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土司恩仇史:田州、恩城和泗城三大岑家的十年之战

民生   2024-11-13 08:01   山西  

“(广西)土司形势:四府三十七州,形势宛然一衰周战国图。区分畛埒,远交近攻,虽暴寡凌弱,残杀夺略,终莫能越其尺寸。其主幼弱寡昧,则头目用事,似三家六卿之类。寡弱甚者,割村为质,如列国割地献城之例。然有年月刻版,岁盈则反,倾义重士,有似四君。”
——(明)邝露《赤雅》

广西土司恩仇史:田州、恩城和泗城三大岑家的十年之战

◎思恩编辑部

明朝成化年间在广西田州(今百色市田阳区)及其周边地区发生的一系列叛乱与平息事件。田州头目黄明与知府岑溥的矛盾发动叛乱,后被岑溥的叔叔、恩城知州岑钦平定,但岑钦与岑溥随后反目,攻占田州。泗城州土官岑应支持岑钦,两人瓜分田州。巡抚秦纮介入后,成功恢复岑溥知府职位,并上奏朝廷请求剿灭岑应父子。然而,岑钦被岑应的弟弟岑接利用宴席机会杀死,岑接随后又假意为兄报仇杀死岑钦父子。

主要人物:

黄明:田州(今百色市田阳区)的头目,发动了叛乱,与知府岑溥有矛盾。

岑溥:田州的知府,黄明叛乱期间逃到了思恩避难,后被岑钦赶走,但最终在秦纮的帮助下重回田州任职。与思恩府知府岑鐩为亲戚关系,岑鐩曾联合其他官员平息了黄明的叛乱并支持岑溥。

岑钦:恩城(今平果市榜圩镇)知州,岑溥的叔叔,与岑溥有深仇大恨,攻占了田州,后被岑应的弟弟岑接杀死。与岑溥虽有叔侄之名,但两人实则互相残杀。

岑鐩:思恩土知府,岑溥的亲戚,后来反叛的岑濬(浚)的父亲,曾联合其他官员平息了黄明的叛乱。

岑应:泗城州(今凌云县)的土官,原与岑钦为盟友,共同瓜分了田州的地盘,但后来因利益反目。在宴席上被岑钦袭击,但实际上是岑钦被岑应的弟弟岑接利用此机会杀死,并嫁祸给岑应。与岑接为兄弟关系。

岑接(岑应的弟弟):为了替“被认为被岑钦杀死的”兄长岑应报仇,假装送岑钦到田州边界,却在路上杀死了岑钦父子。实际上,他才是真正导致岑应“死亡”(实为失踪,后被证实为岑接所为)和岑钦父子死亡的关键人物。

朱英:总督,决定发兵讨伐黄明,并命令岑钦去捉拿黄明。

秦纮:巡抚(后任两广军务总督),平息了田州的动荡,恢复了岑溥的知府职位,并上奏朝廷请求剿灭岑应父子(实际上岑应已被岑接所杀)。

***

成化十六年(1480年),在田州(今百色市田阳区),头目黄明纠集了一群人发动了叛乱。黄明奸污了田州知府岑溥的祖母,还想杀岑溥,岑溥害怕得只能逃到了思恩府(今马山县乔利乡)避难。黄明趁机大开杀戒,这引起了朝廷的愤怒。

总督朱英决定发兵讨伐,并命令岑溥的族人——恩城知州岑钦去捉拿黄明,为岑溥报仇。岑钦行动迅速,不仅抓住了黄明,还把他全家都杀了,并把黄明的头送到了军营。同时,在黄明叛乱期间,岑溥的亲戚、思恩土知府岑鐩为岑溥提供了庇护,并联合其他官员一起平息了这场叛乱。

岑钦因为“光复田州”有功,借此向田州索取领地,因而岑溥和岑钦之间又起了新的冲突。岑钦顺势攻打并占领了田州,赶走了岑溥,还在过程中杀害了五十多家人。

当时,泗城州(今凌云县)的岑应方因为自己兵力强大,就支持岑钦。他们一起杀了、抢了二万六千多人,然后岑钦和岑应方把田州分了,各自占据了一部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恩城土知州岑钦,其实是田州土官岑溥的叔叔。他们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互相残杀。岑溥被打败后,岑钦进入田州,烧毁了知府官邸,还大肆杀戮抢掠。岑溥不甘心,就向制府(当时的上级行政机关)告状。制府于是派了三司官去调查处理这件事。

到了弘治三年(1490年),总制(负责总督军事的官职)派官员护送岑溥的儿子岑猇回到田州,但是被岑钦拦住了。岑猇没办法,只好住在浔州(今桂平)。这时,按察使(负责监察的官职)陶鲁率领官员驻扎在南宁。岑钦前来抵抗,结果被打败逃走了。不过,岑应又回来支援岑钦,帮他进了城,并摆好阵势准备防守。巡抚秦纮见状,请求联合贵州、湖广以及两广的军队一起去剿灭他们。岑钦感到形势不妙,就向岑应求援,然后躲到了岑应那里。

当秦纮担任两广军务总督时,他向皇帝上奏指出:“那些总镇两广的宦官和武将,多数都放纵自己的手下骚扰商人,他们住在私宅里却擅自处理公务,随意杀人而不遵守法律,还与当地土官勾结谋取私利。此外,全国各地的镇守官员都能随意任命军职、受理民诉,这完全违背了制度规定。因此,我请求严禁这些行为。总镇府原设有一个赏功所,每年存储数万钱财,但支出却无明确账目,应由都御史负责审核管理。同时,广州、潮州、南宁、韶关等地盗贼猖獗,应设立社学,推行保甲制度,以从根本上铲除盗贼滋生的土壤。”皇帝对此全部表示赞同。

当秦纮进入田州后,他成功地将岑钦赶走,恢复了岑溥的知府职位,并留下官军驻守,从而平息了这场动荡。

弘治四年(1491年),泗城州的土官岑应也举起了反叛的大旗。面对这一局势,总督都御史秦纮等人向朝廷提出了建议,认为应当出兵征讨岑应,以平息这场叛乱。

秦纮在《议泗城州土官岑应罪状疏》中详细陈述了岑应父子的罪行及应对之策:

经过深入审议,我们查明岑应父子多年来在广西境内大肆杀戮,先后侵占并控制了十二个州,非法夺取了八枚官府印章,象征着权力的印信。在此期间,朝廷曾派遣多达一百名官员前往抚慰劝导,但均遭到岑应父子的抗拒。前任地方长官因过于宽容,只求一时安宁,未向朝廷奏请出兵征剿,致使岑应的奸诈计谋得逞,祸乱逐渐滋生,且持续多年。
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岑应又与恩城州(今百色市平果市榜圩镇)土官岑钦勾结,共同出兵攻打田州(今百色市田阳区)府治。朝廷多次派遣官员前往劝解,均无功而返。随后,又派遣广西的三司(即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官员进行两次抚慰劝导,却遭岑应等人联军围困。再后来,改派副总兵等高级官员前往,也多次被拒绝并被迫返回。
在此情况下,朝廷特地委派我亲自前往监督,但又在路上遭遇岑应、岑钦的屯兵,他们越境迎敌,企图阻挠我前行。幸运的是,依靠朝廷的威势,我们成功击退了岑钦,使其逃往岑应处藏匿,之后再无踪迹。岑应又企图用诡计拖延军队,我上奏朝廷并获得批准,派遣广东的三司官员前往抚慰劝导。然而,当这些官员历经二千多里艰辛到达后,岑应却近在咫尺,却安然坐视,既不交出岑钦、卢辉、黄杰等罪犯,也不退还原先侵占的地方和印信。反而还公然威胁索要田州府的地盘,其对朝廷的玩弄和侮辱已至极点。
此外,土官本应承担办理兵粮等事务的职责,但岑应却连年拒缴本州的税粮,将其据为己有。更为严重的是,经调查得知,卢辉、黄杰均为庆远等卫的军丁,为逃避兵役而投靠泗城。他们家中资产丰厚,因此岑钦、岑应的动向成为土官归顺或背叛的关键,而卢辉、黄杰则是军兵外逃的幕后黑手。
鉴于岑应父子的罪行累累,且其势力日益壮大,若不尽快进行剿除,未来再用兵将更为困难。因此,我恳请朝廷下令兵部立即削除岑钦、岑应的官职。他们侵占的贵州地方亦不在少数,我请求朝廷命令贵州以及湖广的镇守和巡抚官员,选调官军各自就近选择路径抵达泗城。同时,我们将调集两广的汉达官军、土兵,约定时间一起进发,专门针对岑应、岑钦及其恶党卢辉、黄杰进行剿捕。对于其他无辜且未抵抗的民众,我们将一律予以保护,不加伤害。

兵部却认为,军队不宜轻举妄动,只是指令当地守臣(即地方长官)去命令岑应,让他自行绑缚岑钦以赎其罪。

对此,闵珪在《论抚讲岑应疏》中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我们查阅了前代的历史典籍,并参照了本朝以往的惯例。在汉朝时期,交趾(今越南地区)女子征侧反叛,朝廷果断出兵讨伐;宋朝时,邕州侬智高起兵反抗,朝廷也同样采取了军事行动。这些行动都是师出有名,因此容易取得胜利。如果现在岑应的反叛行为尚未完全暴露,我们就急于出兵,恐怕这既非天意所要讨伐的对象,也会违背国家的整体利益。

况且,广西、云南、贵州、四川等边疆蛮夷之地,都是气候炎热、瘴气弥漫的地方,那里的人们性情顽劣,难以用治理中原地区的方法来驾驭。回想起高皇帝(指明太祖朱元璋)平定天下之初,对于这些夷方地区,特意设立了土官来进行管理,各种赋税和劳役都尽量从轻减轻,这实际上是一种安抚和笼络的策略。

如今岑应协助岑钦占据了田州府治,并驱逐了他的侄子、知府岑溥。都御史秦纮已经率领军队进发,成功击退了岑钦,并收复了田州府治。然而,现在仅仅根据广东三司(即广东的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的报告,称岑应既未交出逃犯岑钦,也未退还侵占的土地,于是众官员再次上奏,坚决要求出兵。其实,岑应之所以不敢露面,只是因为他畏惧死亡,而并非敢于公然抗拒朝廷的命令。

因此,我们应当首先采取抚讲的策略。如果岑应真的能够听从劝抚,那么就不必动用军队,这无疑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案。如果他最终仍然不听劝导,那么我们再从容考虑出兵,也还不算太迟。

到了弘治五年(1492年),岑钦在逃亡过程中找到了岑应,寻求他的援助。然而,总镇(高级军事长官)却命令岑应去抓捕岑钦。在这个关键时刻,岑钦却在岑应设下的宴席上突然发难,杀死了岑应父子,并顺势收编了岑应的军队,以此来抵抗即将到来的官军。然而,故事并未就此结束。岑应的弟弟岑接为了替兄报仇,假装派兵送岑钦到田州的边界,却在路上设伏,成功杀死了岑钦父子。

这一系列事件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经过审议,明朝政府认为恩城州的治理存在严重问题,因此建议对其进行裁撤或改革。朝廷对此表示同意,并决定采取相应措施。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岑钦逃亡至岑应处之前,总兵官曾下令岑应去抓捕他。然而,岑钦却利用这次机会,在岑应的宴席上实施了暗杀,并收编了其军队。后来,岑接为兄报仇的行动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

最终,经过朝廷的商议和决策,决定让之前被岑钦赶走的田州知府岑溥重新回到田州任职。

泗城土知州岑应,再度展现了其野心与实力,不仅占据了上林长官司(今广西西林县)的领地,还侵吞了贵州的镇宁等地,总计十八座城池皆落入其手。与此同时,恩城州的土官岑钦亦在积极扩张势力,他攻打并夺取了田州府,将知府岑溥驱逐出境。岑应与岑钦,这两位曾经的盟友,如今却因利益反目成仇,两家父子间上演了一出相互仇杀的悲剧。

此事很快传至朝廷,兵部对此事进行了深入剖析,并上奏皇帝:“岑钦此人,连年制造祸端,而岑应不仅未加制止,反而与其结党营私,更占据了上林长官司,对当地百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如今,上天似乎也对这些祸乱感到厌倦,借由他们之间的内斗,相互残杀,这反而是地方的一大幸事。岑应所占据的邻近地区和土官印信数量庞大,必须进行全面勘查和断定,以彻底铲除祸乱的根源。同时,应严令岑应的弟弟岑接,退还所有侵占的土地和印信,唯有如此,才允许他承袭土官的职位。泗城地区地域辽阔,兵力雄厚,为防其再次作乱,应选拔一些头目,适量授予他们职衔,通过分割其势力来削弱其实力。”

朝廷对此深表赞同,并立即下达诏令给总镇官,命其全权处理此事。岑接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和忠心,派遣人员前往朝廷朝贺正旦(即古代帝王年号更换时举行的庆典活动),朝廷为了表彰其诚意,特赐彩缎和钞锭作为奖赏。

田州古城一角(2017年12月24日摄)
澄碧河凌云县城段(2021年9月12日摄)

榜圩镇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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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阿素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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