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破局

文化 2024-10-30 10:30 江苏

野鸟的一生都在破局。

对于野鸟而言，香甜多汁的苹果远比草籽、野果美味。因此，每到苹果成熟季，农人与野鸟之间就会上演果实保卫战。一方布阵一方破局。

我年少时，烟台苹果以“元帅”系为主，成熟时香气四溢，诱使野鸟成群结队飞临啄食。而农人早在果园四周竖起稻草人，果枝高处也架起飘扬的五彩布条，以图驱赶鸟群。但野鸟不屑一顾，它们的祖先早已识破这些傀儡伎俩，并把这一信息通过DNA遗传给了后代。

农人只好痛下杀手，一杆装了铁砂子的土枪时刻准备打响。可是，再狠的农人也不会朝着结满苹果的树开枪，他们先要惊起鸟群后才会发射子弹。而野鸟恰恰利用了这一点。每有粗豪的嗓门响起，除了胆小的麻雀惊飞群起，灰喜鹊、乌鸫们却直接钻进枝繁叶茂处，不动声色地继续啄食。

图 | 视觉中国

后来枪支管制，野鸟着实肆虐了几年光景。可随着一种“黏网”的出现，野鸟们折损无数。这种网杀伤力巨大，凡是触网的鸟儿，翅膀、爪子被缠住之后，等待它们的便只有死亡。农人为强化威慑力，并不取下野鸟，任其挂在网上风干，以儆效尤。

胆怯的麻雀最先遁走，喜鹊也蹲在果园旁的杨树上“喳喳”地诅咒，唯有灰喜鹊不甘心，因几张网就弃美食于喙前不是它们的风格。于是，它们把集群活动化整为零，寻找黏网的漏洞。经过几天的探查，它们终于发现，在果园四周固定黏网的地方有几处大的缝隙；果园上空的黏网连接处，风吹树摇，也撕裂了几个硕大口子。于是，它们趁农人不备从缝隙处钻入，快速啄食，及至农人发现，它们则在几轮东躲西藏之后，鱼贯而出，丢下几声嘲笑的鸟语。

随着鸟类保护政策的推行，绝户黏网被禁用，包产到户的农人采用了套袋技术。于是，果园上空拉起了反光彩带；立起的水泥桩挂上了高音喇叭，循环播放驱鸟的声响；还有聪明的，挂起鞭炮，用蚊香引火，间隔的鞭炮声会不期然地炸响；更有科技公司发明了驱鸟的农药，可以发散令野鸟恶心的气味……可是，成了精的野鸟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这些东西跟稻草人一样不中用，很快又卷土重来。

后来，果农和专家们终于想到野鸟怕惊的弱点。于是，一款细若游丝的浅褐色丝线登场，这种类似钓鱼线的丝线，隐蔽性极强。用立起的木桩或直接牵拉在果树的高枝上，形成一道道隐形围栏，偷食的鸟儿撞上后就会心惊肉跳，继而逃遁，可以有效降低果实的损失。

果然，偷窃的野鸟们撞线之后纷纷逃离。如此，只消一个月的时间，脱袋的苹果就可着色上市，万事大吉。可是，仅仅过了一个礼拜，野鸟们就摸准了丝线的弱点。原来此种线只能挂在高处，在低处会绊手绊脚影响果农劳作，且即便碰上也对性命无虞。于是，鸟儿非但没少反而更多……

就这样，农人布下的种种明局、暗局，被敢于冒险、善于适应环境变化的野鸟纷纷破解。野鸟最终成为人鸟大战的赢家。它们没有破局思维，有的不过是生存的本能。也许，生存的挑战，才是破局的原动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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