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中戏｜坡子街•董小潭
文摘
文化
2024-11-13 06:50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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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州，号称“梅郎故里、戏曲圣地”。时值第十六届梅兰芳艺术节璀璨开启，说到弘扬梅兰芳文化，近年来，泰州大地可谓好戏连台。自京剧《蓄须记》和昆曲《当年梅郎》相继亮相，在北上广及诸多省市巡演之后，陆续推出“百梅争艳”精品汇演、梅兰芳文化在国家博物馆展陈、梅兰芳京剧团成立等诸多大事。其中，从2020年至今，122位梅花奖获得者带着85部经典剧目，来泰祭拜大师，演出交流，把泰州以艺术之名推向了世界。2024年央视元宵戏曲晚会在泰州望海楼景区举办，整台晚会以“百梅争春、元宵有戏”为主题。为了把这台戏的影响力做大，央视栏目组特别策划了“美食中的戏曲”访谈节目。临时接到担任访谈嘉宾主持的任务，要求戏外有戏，还要出彩，我的心里十分忐忑。一是泰州早茶文化博大精深，只有访谈框架，具体内容要即兴发挥；二是泰普口音，怕出糗。导演安娜说你和搭档找找感觉，应该没问题。很快，著名民俗美食家姜波老师与我一照面，彼此就会心一笑，仿佛是老友重逢，让我窘意全消，原来姜波老师一件红衬衫外罩溜花蓝红缎夹，与我的一身黑丝绒中式套装，左上襟斜插一支取材于梅兰芳先生的画作《春消息》制作的粉色胸针，相映成趣。我们在凤城河畔边走边聊，虽是早春二月，却不觉寒冷。首期访谈节目席设留芳茶社，由主持人、著名曲艺演员李林幽默开场，泰州姑娘、淮剧名家陈澄以淮腔“一茶三点一面”即兴致词后，我以一副春联来介绍泰州文化。上联是：琴棋书画诗酒花，下联：柴米油盐酱醋茶，横批：国泰民安。从泰州早茶的前序（满汉全席叫压桌碟儿），说到对联里蕴藏的泰州文化产业，以及每道茶点及其背后的故事。欢声笑语间，姜波老师用他那典型的京片子介绍了南北早茶的差异，以及史料记载的泰州三茶两饭的历史，大家不禁为中华饮食文化的浩瀚和姜老师宽阔的知识面深深折服。以掌作拍中，京剧名家谈元老师给大家奉上了脍炙人口的一长串儿《报花灯》，早年谈元老师曾随他师父到泰州演过《徐九经升官记》，对泰州感情很深。看他光溜溜的脑门儿、不断上下耸动的眉毛、溜溜转的眼珠子，仿佛全身上下都是戏。陈澄老师也乘兴来了段淮菜品灯，把杨排凤在灯山灯海中，以寻常百姓食用的蔬菜点将为帅，那一个英姿飒爽、活泼明亮演绎得活灵活现。那两位也不甘示弱，李林老师来了段北京的报菜名，姜波老师则一口气说唱了一段宫廷四大锅子。真是老友相聚，边吃边聊，说的唱的都是开心事儿；名嘴名家，各有绝活，你方唱罢我登台。一席泰州早茶，竟好似吃遍了天南海北。因为梅兰芳文化在餐饮方面的率先创新应用，有两期访谈选在了泰州宾馆。一期是在泰州宾馆二楼梅兰厅，话题围绕四幅珍贵的照片展开。这是梅葆玖先生于2002年赠送给泰州宾馆的。分别是梅兰芳先生在《四郎探母》坐宫中饰演铁镜公主的剧照，1947年梅兰芳先生在上海沪西俱乐部打高尔夫球的生活照，梅兰芳先生在《游园惊梦》中饰演杜丽娘的剧照，以及1935年梅兰芳先生与俄国戏剧大师斯坦尼拉夫斯基的合影。前期踩点时，我就暗自琢磨，照片之间没有直接关联，嘉宾彼此不熟，聚焦访谈，只能从两个大师的合影开始了。当天参加访谈的嘉宾有：陕西秦腔名旦齐爱云、湖南花鼓戏名角朱贵兵、苏州评弹名家陆锦花。虽都是名家，但彼此都不熟悉。为了让大家能迅速踩到导演要求的“自如”的那个点，我设计了一个环节，让大家用各自方言趣学“泰州早茶，早来泰州”这句话。很快，三位名家不禁被对方“最率直、最豪爽、最嗲气”的本土方言逗得哈哈大笑。为了调动嘉宾的对话共情，事前我突击对嘉宾们所代表的剧种和其代表作进行了备课。访谈开始后，我从齐爱云老师的绝活水袖功聊开。齐老师的水袖功如梦如幻，有时行云流水，有时寒如利刃。她在回忆到梅兰芳先生主演的京剧《嫦娥奔月》与秦腔版的同名戏曲时深情款款，崇敬追思之情溢于言表。愉快的氛围中，访谈话题从各自代表的剧种与梅派、斯派和布派的关系展开，大家畅所欲言，也表演了各自经典剧目。齐老师唱了段秦腔《天女散花》，高亢嘹亮，一音千里，不愧是秦腔名旦；朱老师端坐着唱了段《补锅》，一亮嗓就把一乡村老汉在市集上的机智、诙谐演活了，大家连呼过瘾过瘾；陆老师清唱苏州评弹《颠倒古人》，吴侬软语化作了江南的一池春水，柔婉到骨子里，也清芬到骨子里。这不仅是一场戏曲经典的精彩演绎，一场以梅兰芳文化传承与创新的深度对话，更是一场名家深厚戏剧理论功底的交流盛宴。另外一期从松仁纸皮包说开。参加访谈的有苏剧名家王芳、湖北花鼓动戏名家黄涓涓、晋剧小花陈丽娜。松仁纸皮包，皮薄馅满有料、晶莹剔透手工制、用料（糯米、松子仁、瓜子仁、黑木耳粒）做工十分考究。顾名思义，外皮薄如纸，且韧而不破。薄薄透明的烧麦皮让厚实饱满的馅料清晰可见。那个香气四溢的早晨，我们一起与面点钱师傅共同完成了一场戏曲松仁纸皮包的现场“比武”，品尝了各自亲手做的作品，惊羡于这道名点形成的经典泰州味道，更回甘于梅兰芳、梅葆玖父子与泰州宾馆的特殊缘分。为深切缅怀梅兰芳先生，泰州宾馆将戏曲与烹饪文化相结合，以梅兰芳先后的代表剧目为背景，以戏成菜、喻形或喻意，在1994年纪念梅兰芳百年诞辰之际，隆重推出《梅兰宴》，以表达家乡人民对大师的深切怀念之情。在中华餐饮“色、香、味、形、意”的基础上，又赋予了“艺”的内涵。十道菜品，灵感均源自梅兰芳先生的经典剧目，结合先生护嗓养生的特点，以及剧目要素提炼而成。梅葆玖先生每次回泰均入住泰州宾馆，特别喜欢吃泰州宾馆特色早茶。2006年3月29日，恰好是葆玖先生73岁生日，宾馆精心奉上了一桌梅兰宴为其庆生。餐后，因葆玖先生觉得此宴是戏剧与烹饪的完美结合，欣喜地在梅兰宴菜单上签字，表示回北京后也要继续研发梅府家宴。如今这份菜单还珍藏在泰州宾馆内。前不久，文友同华曾为梅兰宴进行了视频解读，关于其真味真形，这里不再一一赘述，征得泰州宾馆同意，现将其菜名及寓意摘抄供读者诸君一饱眼福。主要有：天女散花：取自京剧曲目《天女散花》，用十道花卉小碟围衬主碟，繁花似锦，似天女从空散落的朵朵鲜花争奇斗艳。锦枫取参：取自梅先生京剧经典曲目《廉锦枫》，孝女锦枫下海取海中珍品孝敬母亲的故事，恭祝阖家幸福，健康团圆。凤还巢：取自京剧曲目《凤还巢》，寓意历经波折，美满团聚。断桥相会：取自京剧曲目《断桥相会》，三色寓意白娘子、小青和许仙，仿佛三人在西湖畔断桥相遇的情形。霸王别姬：取自京剧曲目《霸王别姬》，是一道形喻大菜。取甲鱼外壳装饰为霸王脸谱，绣球鸡围于霸王四周，寓意虞姬轻歌曼舞，为大王消愁。贵妃醉酒：取自京剧曲目《贵妃醉酒》，翅寓意飞（妃），选用泰州特产梅兰春酒煨制。黛玉怜花：喻意菜，五种原料意为落花残片，盖上面包糠如同将落花埋入净土。渔家乐：取自梅先生学唱的昆曲剧目《渔家乐》，河鲜荟萃，丰富多彩。嫦娥奔月：取自京剧曲目《嫦娥奔月》，象形优美，清新爽口。游园惊梦：取自京剧曲目《游园惊梦》，清汤灌蟹鱼圆，鱼圆清爽洁白，似若在梦中游园。一桌梅兰宴，胜似满庭芳。时光如白驹过隙，梅先生虽已千古，但其精神、风骨、才华却仍旧惠泽后世。短短几天的客串，尽管仅仅采撷了沧海一粟，仍能体悟到业内业外敬梅、纪梅、学梅的浓烈氛围。整个泰州大地戏中有戏、戏中有宴、宴中有戏的用心深情，以及泰州人活得认真洒脱的态度，给戏曲大家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文化艺术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泰州学派，崇尚百姓日用即道。从政府举办梅艺节一直浸润到百姓日常生活的早茶晚餐，可谓上下同心，如出一辙地彰显了“百姓”的主体地位，“日用”的实践养成以及“不觉”的熏陶教化。正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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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2日《泰州晚报》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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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潭 本名叶慧莲，现供职于泰州广播电视台。发表作品多篇，出版散文集1部，中短篇小说集2部，长篇小说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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