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剁一胳盐水鹅

文化   2024-10-31 10:31   江苏  
不管是家里来朋友了,还是坐上饭桌觉得菜不就口,或是一时兴起想小咪一口,更或者是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是想了,自然而然会去剁一胳盐水鹅。
在扬州,剁盐水鹅方便得很,小区门口都有老鹅摊。以前的老鹅摊设在人力小三轮车上,这几年老鹅摊都换上了电动三轮。一个玻璃窗橱子放在三轮车上,明净通透,橱里的盐水鹅形态饱满,色黄油亮,来往行人看得真真切切。卖盐水鹅不用做广告。对着卖盐水鹅人的这面,两扇对开门开开合合,门外放着一块白果树砧板,砧板吃足了鹅油鹅香,一看就知道卖盐水鹅的是个老把式。每天上午十点、下午五点,卖盐水鹅的准点出摊,卖完了就收摊,一天两次,一年四季,天天如此。曾经有人提出要管一管流动的老鹅摊,小区里的人说:“每个住宅小区在规划建设时,就应该在门口设计一个老鹅摊位,就像住宅小区都要有门卫一样。”

图 | 视觉中国
盐水鹅,烂而不散,肥而不腻,鲜咸松嫩,回味悠长,是有着悠久历史的淮扬菜里不可或缺的一道名菜。传说乾隆爷微服巡游至黄珏,闻得鹅香,垂涎三尺,非要亲口尝一尝不可。回京后嘴馋难忍,即刻发了道圣旨,把扬州盐水鹅列为了朝廷贡品。
名菜自有名菜的做派,一盘盘端坐在大酒店的豪华宴席上,翘姿弄首,很难下凡。盐水鹅不然,上得了殿堂,下得了厨房,豪华大酒店里的盐水鹅是座上宾,小区门口的盐水鹅是百姓日子里的家常客。
定点在我们小区门口的老赵是黄珏人,卖的自然是正宗黄珏盐水鹅。老赵50岁不到,白白胖胖,清清爽爽,一身和气满脸笑。20多年前开始建小区时,老赵就在工地上摆老鹅摊了,那时候,老赵还是一枚帅小伙。一天,工地上乱糟糟的,有人喊:“抓小偷!”老赵循声望去,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在前面跑,几个工人在后面追。工人说,男孩偷工地上的钢筋。男孩说,那是废材料,想拿去卖了换一支钢笔。老赵出面,工人才没有再追究男孩。过了一天,男孩的父亲带了一包“大前门”来感谢老赵,老赵不过意,收摊时,带上一胳盐水鹅去男孩家还人情。男孩家更不过意,老赵说:“要不过意,下次多来剁盐水鹅。”小男孩有一个姐姐,一来二去,老赵就成了小男孩的姐夫。
小区建成后,老赵买了一户,长住了下来,依旧在小区门口定点卖盐水鹅。小区里没有人没吃过老赵的盐水鹅,小区里哪个人哪个脾性,老赵了如指掌。张奶奶剁老鹅肯定是前胳,老两口牙口不太好,鹅胸脯肉酥烂;李大爷每次都是后胳,鹅大腿留给小孙子;王叔剁鹅,还要带点爪翅、鹅血子,搭老酒更有滋味;朱姐要多给点鹅卤子,朱姐喜欢用盐水鹅卤子下一碗面。
剁一胳盐水鹅本来是各人各家的“自选动作”,久而久之,扬州人把它变成了“规定动作”。规定动作做多了,就成了过日子中的一部分。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就成了这个地方固有的日子,一旦有所改变,就会生出许多情结。
那年,受江苏省教育厅委派,我们到英国杜伦大学的语言中心学习交流了两个多月时间。那是我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
不出远门就不知道什么是“思乡”。思乡之最当属味觉思念,思乡人常常会把满怀的思念化作满嘴的哈喇子。离开英国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聚在一起粗喉咙大嗓门地读起了苏东坡的《猪肉颂》:“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我们读的“他自美”中的“他”字不一定是指东坡肉,每个人心里都有各自的“他”。我的心里非盐水鹅莫属。
上海虹桥机场一落地,夫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盐水鹅,老赵摊上的,已经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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