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无声的画

文化 2024-10-16 12:42 江苏

酷暑时节，在旅游网站上发现一个名为山楂小院的民宿。那里周边山清水秀，仿若世外桃源，特别适合女儿去写生。

趁着休假，我便开车带着女儿，一路导航，历经山路十八弯后，在大山深处，那红墙灰瓦的民宿悄然浮现。最为奇妙的是，民宿榻榻米两边的墙上竟绘着精美的炕围画，细看画家印章，竟是李连海。我非常惊喜，只因他的绘画我已熟稔近二十年。

李连海是位农村土画家，因听力不好，众人皆称他为小聋人，真名反倒鲜为人知。儿时，村民们新建房屋后，常请李连海来画炕围画，既能防止土炕上周围墙面脱落损坏、蹭脏衣服和被褥，还能为单调的房间增添绚丽色彩。那些炕围画并不复杂，有小桥流水、亭子、仙鹤与松树等，寓意着长寿、吉祥与高尚，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愿望。

我六岁时，家里翻盖新房。父亲联系李连海来家里画炕围画。这是个精细活，需耗时一周。李连海在我家东屋住下。他那时三十出头，自我介绍说老家在内蒙古，小时候因庆大霉素过敏致听力受损，但自幼酷爱画画，凭借天赋与后天勤奋，自学成才，画什么像什么。十五岁时，因家境贫寒，李连海跟随老乡外出闯荡，起初在北京各个工地搬砖。一次休息，他去爬长城，看到卖衣服的摊主在白色文化衫上画长城卖给游客。观察几幅后，他向摊主请求试画一幅，结果画得比摊主还好。摊主惊喜万分，便请他去画长城，给的工资比在工地搬砖高出两倍。

李连海在那里画了三年。然而，随着照相机的普及，画文化衫的游客渐少。有一次，李连海的房东找人画炕围画，他在一旁观看，等人家画完，他也学会了。自此，他又转行画起了炕围画。

那时我还没上学，每日都跟在李连海身后，看他画画，给他打下手，递颜料，送尺子。晚上休息时，他便主动教我画长城、画人物。

炕围画画好后，李连海又在老旧的茶几门和酒柜柜门上画玫瑰花，画荷花。看着焕然一新的家，我们满心欢喜。但李连海很快就转移阵地去了别处。那时我们都没有电话，自此失去了联系。

图文无关图|视觉中国

后来，我家重新装修，需请油漆工。邻居推荐了他家亲戚二凤，二凤还带了个搭档，没想到竟是李连海！这让我们又惊又喜。李连海说，他画了几年炕围画后，行情不佳，便去学油漆工。然而因听力不好，交流麻烦，就连师傅都嫌弃他，也不好好教。唯有师姐二凤心疼他，主动带他。李连海悟性极高，学了半年就把油漆工那套活摸透了。他不怕吃苦，干活特别认真。可他生性憨厚，那些师兄弟总欺负他，同样的活，他干得多，挣得却最少。师姐看不过去，便对他说：“要不咱俩组队单干吧，你也能攒下钱，娶媳妇。” 于是，他便跟着师姐单干，日子才渐渐好转。

在我家装修的那些日子，每天晚上，李连海收工吃完饭后，我就赶紧拿来准备好的图画本，央求他教我画画。等到他们装修完工，要离开时，我心中满是不舍。

李连海鼓励我一定要坚持画画。多年后，我虽未能真正踏上艺术的专业之路，然而对画画的那份浓厚兴趣却从未消散。在潜移默化中，我的女儿也深深地爱上了画画。

这次，我们来到这个山楂小院，很幸运地看到了李连海画的炕围画，我给9岁的女儿讲述起李连海画画的故事，女儿深为感动。在那两天的风景写生中，女儿特别认真。

那个曾在我的童年留下深刻印记的李连海，照亮了我的成长之路。如今，透过我的讲述，他的故事也如同一束光，悄然照进女儿的艺术萌芽之途，或许在未来，这束光会引领着女儿去探寻属于她自己的艺术天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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