝非常感激，并满口承诺一旦他能再次工作赚钱，就马上支付账单。现在向他收费是没有用的，因为他身无分文。但他却站在一旁，劝其他患者支付费用——“哦，是的！你必须支付，当然你必须支付”，等等。
上周二，哈利外出去看一个据说患有“脚出血”的病人。年轻的宋先生与他同行，带着一箱敷料。我觉得他非常喜欢这些小小的远足。但这次，可怜的宋先生对他的同胞彻底失望了，因为他们到达患者家时，患者的亲属甚至不让哈利洗掉脚上覆盖的肮脏的中国膏药，所以他当然无法进行检查。他只能猜测那个可怕的、泥泞状的肿块下面可能是什么，然后给那位妇女开了一些药。在经历了所有这些麻烦之后，那些人还想逃避支付他们完全有能力支付的费用。
第二天，哈利接诊了一位著名的中国医生，他自己作为病人来找“伟大的英国医生”——治疗湿疹[ 湿疹：是一种皮肤炎症，常表现为皮肤红肿、瘙痒、起疱等症状，可能由多种内外因素引起。]。他（这位中国医生）“能治‘内病’，但不尝试治‘外病’。”他这么说显然是为了“挽回面子”。他把自己的椅子放在远处，以便私下进来，但邮差同时进来了，问柴尔德先生：
“那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他自己就是个医生！但是”——他神秘地说——“他不行！”
邮差是个爱嚼舌根的人，所以如果他告诉人们说他看到桂林的大医生在我们的诊所里，哈利的名声就会传开！
我之前应该告诉过你，在镇子的另一端有四个美国传教士，但他们离我们太远了，我们很少见面。因此，我们安排每两周举行一次联合祈祷会，周四，我们穿上最好的衣服，前往南门，那里是联盟传教士的住处。穿过镇子是一段非常迷人的旅程——自从中国开始觉醒以来，一切都变得不同了；街道更干净了，每个街角都站着一名警察，夏天他戴着英式白草帽。
观察孩子们非常有趣。一个古怪的小身影会出现，手里拿着一个用整洁的中国包裹包起来的东西。然后小女孩会环顾四周，突然看到我们坐在轿子里，她就会像小鸟一样沿着路逃跑，消失在一所房子里，等到我们经过时，全家人都会站在门口，好好看看这些外国人。
我们开了一个非常热烈的祈祷会，会后喝了茶。美国人热情地欢迎了我们。
他们很擅长做蛋糕，准备了一大桌，有冰镇蛋糕、糖果和中国姜饼。总的来说，这是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这是我们唯一能享受的“聚会”形式的消遣，所以当我下次告诉你我们出去喝茶时，你就能想象出我们在做什么了。
我不会说我有时不想尝试其他一些小消遣。我非常享受去卡莱尔（Carlisle）[ 卡莱尔（Carlisle）：英国的一个城市，位于英格兰西北部区域坎布里亚郡卡莱尔市。]的远足，在小约翰斯顿咖啡馆喝咖啡，等等，还有看看英国商店的橱窗。但幸运的是，有太多事情要做，所以我们很少有时间去想我们是否想改变日常生活。当你能说当地语言时，生活就会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和有趣。然而，语言学习本身也有着独特的魅力。我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由于这些雨，家书到达的时间大大推迟了。河流在某些地方流经非常陡峭的山脉，当水位上涨时，在这些峡谷中形成漩涡，因此那些为了速度而建造得轻巧的邮船无法安全通过。但本周有两批邮件到达了，你可以想象当发现所有信件都是寄给我的，而哈利只收到报纸时，它们受到了多么巨大的欢迎，尽管这有点破坏了我的乐趣。然而，有时印度邮件会在奇怪的时间到达，这延长了我们的快乐时光。
现在院子里充满了悲伤，因为一只可怜的老鹰俯冲下来，抓走了两只可爱的小鸡，这两只小鸡是柴尔德太太的心头好，是在这里成功孵化出来的。



桂林

5月1日，星期二

我觉得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潮湿的一周，毫无例外。中国人都很焦虑。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把稻田播种了三次，但每次种子都被冲走了！他们昨天还鸣枪想要驱散乌云！知府大人亲自去主庙祭拜神像。如果今晚再下雨，就会发布命令，要求明天任何人不得宰杀任何动物，也不得售卖鸡或鸡蛋，以触动神像的铁石心肠，所以我们将不得不暂时以罐装食品为生。
这天气太反常了。去年同期，他们几乎不知道如何忍受酷热，而现在我们却穿着冬装，盖着被子和毯子睡觉。人们说，这样的天气他们已经三十六年没有遇到过了。我们时常想到家乡的你们，正在享受宜人的春日天气。我很高兴地发现这里有花，有红玫瑰和白玫瑰，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有百合和菊花。我对植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我们的书房里，我细心照料着一株蕨类和一株凤仙花，它们长得很好！
本周我们有一位访客——对桂林来说这可是一件大事。P.上校，北京公使馆的武官，在途经本省时来到了这里。
我们和所有来看他的官员度过了一段热闹的时光。我们的老师非常激动，每隔几分钟就跳起来往窗外看最新到来的人。于是我放弃了阅读的尝试，让他写下不同官员的名字并解释给我听。其中一位来访的官员是哈利的病人的朋友，黄（Huang）先生，他告诉哈利，在黄先生来找他治疗之前，他的朋友已经为他的葬礼做好了准备！然后他读出了一份长长的、详细的黄先生最新症状的清单，还把他所知道的一点点英语翻译了出来。我想这个可怜的人一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观察自己的症状和写下来。“凌晨四点，他咳了一声，感觉有点冷”，等等。几乎每天，不是他自己就是他的仆人，都会带着一长串新的症状清单来访！但看到他好了一些，真是令人欣慰，因为他之前病得很重。
P.上校的“仆人”以为自己能在这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所以他把听主人讲给别人的所有故事都加以改编，给院子里的中国人讲述了他与上校一起经历的惊险刺激的虚构场景。但不幸的是，宋先生把上校仆人在满洲[ 满洲：中国东北地区的一个历史地理名称，通常指今天的辽宁、吉林和黑龙江三省以及内蒙古东部的部分地区。]的奇妙冒险告诉了柴尔德先生，这事就传到了上校的耳朵里。事实是，这个仆人从未去过满洲！所以上校质问他这些故事时，仆人不知所措，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想到您会听说这事。”从那以后，他在院子里就不再那么英雄气概了！
中国人讨厌在雨中外出，所以哈利这一周病人很少，但在语言学习上有了更多时间。



5月3日，星期四
我们几乎已经忘记阳光是什么样子的了！今晚，那熟悉的雷声又隆隆作响，闪电划破夜空，人们感到绝望。明天，离我们家步行五分钟路程的北门就要关闭，以阻挡雨水！是北风带来了雨水，所以当然，如果他们关上城门，风就不可能进来。有时我们怀疑这些人是否真的成年了，还是只是“永远停留在孩子阶段”。他们去祭拜神像，询问雨还会下多少天。据说神像会用一根绳子从屋顶上悬下来的一支笔来回答。这支笔随着它来回摆动，在地板上的沙子里写出答案。这次的答案是“二十多天”。所以他们坚信雨要下三周才会停！
昨天，当我正在上中文课时，我发现吴老师（Mr. Wu）根本没有注意我在说什么。客厅里正在进行一场热烈的对话，吴老师显得很激动。“是的！”他过了一会儿说，“这是知府给医生的信息，说他的孙子病得很重。”他说得对，下午知府派了两顶轿子来接哈利和宋先生去衙门。他受到知府儿子的接待，并被带过一个又一个房间，来到一间卧室，孩子躺在她母亲的怀里。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患了支气管肺炎，已经受了很多中国医生的治疗——当然是像其他病人一样，是“最后的希望”，但比起其他一些病人，这个“最后的希望”更有希望，哈利认为他可能能够救她的命。我们非常祈祷能如此。孩子的父母非常焦虑。哈利刚到那里不久，他们就在昨天下午送来了一份新症状的清单。
信使刚离开，又来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更多的症状！他们按规定支付了五元的诊费（墨西哥元），并恳求哈利今天再来。晚上10点30分，又有一个信使送来了一张纸条，上面是用非常棒的英语写的，出自这里新中华学院的英语教授之手。这太有趣了，但引用起来又太“专业”了。大意是，给孩子服用的吐根（ipecac）[ 吐根：一种来自南美洲植物的提取物，历史上曾被用作催吐剂，以帮助排出胃中的有毒物质或过量药物。然而，在现代医学中，其使用已大大减少，因为更安全和有效的治疗方法已经可用。]产生了惊人的效果，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结果非常令人满意，孩子今天确实好多了，能够“开开心心地玩耍”，正如那位博学的英语教授所描述的那样，母亲也很高兴。孩子还没有脱离危险，但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如果“外国药”在知府的衙门里成功了，人们对哈利会非常有信心。
那位英语教授只是中国新事态的一个例子。学生们非常渴望像日本那样前进，他们如此匆忙，以至于他们的新学院里有全新的显微镜、相机、纸糊的骨骼，以及成千上万的其他东西，但没有人知道如何正确使用或解释它们。他们有一点知识，但非常、非常肤浅，大多只是“展示”。今天下午，那位教授几乎把哈利逼疯了，他假装自己懂很多英语，可以为哈利翻译，但实际上他几乎连哈利说的最简单的话都听不懂！
我有点羡慕哈利的医疗工作。目前来的女性很少，所以我在手术室里很少被需要，除了努力学习语言，我无所事事，这真是一种折磨！但让我感到安慰的是，我感觉自己正在取得一些进展，每周都能多理解一些。我从老师那里学到了很多信息，他很健谈，喜欢这种教学方式。今天他给我看了字典里的一个词，说：“这就是你的裁缝手上患的病。”
让我惊恐的是，那个词是“疥疮”[ 疥疮：一种由疥螨引起的皮肤病，表现为皮肤剧烈瘙痒和出现小皮疹或水疱。它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疾病，通常通过皮肤接触传播。]！而那位裁缝目前正在为我做新的中式服装。吴老师看到了我焦虑的表情，安慰我说：“你不必在意。我曾经和一个患有这种病的人同住过一间房，但我没有被传染。”
哦，天哪！我可怜的新外套！我还能喜欢穿它吗？有人告诉我不要那么挑剔，每三个中国人中就有两个通常会患同样的病。这让人对中国甜点和一般的中式美食都失去了兴趣！
顺便提一下，P上校离开时留下了一笔钱作为礼物，要在他走后送给哈利。这笔钱将用于为任何付不起钱的贫困病人提供药物等，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帮助，因为有很多病人不能被拒之门外，而他们又无法自己支付费用。
往期连载推送：

【连载】（英国）远东纪行（一）

【连载】（英国）远东纪行（二）


附注：为深入挖掘更多罕见或尚未公开的广西相关小说与历史文献，本站将不断编译并连载相关内容。以下是往期连载的合集：

● 日文小说《抗倭女杰瓦氏夫人》连载合集

● 越南演义小说《皇黎一统志》白话版连载合集


图文编辑：阿素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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