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师徒情

文化 2024-11-06 09:54 江苏

图 | 视觉中国

王娥腰痛又发了，每逢天开始阴雨绵绵的时候。

这腰是多年前王娥主演《御河桥》时摔伤的。这是川剧高腔传统剧目修改的黄梅戏。有次演出，王娥饰演女主角柯宝珠，正表演站在御河桥上投水自尽的情节，谁曾想，化妆师没有系好她的罗裙，跳桥时，罗裙扯住了桥桩，人就裁了下来，幸亏师傅在一旁当配角，立刻奋不顾身地冲出来，用力抱住她。这一出手相救，师傅撞断了三根肋骨，养了一百多天才好。师傅躺在床上，还一直挂念王娥的腰受了伤，恢复得怎么样。家人炖了养伤的排骨汤、老鸡汤来，师傅都吩咐舀出一半来，给徒弟送去。遇到阴天下雨腰痛时，王娥就会想起师傅对她的好。

“如果当年没有进剧团，那我这辈子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现年85岁的王娥，说起自己17岁时被师傅选进县黄梅剧团，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朵迟开的秋菊。王娥家是地主成份，小时候也就读了几年私塾。师傅下乡演出时，发现王娥在田埂上演唱，唱得像模像样，就竭力向剧团推荐她，自告奋勇要收她为徒。王娥就这样有了一份养家糊口的工资。

第二年，王娥不幸得了肺结核，这毛病有传染性，剧团同事都避着她走，师傅却带她睡，让丈夫带着儿子去睡。肺结核是种富贵病，营养要跟上去，师傅就变着法子给王娥增加营养。练功很累，饭也吃不饱。王娥当时工资18.50元，师傅工资是58元。师傅领了工资回来，枕边有钱，放钱的抽屉也不上锁。师傅还买了一大铁桶上海万年青葱油饼干，特意留在那里让王娥当点心。饼干吃完了，师傅又不声不响地去买。王娥虽是乡下女子，毕竟出自大户人家，懂得深浅，饼干她每天照吃不误，就是那些散落房间各处的钱，王娥一分钱也没有拿过。从师傅这润物细无声的教诲中，王娥悟到什么是规矩，也领略到戏台上无小事。

王娥是花旦，在黄梅戏《天仙配》中饰演七仙女。《天仙配》中有段经典唱段《路遇》，许多戏迷百看不厌。有次演出时，王娥不巧感冒了，很严重，鼻子是塞的，气都透不出。都说“救场如救火”，当时，师傅手拿一支滴鼻净，一瓶用麝香配制的开窍消炎的喷雾，就站在侧幕阴影里，王娥每转到这里，师傅就给她滴一点，喷一下，一场45分钟的戏，师傅就站在那里，专注地等了45分钟。

师傅平时像个慈母，练功时，徒弟们做得不到位，师傅迅即一马鞭子丢过来，马鞭点到距徒弟只有一厘米的地方，硬生生收住，有警示作用，也有鞭策的意思。

徒弟们每每见到威风凛凛的师傅，高举着马鞭站在台上，每个人都不敢怠慢，台步走得更加到位，水袖挥舞得就像天边的彩云。

说起黄梅戏，大家都会提到严凤英。其实，当时的黄梅戏旦角还有许多出色的演员，像马彩楼，像张胜英等。王娥的师傅就是张胜英。王娥说起师傅张胜英，眼含热泪，她说师傅是好人、好演员，更是她一生为人处世的范本。

[安徽]厚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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