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叫何启生,泰兴黄桥东闾人氏。爷爷从小吃过很多苦,经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待年纪稍长,就在黄桥富人家里做长工,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给烧蔗糖的师傅当下手。那时候,“蔗糖”算是高档货物,爷爷自然吃不到,他是万千穷苦百姓中的一员。
我爷爷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父亲是老大,也是五个兄弟中唯一的大学生,后来在机关单位退休。老二当过生产队长,属于比较活络的人,他生了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北京,一个国企高管,一个当律师。老三是卖鱼的。老四是瓦匠。老五是木匠。我父亲还没退休的时候经常接济爷爷,给钱给物,但是我父亲也生了我们姐弟四个,负担实在是重,就提议他们弟兄五个一起赡养爷爷奶奶,让爷爷和奶奶单过,五个兄弟给钱给物。但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终究未能如愿。最后爷爷跟了五叔一家生活,我理解爷爷,养儿防老,总得靠一个。而爷爷的女儿、我的姑姑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对人友善,勤劳持家,可惜后来遭了歹徒,过世很早。其实我对爷爷早期的生活并不是特别了解。他是活到九十几岁过世的,我的印象里他的几个儿子都还算孝顺。我的三个姐姐我倒是很想表扬一下,她们经常回农村看望爷爷,替她们的父辈们买这买那,给爷爷的晚年留下了暖暖的温情。爷爷自然也深爱着他的子女,有一个故事一直为家族众人所铭记。那是早些时候,我父亲在镇江农机学院上大学,一次生病了,爷爷要去镇江看我父亲。可是那时候的交通一则不方便,二则费用对当时的家庭条件而言有些过重。去是一定要去的,怎么去?爷爷竟选择了从黄桥农村徒步走到镇江。爷爷过世后,我带我父母去过现在的江苏大学(以前的镇江农机学院),父亲故地重游,想起爷爷走过的路,说过的话,不禁潸然泪下。而爷爷给我最深的印象,则是在放暑假的时候。爷爷用木凳架起凉席放在天井里,青蛙在旁边呱呱地叫,萤火虫和蚊子一起在耳边飞,爷爷用扇子给我扇风,给我讲他知道的历史掌故,恨不得我这个长房长孙能迅速长大,做个“宰相”,好给他光宗耀祖。他告诉我,祖上也曾辉煌过,某个皇帝曾经赐下一块“金牌”,写着类似于皇恩浩荡之类的吉祥词,可惜在特殊时代被扔到了河里。他还和我讲日本人占领黄桥镇的时候,有过很多搞笑的事情,比如日本士兵不会说中国话,比画着烧火的动作,丑陋不堪,我每次听着都为他捏一把汗,那么近距离接触日本士兵,应该是比较危险的吧。人的一生就像一场剧,不同的时期扮演不同的角色,终有一个角色笔墨深重,会伴随着谢幕。爷爷扮演着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的父亲,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就像这世间大多数父母一样,于平凡的人生中完成了世人认可的“固定”使命。我经常想,假如我是爷爷的“儿子”,我会如何对待我的“父亲”呢?每每念及,总是会叹息,那本难念的经,也曾摆在我家的八仙桌上。
(2024年11月12日《泰州晚报》6版)
何文峰 泰州中学语文老师,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校园文学委员会副秘书长,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江苏赛区办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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