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病了,我才知道……|坡子街•齐凤艳

文摘   文化   2024-11-10 06:50   江苏  

2016年9月28日,我正在犹豫国庆节黄金周假日如何安排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爸爸的手机,说话的却是妈妈。这让我感到很突然。
  
之前8月10日左右我给家里打电话,座机没人接,我就打爸爸的手机,爸爸说,他和我妈妈去黑龙江他的老家走一遭,连同在黑龙江各地游玩,估计得一个月左右才回来,让我放心。这期间我打电话,都是打爸爸的手机,每次爸爸都不说什么,只说在外面玩得很好。我问国庆节是不是从黑龙江返回,我想回去看望他们。爸爸说,还定不下来。这不禁让我有些怅然。我在高校工作,每年寒暑假、五一和国庆节都回家。但是2016年暑假,我因为怀孕后又流产,没能回去。这期间爸爸妈妈也没有说来看望生病的我,只嘱咐我好好调养。
  
为此,我心里是比较矛盾的。一方面,我这么大了,觉得父母生养了我,我却工作成家在外地,父母没借我什么力,怎么还能让父母来照顾我;另一方面,我还是很希望他们来的,毕竟有几个月没见面了。于是,我就盼着国庆节回去看望他们,没想到,他们在黑龙江乐不思女。所以,9月28日接到电话的时候,我直接问道:“妈,你们还在黑龙江?你们国庆节到底回不回康平?”
  
妈妈顿了顿,说:“我和你爸根本就没去黑龙江。我们这两个来月一直在沈阳你妹妹这里,你老妈我病了……”
  
消息来得措不及防,我愣住了,但大脑依然在迅速反应:妈妈一定是得了什么大病,不然不会瞒着我……我的泪水哗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妈妈得了宫颈癌。
  
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之前都在瞒着我!妈妈这次特意打电话告诉我,她的语调是平稳的,她要用平缓的语调稳住我的情绪,她的声音依然那么高,她要用一贯的大嗓门支撑住我。妈妈是了解她的大女儿的,了解她的软弱和爱哭鼻子的。仿佛此时得病的不是她,而是我。我一时什么都不能说,我不想让妈妈听见我的哭腔。妈妈接着说:“咋不说话了呢?又哭鼻子了吧?老妈没事儿!已经开始放射治疗了!你老妈身体素质好,基本没什么不良反应……”9月28日,这天是孔子诞辰纪念日,先哲的一句教诲就是“父母在,不远游”。妈妈病了,我才知道,离家的女儿,我错过了多少,我少承担了多少,我少做了多少!我只能多流泪。
  
之后就是难捱的等待,等待国庆节假期的到来。接下来的三天,我的心充满了悲伤。为母亲,为自己。许多泪水流在上下班的公交车上。苦捱了三天,我终于登上回沈阳探望母亲的列车,山一程,水一程,泪一程,我一次次的提醒自己,纵使双眼红肿,纵使面容憔悴,纵使声音暗哑,见到妈妈的时候,一定不能让我的眼泪加重妈妈的病痛。进了沈阳妹妹的家,见到妈妈,我真的没有哭。
  
妈妈一向乐观和坚强。此次妈妈罹患大病,让我知道了妈妈乐观坚强的程度。不仅是在她打电话沉稳地告诉我她生病的时候,还是在我见到她的时候,妈妈精神状态都非常好,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得了大病的人。我让弟弟妹妹找来了所有的诊断单,妈妈的病情处于中后期,医生鉴于妈妈的年龄和病程不建议做手术,而是直接放疗和化疗。妈妈说:“你爸老是念叨看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就别说后悔的话。发生了就面对,日子总得过,怎么过都是一天,为啥不高高兴兴地过……”之后,弟弟妹妹又告诉我,7月中旬的一次检查就怀疑是癌症了,我那时怀孕,就没告诉我。等确诊的时候,我又流产了,就更不能告诉我了。这两个月来,弟弟妹妹替我承担了多少啊!找医院,找医生,做决定,这些操心伤脑筋的事,我没有承担一样。
  
10月5日到10月9日,我在沈阳医大二院滑翔院区陪妈妈做最后四次放疗。在医院陪护期间我看到了疾病对人的侵害,也看到了人的生命的顽强抵抗。同病房六个病人中,妈妈是年纪最大的,却也是放疗反应最小的。我心里真的是暗自庆幸啊!国庆节后,我回到了大连。妈妈将在11月和12月接受两次化疗。临行弟弟妹妹对我说:“化疗期间你就别回来了,我们会陪护好的。”我能说什么呢?我现在感到了不在父母身边是多么的不便啊!同时,我也感到,当父母病了,需要子女照顾的时候,能够陪在身边捧水喂药也是一种幸福。而我,只能在大连焦急牵挂。
  
回大连后,我只有常常打电话询问病情,微信视频中,妈妈精神状态一直很好。妈妈说,第一次化疗的最后两天感到非常难受,哪里都疼,像有什么东西在咬她的骨头,但是她挺过来了,她吃饭睡觉没受到多少影响,让我放心。12月份弟弟陪妈妈去沈阳化疗前,我说视频看看老妈,弟弟说:“别看了,老妈不让,怕你惦记,她头发都掉了。”老妈受苦了!我必须得回去,陪她做这最后一次化疗。于是,我立即请假赶往沈阳。
  
妈妈见到我说:“这头发一掉,我才知道,这病还真挺吓人的!”说完,妈妈还笑了。妈妈说话的声音依然洪亮,我些许放下心来。我再怎么心痛妈妈都是没有用的,化疗的创伤只能妈妈自己来承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不时握握她的手,给予她力量和信心。妈妈不用我喂饭给她吃,下床时我给她穿鞋她也不让,说:“我要是到了用你们穿鞋的那天,可真成累赘了!”
  
妈妈病了,我才清楚地认识到,妈妈是一个好强的人。一个人好强不一定当多大官,不一定有多高深的学问。妈妈和病友接下来的聊天中,我才知道,我一岁的时候,爸爸给我和我的双胞胎妹妹买了两顶小帽子,心灵手巧的妈妈对帽子不满意,把它拆了重织。从那天起我面前就常常浮现一个场景,温暖的土炕上,两个摇篮里躺着双胞胎的我和妹妹,咿咿呀呀,呀呀咿咿,妈妈口中哼着歌,两脚摇着两个摇篮和摇篮里的两个宝宝,手里将小帽拆了又织,织着她的爱,她的梦,织着她的辛苦,她的甜蜜。妈妈病了我才知道这个小帽子的存在,夜深人静,我在黑暗中勾画着,它拆前的样子,重织后的样子,我和妹妹戴着小帽子,吮着手指,看着妈妈笑。
  
陪伴妈妈的日子里,我想起了很多。爸爸在乡里上班,家里的口粮田大都是妈妈一个人耕种,妈妈还要担负起照顾爷爷奶奶的重任,并且要抚养我和妹妹、弟弟。妈妈一有时间,就给我们织毛衣,妈妈很会设计,小朋友们见了妈妈给我们织的毛裙都很羡慕。我和妹妹的小白鞋妈妈总是给我们刷得白白的……
  
2017年1月17日农历腊月二十三,化疗结束不到一个月,我们迎来了妈妈大病后的第一个生日。妈妈虽然戴着假发,但是精神饱满,向前来给她祝贺生日的亲戚朋友致谢。她说:“有病就积极治疗,保持好心情是配合治疗,也是对生命的一种态度!”
  
妈妈病了,我才知道,妈妈对生命的态度、对爱的认识,怎么不算是一种伟大。

作者简介


齐凤艳 辽宁康平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在《文艺报》《诗刊》《中华辞赋》《扬子江诗刊》《绿风》《诗选刊》《诗歌月刊》《长江丛刊》《散文诗》《星星》《海燕》《诗潮》《散文选刊》《芒种》等刊物。著有诗集《齐凤艳诗选》,出版独译合译双语诗集13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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