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暴诈」是魔宙出品的半虚构故事栏目
由姜湖讲述发生在1999-2016年的中国诈骗故事
大多基于真实新闻而进行虚构的自传式写作
从而达到长见识和警示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姜湖。
《狂飙》里有个重要道具——《孙子兵法》。
高启强从一个菜市场的小鱼贩,一步一步成为侍弄权力的京海“一霸”,与这本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今天这页讲义里,我发现刘志也引用了《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
在诈骗路上走到第十四年的刘志,已经非常善于融会贯通,根据不同的情况随意组合诈骗法则,进行随机应变。
是什么样的危机,让他开始思索“借力打力”,我们一起往下看吧。
大暴诈·第二季
法则十九:借力打力,顺势而为
案例:T村采沙场事件
时间:2013年1月
1
2013年1月,距离智海和尚在水陆法会上被信徒踩死已经过了三个月。
周围很少有人再提起他,那座曾经香火不断的华藏寺也像是被遗忘了。
“神”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远没有地里的庄稼实在。
年关将至,在外面打工的T村村民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这几天,我家门口都快被踏烂了。
在外打工干的都是体力活,工资低,人还辛苦,要不是在家种地活不下去,没人愿意出去受这白眼气。
这些人听说我回村这一年来干了不少事,不仅给老人们解决了看病难的问题,红姐还带着村里的女人挣到了钱,这些人就也心思活络了起来,三天两头的上门,一边夸我是能干大事的人,一边明里暗里地提点我:
小志子,你能不能就在村里给大家找个活路?大家实在不想出去打工了。
其实,这也是我这几个月在干的事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我发现T村物资确实是匮乏,唯一可利用的资源就是紧靠村子的濠河。
河里黄沙资源丰富,沙子又是造水泥的原料。12年我在南京开房地产公司的时候就知道,现在是基建时代,水泥钢筋这些建材商品供不应求。
如果能利用家门口这条河开个采沙场,那实在是个不错的致富路子。
濠河是淮河中游的一条支流,也是采沙的重要河段
为了这个采沙场,我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月,设备场地人员都好办,唯独资源局那边始终打点不通,死活不给下采沙证。
我费了大力气掏钱送礼,终于在这天省里来了个资源局的人:“刘老板,咱们都是靠天吃饭的,可是最近天气不怎么好呀。”
我沉吟了下:“不是说这两天天会晴吗?”
来人笑了笑,“天气的事,谁说得准。”
上次我托人给他们送了二十万,看来根本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我说,哎,我也愁啊,每天都盼着晴,就是不知道这天怎样才能放晴。
对面比出一个“六”的手势,做了个口型:股份。
接着他又说:“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雨,看来河里水位要涨。想靠这条河吃饭的人多得是,我们局长是觉得,应该帮扶一下贫困村,响应国家号召,助力乡村振兴。刘老板,您是个想给村里做实事的人,您觉得呢?”
我笑了笑,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门,还让小虎给他捎上了一条中华烟。
送人回来,小虎愤愤不平:“60%的股份?这也太多了!这些狗日的真是官字两个口,一张嘴就是吃拿卡要。”
我点了根烟,心里无比平静:“想把我刘志当冤大头,不可能。”
“师父,那咋整啊?”
我摁灭烟,吐出两个字:“软肋。”
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深谙一个道理:甭管什么对手,只要这人活着,他就有软肋。
打蛇打七寸,治人抓软肋,用《孙子兵法》里边的话来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小虎一听我说这个词儿,立刻激动起来——他最近一直在跟着我折腾沙场的事情,碰壁碰得灰头土脸的,估计也是憋着一股子气。
我让他先出去摸一摸这个资源局局长付连海的底儿。
小虎走后,我正在办公室里思考对策,红姐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要我跟她去一趟徐嫂子家。
在去徐嫂子家的路上,红姐跟我说了个大概。
徐嫂子住在村里最北边,多年守寡,但是做事麻利,为人朴实,从来不占小便宜,这在T村真算是个相当难得的人。
红姐很欣赏她骨子里这股实诚儿,带着女人们卖面膜时,也没落下她,甚至把不少重要的工作都交给她干,俩人关系处地相当不错。
可最近这段日子,徐嫂子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丢了魂一般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愣着掉眼泪,手头的活计也经常出错。
红姐察觉到不对,问了好几次,但徐嫂子只是抹眼泪,就是不张口。
结果有天晚上,红姐在县城跟人谈事,回村晚了,正好撞见徐嫂子捂着个挎包,匆匆忙忙的。
红姐热情地上去打招呼,徐嫂子却跟见了鬼一样闪躲。
躲避的时候,一盒验孕棒从徐嫂子的包里掉了出来。
红姐一见着这东西就明白了,难怪徐嫂子最近这么反常!
这事还得是红姐,要是我未必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谁欺负你了?”红姐一把拽住徐嫂子的手,“我去帮你讨个公道。”
“不、不是的……”徐嫂子连连否认。
“你别怕,我给你撑腰!有我在,那个混蛋不敢对你怎么样!”
眼见红姐都要去砸村里那几个老光棍的门了,徐嫂子这才一跺脚:“哎呀红姐……不是我!”
原来,是徐嫂子的女儿。
徐芳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好大学的女孩,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读金融,今年刚上大二。
她原本是想寒假勤工俭学,就找了个家政的活儿,被那家的男主人给欺负了。
红姐气坏了,要徐嫂子放心,她指定帮忙。
但转念一想,特意把我给带上了。
红姐说,这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把徐嫂子的事解决了,以后看着吧,我在村里妇女嘴里就会成为天大的能人,说不定徐芳毕业后还能跟着咱们干。
自古以来,大事买人,小事买心。
我和红姐走到徐嫂子家大门口,隐约听到屋里传来一粗一细两道声音,红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听听里面的动静。
徐嫂子的声音又粗又沙哑:“你说说你……我们徐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谁让你穿裙子去别人家的?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女孩子在外面要自重……要离男人远一些!”
接着传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声,应该就是徐芳了:“我怎么不自重?是他、是他主动来摸我的……”
“那么多兼职,你干吗要找个跟男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事儿?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子,只要跟男人在同一个屋里,不管做没做,就已经说不清了!”
“妈,我该怎么办啊……”
“……是妈没本事,你要不是去打工补贴家里,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以后妈多干点活,你就好好念书……”
咿咿呀呀,两个声音最后哭成了一团。
红姐一把推开门:“别哭了,谁欺负你们,给我们说,我们一定帮你们要个说法!”
屋里哭成一团的俩人立刻呆住。
徐嫂子抹了一把眼泪,结结巴巴地说:“红、红姐……刘志咋也来了?”
红姐把我往前面推了推:“妹子,你别怪姐多管闲事,你们家的事我告诉给刘志了,小芳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子,不能就这么被人欺负了。你放心,我和刘志一定会帮你们帮到底!”
徐嫂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徐芳也默默地垂下头:“不、不用了……”
“怎么就不用了?!”红姐恨铁不成钢,“妹子,这些年多少人欺负你家没男人,你和小芳受了多少气,你都忘了吗?现在有我们给你们撑腰,你怎么还推三阻四呢?”
徐嫂子低着头:“可是,这事传出去,对小芳不好……”
“你放心,保证没人知道,对吧刘志?”红姐暗地里掐了我一把。
我吃痛,只能附和:“对,对。徐芳,你把欺负你那人名字告诉我,我找找他的漏子,帮你报仇。”
徐芳摇头:“我不知道他叫啥,我在家里都叫他叔。”
“那他住哪儿你总知道吧?”
“省城的天鹅湖小区,一栋三单元十楼,1001。”
“行,我知道了。”
我让红姐留下继续安慰徐嫂子,先回家了。
然后给正在省里摸底的小虎打了个电话,让他查一查这个天鹅湖1001是谁,看看这人是干什么的,有没有什么漏子可以抓。
一天后,小虎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师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天鹅湖1001,住的人是付连海!”
2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我把前前后后的事情给红姐一说,红姐气得浑身发抖:“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一趟徐嫂子家。”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红姐就来到徐嫂子家。
徐嫂子家没什么家具,一进门就看见徐嫂子坐在桌前发呆,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显然是哭了一整晚,徐芳躺在床上蒙着头,见有人来也不起来。
我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知道是谁欺负徐芳了。”
徐嫂子猛地抬头:“谁?”
“资源局局长,付连海。”
“……什、什么局长?”徐嫂子一脸惊愕,“那一定是很大的官吧……”
她的脸垂了下去,被子下面的徐芳也开始轻轻颤抖。
这也是难免,在村里人眼里,带“X长”的人都是惹不起的大官,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们碾得渣都不剩。
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我说:“当官的又怎么样?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就能随意被欺负吗?徐芳,徐嫂子,我愿意为了你们跟这个付连海斗一场,你们愿意赌一把吗?”
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
过了好久,徐嫂子怯怯地说:“算了吧,红姐,刘志……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们好,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而且……这事也不光彩。万一闹大了,小芳以后怎么嫁人啊?”
我扭头问床上还蒙着头的徐芳:“徐芳,你想不想报仇?你才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你说了算。”
没动静。
徐嫂子继续絮叨:“……女孩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这件事我们就当吃个哑巴亏,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被人知道的话,我们小芳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被子下面开始抖动,里面传出了徐芳的哭声。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怆。
我走到床边,轻声说:“徐芳,你和你妈妈不一样,你念过大学,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红姐也忍不住开口:“徐家妹子,不是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嫁人!你女儿被人欺负了你懂不懂啊?徐芳考上这么好的大学,这两年走哪儿不给你长脸?她现在被人欺负了,你还觉得是她的错?”
徐嫂子涨红了脸:“我哪里说错了?脏了就是脏了!红姐,我是做过寡妇的人,我知道女孩子的贞洁有多重要,被人戳脊梁骨又是什么滋味!”
“那你觉得谁脏?欺负你女儿的畜生不脏,被欺负的反倒脏了?”
徐嫂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憋出一句:“都脏!”
红姐沉默了一会,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脱衣服。
我惊了一下,上前一步,但还是没有阻拦她。
一层一层,一件一件,最后脱到只剩内衣裤。
红姐撇开大腿,露出股沟,那里是被姜宝山烫下的三个烟头疤。
那个畜生说过,这是生猪出栏时的质检,红姐是他一辈子的“猪”。
这是我和红姐之间的一个禁忌,我们从不提起这件事。
《大暴诈05》中,刚出道的刘志和红姐在香港遭遇的生死惊魂事件
“……我曾经,也被畜生欺负过,还不止一个。但是,欺负我的人,都付出了代价……徐家妹子,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脏死了?脏得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滴泪从红姐的眼角滑落。
徐嫂子直愣愣地呆在原地,就在这个时候,被子突然动了。
徐芳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是泪,她抱着被子盖在了红姐的身上。
“……红姨,帮帮我。”
3
我让徐芳把整件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讲一遍。
我知道红姐走到今天,或许确实是不再在意那件事了,但当着外人的面掀开自己的伤疤,还是会痛。
我必须要好好处理这件事,才能对得起她的痛。
徐芳说,家政公司的单子一般都是二十块钱一个小时,但是突然有个天鹅湖的单子,开了五十块一个小时,还报销来回车费。
当时好多有经验的保洁都想去做,但那边只有一个要求: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而且要求很高,别人家用拖把,这家只能蹲下来用抹布手擦地板。不过钱开得高,要求高点也是自然。
所以徐芳就被选上了,她特别兴奋地来到雇主家,开始卖力干活。
地板刚擦到一半,一个五十岁左右,头顶秃了一半的地中海男人推门进来,见到徐芳很惊讶,问她是谁。
徐芳连忙说是保洁公司的,有人下了单让她来打扫,对方姓孙。
男人听到这句话,笑了,让她继续。然后自己泡了壶茶,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报纸。
前几次都没什么事,徐芳老老实实地打扫,男人翘着二郎腿看报喝茶,还经常拿家里的水果点心给她吃,相处得很愉快。
直到有一天,徐芳正在擦地的时候,男人突然走到她面前,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小徐,你是不是喜欢我?”
徐芳吓坏了:“叔您干什么啊?”
男人继续问:“你不要害怕,我只是问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这几天我看你一直很卖力地做事,对你的印象很好,很喜欢你。你呢,喜不喜欢我?”
徐芳不知道他这个“喜欢”是哪种喜欢,但听男人的说法,应该是人与人之间的欣赏。
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叔您对我很好,还请我吃水果,我也很喜欢您。”
下一秒,男人露出了本性,一把将徐芳摁在地上:“那太好了。”
然后,徐芳就被强奸了。
事后徐芳哭哭啼啼的要去报警,但男人一句话就堵死了她的去路。
“你知道一个成年女性对一个成年男性说‘喜欢’是什么意思吗?小徐,你自己亲口说喜欢我,是你自己在邀请我睡你。”
听到这里,红姐忍不住拍桌子:“老畜生!居然能这么曲解小女孩的意思!这他妈的是诱奸!”
徐嫂子也没憋住:“……你啊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对一个男人说喜欢!”
徐芳捂住脸不说话。
我抬手制止了她们:“然后呢,付连海有没有联系你?”
徐芳摇头,掏出一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但是下单的那个人一直在给我发短信。她好像是那家的女主人。”
诺基亚5300还是06年左右推出的机型,但其实13年那会儿已经很多人在用智能手机了
我接过手机,看到对面发来的短信。
——小徐,最近放假了吧,要不要考虑在我家做长期家政?
——姨换了好几个都不太满意,还是你干得好,等你回来姨给你涨工资。
一个计划立刻在我心里成型。
我使了个眼色,红姐把徐嫂子支了出去,现在屋里只剩下我和徐芳。
我告诉徐芳:“我现在已经有了报复付连海的计划,但这个计划会让你重新回到付连海的家里,并且做出一定的牺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报仇,你愿意接受吗?”
徐芳咬紧自己的嘴唇,渐渐渗出了血,她用力地点了下头:“我愿意。”
“行。”
下一秒,我拿起她的手机拨通了对面的电话。
嘟嘟几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是小徐啊?我可算盼到你的电话了,是不是考虑好了,要来我家做长期家政啊?”
“姓孙的是吧?”我吊儿郎当地开了口,“我是徐芳他哥,叫徐志。我有事儿想跟你谈谈,你看什么时候?”
电话另一端停顿了几秒,狐疑地说:“没听说徐芳有哥哥啊?”
“我家的事儿你知道个屁,我就问你能不能谈谈?你别看我妹妹单纯好骗,告诉你,老子可不是傻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花花肠子。”
听我这么说,电话那头的女人居然笑了,她不屑地冷哼一声,一种胜券在握的语气:“行啊,谈谈就谈谈,明天我安排地方,你带着你妹妹过来吧。”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训练徐芳,告诉她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她家堂哥,叫徐志,之前一直在外面混社会,最近两年才回T村,别人要是问到我是干啥的,尤其付连海夫妻俩,就说不知道。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又讲了些注意事项,红姐带着徐嫂子回来了。
徐嫂子的眼圈还是红的,一见到徐芳就掉眼泪。但红姐对我点点头,表示已经说通了。
回到家后,我开始给红姐和小虎分配任务。
首先是红姐,她必须留在T村稳住徐嫂子,别让她添乱。这个徐嫂子虽然暂时想通了,但说不准万一哪天变卦了,不能让徐芳这边有任何被影响的可能性。
接着是小虎,付连海的底已经摸完,现在轮到这个姓孙的女人了,还得给我搞一辆套牌的夏利车,这事必须立刻就办。
4
见面地点定在了省城著名的天鹅湖大酒店,这女人倒不怕让人撞见。
这地儿甚至是个国家五星级旅游饭店
我和徐芳一进大厅,就被带到五楼的包厢,门一打开,包厢里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看来这女人是有备而来。
“哟,终于来了,小徐,快来我这边坐——”
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一见着徐芳就眼睛放光,招了招手。
这女人一头又黑又长的直发,身上穿着件香奈儿的棕色风衣,气质非常勾人,很有韵味。
徐芳一个劲儿的往我身后躲。
“怕啥?怂样!她还能吃人啊?”
我白了徐芳一眼,尽可能让自己像一个处处看不起妹妹的混蛋哥哥。
我顺手把夹在胳膊里的包往座位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女人对面,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徐芳被我这么一说,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哎呀,不要那么凶嘛,你不是她哥哥吗,哪有这么对妹妹的。”女人站了起来,拉着徐芳的手坐在她身旁,动作温柔至极。
我把坏人演到底,继续说:“我是她堂哥,她爸死了以后,一家子只能靠我家照看。我早就告诉她别去干什么破兼职,现在好了吧,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早听我的话还有今天?”
“原来是堂哥啊,我还以为小徐哪里冒出个亲哥呢。”女人捂嘴一笑,眼角裂出几条鱼尾纹。
她的外表虽然看起来才三十出头,但眼睛的状态暴露了她真实的年纪。
我开门见山地问:“你老公把我妹妹强奸了,你知道吗?”
女人也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脸上带上一抹玩味的笑,“我应该知道吗?”
“你他妈当然知道,就是你把我妹妹推进火坑的!”我一拍桌子,反倒给徐芳吓了一大跳。
“既然如此,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挺喜欢你妹妹的,我老公……”
说到这儿,女人笑得更加玩味,“比我还喜欢她。所以我想留你妹妹在他身边,小徐,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把这事儿当成工作就行,想要什么待遇,尽管开口。”
女人死死盯着徐芳,似乎在试探她的态度。
徐芳被她盯得有点发毛,犹豫地开口:“孙姨,我……”
“我妹妹这么漂亮,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凭什么去陪你老公那个糟老头?”我继续吹胡子瞪眼,“我告诉你,你老公这是强奸,得坐牢!”
“坐牢?”
女人好像听到了什么脏东西,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话锋一转:“那你去报警试试,看看谁敢管?”
我做出心虚的样子:“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趁我现在心情好,还愿意和你们谈谈,你们应该见好就收。”女人从椅子下拿出一只小手提箱,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叠好的红票子,鲜艳得直晃眼睛。
她猛地把手提箱扣上,寂静的包间里一声闷响。
“否则,要坐牢的就不是我老公,而是你们俩。”
“啊?”徐芳人都傻了。
这女人有点东西
“小徐做家政期间,我家丢了一套价值十二万的珠宝,十二万,够判几年?小徐大学还没毕业,要是学校知道这事,肯定得开除学籍吧?”
她轻轻地笑了,“更何况,这案底背上可就洗不掉了。”
“还有你,”女人转头看向我,“敲诈勒索可不是小罪,知不知道我老公是什么身份,敢拿这种事儿威胁我?”
这女人确实有手段,被闹到面前也不慌,甚至先软后硬,反客为主,一下子就姿态拉高,和我们谈上条件了。
从她处变不惊的态度,我足以看出她背后的男人——付连海权势有多大。
我故作镇静,“我妹妹的人品我知道,偷你们东西?别放屁了,这不可能。”
“哦?”女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徐芳,“小徐,你来说说。”
徐芳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
看她这副心虚的样子,看来这女人还真没说假话,但是徐芳哪有胆子偷东西?还是价值十几万的首饰!
“哥,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手镯和戒指是我、是我倒垃圾时在垃圾袋里捡到的,我以为孙姨不要了,我就……”
“之前孙姨就经常丢一些特别贵的衣服、包包什么的,我每次都提醒她,她说旧了就不要了,让我扔了就行,不用再去问她……所以那次我就没当回事儿,我以为也是垃圾……”
女人眼中的笑意已经压不住了。
我心里暗骂这傻丫头,很明显,这又是一个拿捏她的局,她居然每次都不假思索地跳了。
“她变卖首饰的证据我都有。”女人说:“省城就这么大,哪的人我不认识?不过小姑娘眼皮子还是太浅,那可是价值十几万的首饰,八千块钱就让人忽悠走了。”
徐芳哆哆嗦嗦,在桌子下偷偷抓着我胳膊,抖得几乎要痉挛过去。
“怎么样?还用谈吗?”女人又把手提箱往前推了推,“我要是你们,就识相点,乖乖按我说的做。”
“谁知道你留没留后手?这笔钱要是收了,说不定以后要告我们抢劫。”
我已经有顺水推舟的意思,但还想拉扯一番,彻底放松她的警惕,“而且,十万不够,我要二十万。”
“行啊。”女人略想了想,接着说:“那你给我个卡号吧,我把钱打过去,就以商务投资的名头打钱,你看怎么样?”
我喜笑颜开,刚要把卡拿出来,徐芳噌的一下站起来,“不行,我不同意!她冤枉我,我根本不是偷东西!”
我简直气得想骂人,这丫头是不是读书太多把脑子读傻了?现在说的是偷东西的事儿吗?
我站起来,反手抽了她一耳光。
“妈的,我和孙总谈事儿,有你放屁的份儿吗?”
徐芳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我们,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女人面前,朝她谄媚地笑,“您往这张卡里打二十万,剩下的我自己办。”
女人微笑着接过卡,又看了看徐芳,眼神中滑过一丝同情,“这样吧,以后每个月我给你妹妹两万,记住,是给你妹妹的,你不许动。”
“好说,好说。”我碰了碰徐芳的胳膊,“还不谢谢孙总?”
徐芳依旧愣在原地,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
“行了,吃饭吧,别浪费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女人笑了笑,拉着徐芳坐下来,“我叫孙丽娇,比你们大几岁,以后就叫我孙姐吧。”
走出饭店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徐芳一上车就嚎啕大哭,边哭边捶打我:“她诬陷我偷东西,你怎么不帮我?万一以后我坐牢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生生挨了几拳,等她打够哭够后,我掏出那张银行卡说:“这二十万是你的。”
徐芳愣了一下,眼泪悬在眼眶。
“放心吧,你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她抓住你的把柄,也是为了更好地合作。”我继续说:“咱们见招拆招,这就是计划的第一步,你必须回到付连海的身边。”
“可是……”她犹豫地说,“就算拍下来又怎么样?你听她今天说的,警察也不能拿他们家怎么样。”
“这个你不用管,我有办法让他付出代价。问题在你,徐芳,你想就这么被欺负了再装作不存在吗?你要是想,现在就可以下车,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你按照你妈说的,安安生生嫁人,生孩子。”
“不要!”徐芳尖叫着打断我的话,攥紧了手里的银行卡,下定决心地说。
“我干。”
5
徐芳正式住进付连海家的同时,小虎也回到T村,把近期打探到的消息汇总给我。
他说,孙丽娇其实是付连海的第二个老婆。
付连海的第一任妻子死了,俩人有一双儿女,都在国外留学。
但是,付连海跟孙丽娇结婚后,二人却一直没再生孩子。
这就古怪得很。
而且小虎说,付连海好酒又好色,在外面有别的相好,是个拍电视剧的十八线小演员。估计孙丽娇没孩子,觉得地位不稳,所以想用徐芳来争夺付连海的注意力。
事情看起来已经很明了了,但我依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就让小虎继续接近孙丽娇,套出更多的信息。
但徐芳那边的进展并不顺利。
孙丽娇为了给徐芳腾位置,甚至特意飞去韩国说要做一趟微整。
但整整半个月,付连海都对徐芳都特别规矩,别说强奸了,连言语调戏都没有。
那一天的事情,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
这是怎么回事?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好催促徐芳主动勾引付连海,这姑娘虽然是个大学生,但在她母亲的“贞操教育”下,内心还是十分保守的。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徐芳却出现了个莫名其妙的进展。
“付连海他……给我上课。”
“什么?”
“……那天,打扫完卫生,我正在看书。他突然走过来问,你也是学金融的?我说是,他说他大学也是金融学,然后跟我讲了整整半个小时的货币体系。刘哥,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有没有趁着上课的时候对你动手动脚?”
“没有。他特别正经的跟我讲话,也没有言语调戏,规矩得就像我大学老师一样。”
“行,你先继续观察,记得一有机会就保留证据。”
挂完电话,我给红姐去了通电话,把付连海现在的状态给她描述了一遍。
“你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付连海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上一个爱装老师的是李其耀,但他只是喜欢别人喊他老师。付连海这是真当老师啊?”
红姐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推测,“我怀疑付连海可能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师生禁忌恋之类的,你让徐芳多注意观察,试探试探。”
另一边,小虎却有了新进展。
孙丽娇做完微整后也没回家,暂时住到了名下的另一套房子里,以便给徐芳制造机会。
这房子位于市中心有名的“女人一条街”上,附近开满了各种奢侈品、化妆品店。
但最出名的却是一个叫“良辰整形”的美容院,听说和韩国的整形医院有合作,很多人在韩国整容后就来这里恢复保养,孙丽娇也是常客。
小虎特地应聘到这里做美容师,按理说做美容师,怎么也得是医疗、护理专业出身,但美容院老板一见到小虎的模样,立刻大手一挥,过来上班!
小虎成为美容师后,做的事情也简单,就是手上抹些保湿的乳霜,在那些女人的脸上抹来抹去,假装按摩。
按照老板的说法,帅气男孩的抚摸,比世界上所有美容仪器都管用。
看来这里说是美容院,其实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鸭子窝。
经常有女人点小虎,这很正常,小虎人帅嘴又甜,经常几句话就把客人哄得乐不可支。
但孙丽娇却没点过他。
他只见过孙丽娇一次,有个女人跟孙丽娇一同来做按摩,点了小虎。
聊天的时候女人抱怨最近体重上涨的烦恼,说羡慕孙丽娇身材苗条,没生过孩子就是不一样。
孙丽娇冷不丁来了一句:“体重上涨算什么烦恼?有人要你的命吗?”
小虎把这句话记了下来,转述给我:“我觉得孙丽娇不是随口一说,当时她的眼睛突然睁大,特别认真。而且她眼珠子太黑了,我感觉当时汗毛都乍起来了。”
“行,你继续观察,有什么事打电话就行了,不用特意跑这一趟。”
“师父——”小虎露出苦笑,“我以后不用去美容院了。”
“为什么?”
“因为孙丽娇发现了咱俩的关系……她已经把你的身份摸清了,让你有什么想问的亲自去找她。”
再次见到孙丽娇的时候,还是天鹅湖大酒店。但这次没有徐芳,只有我和她。
“刘志是吧?和美容院那个小男孩是一伙的。坐吧,你差点就把我骗过去了。”
孙丽娇笑着招呼我坐下,眼角的鱼尾纹淡了很多,看来韩国的微整技术不错,她看起来年轻了一些。
但年轻的只是皮肤,她的眉眼依然是苍老的,充满愁虑。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她摸了摸颈间的卡地亚项链:“你和那个小男孩,戴的是同一款平安扣。这孩子还是急了些,老是有意无意地套我话,以为我看不出来。”
失算了。
这平安扣是半年前我们去云南旅游时买的,我、红姐、小虎一人一个。
玉这种东西一旦戴上了轻易不能取下来,我们也早就戴习惯了,平时根本想不起它的存在。
这么细小的地方,居然都被孙丽娇发现了,这女人真是个厉害角色。
当时小虎说:“逢凶化吉,永远平安”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刘志,你在T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是个人物,我需要你的帮助,同时,你也需要我的帮助。”
我戒备地看着孙丽娇:“你一个资源局局长的太太,有钱有势,能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很快就不是了。”孙丽娇打断我的话,“付连海想跟我离婚,不对——他是想要我死。”
孙丽娇说,付连海在外面有个相好的,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对方闹得厉害,背后也确实有背景。付连海也确实是上了心,真动了要离婚的心思。
但人一旦混到了“局长”、“部长”的位置,离婚就不单单是离婚了。
这样的新闻比比皆是
“有多少原配是突然遇到飞来横祸的?升官发财死老婆,自古不变。”孙丽娇冷笑了声,“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开始我想找徐芳帮我争宠,直到我知道了你的身份……”
顿了顿,她说:“刘志,你帮我找到付连海的把柄,我帮你搞到采沙证。”
我笑了:“你要是能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现在急成这样。如果我没猜错,付连海是一直防着你的吧?否则你也不会跟了他十几年,连个孩子都没有。”
这句话刺痛了孙丽娇,她一直绷着的面子突然垮掉了。
她流下了眼泪:“对。我以前怀过一个孩子,我想用孩子拴住他。但是付连海故意喝醉酒回来,把孩子生生弄没了。”
“我知道他心机深沉,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不想再有孩子。现在我老了,他觉得腻歪了,想把我也踹掉,我不服气!”
“刘志,咱们合作吧。”她话锋一转,黑沉沉的眼睛里射出精光:“我知道你想在T村做点事儿,但不管是采沙场还是以后做别的生意,在咱们这地界,你应该知道,上面没人不行。”
“而我——也想保住性命,顺便坐稳资源局长太太的位置。徐芳什么情况你也了解,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片子,她能帮你做什么?跟我成为同盟,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孙丽娇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闪烁着火光。
我看着她,这确实是个有脑子的女人。
“行。”
6
小虎既然已经暴露了,我索性让他回T村操持,虽然有徐继铭坐镇,但那小子只有肌肉没有脑子,容易出乱子。
我自己则继续监视付连海和徐芳,但徐芳最近一次汇报,偶然提到的一个细节让我很在意。
徐芳说,上回付连海给她讲货币体系时,发现她对货币相关的知识掌握得没那么透,就特意买了一本米什金的《货币金融学》,亲自教她。
搞金融必看的经典著作之一,这是当时流行的一个版本
亲自教学?
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会花时间花精力,亲自教一个小姑娘?
我给孙丽娇打去电话,讲了付连海一直没睡徐芳,还给徐芳上课的事情,问她老公是不是有给人当老师的癖好。
“他只喜欢在床上给人当老师。”孙丽娇不屑地说。
“那他对徐芳是怎么回事?”我问。
言下之意就是,付连海对徐芳跟别人都不一样。
其实我心里明白,这应该就是老男人勾搭年轻女孩的手段,但激一激孙丽娇,兴许能让计划更顺利。
果然,孙丽娇急了,“刘志,我是请徐芳来分担那个婊子的宠爱的,不是让她来背刺我的,她还真以为自己能上位——”
“我知道。”我打断孙丽娇的话,“帮我办件事,你在你家楼上给我租个房子。”
“我家?哪个家?”孙丽娇有点懵。
“天鹅湖这个。”
再之后,我给红姐打去电话,让她来一趟省城,然后把徐芳约在万达见面。
我得找个机会,印证我的猜测。
对于这次见面,徐芳百般推脱,但红姐拿出“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让你妈来了”做威胁,徐芳才不情不愿地出来。
才一个月不见,徐芳真的是从头到尾都变了。
头发做了离子烫,像瀑布一样垂在脑后,耳朵上、脖子上也多了很多首饰,那张温婉的脸点缀得更加动人。
眉目含情,嘴角带笑,这完全是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孩了。
一见面,我就对徐芳说:“徐芳,既然你迟迟拿不到和付连海的视频,那就算了,我们商量过了,这个计划对你来说也是伤害。你现在就辞掉这个工作,跟我们回去吧。”
“不要!”徐芳表情惶恐,“孙姨会让我坐牢的!”
“孙丽娇那边我们已经解决了,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我平静地盯着她,不想把窗户纸捅破。
接着说:“你妈妈很担心你,每天担心得觉都睡不着。而且我们也想过了,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报复付连海,实在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徐芳手指死死地绞着衣摆,嗫嚅着说:“我、我不想半途而废。”
红姐眼神诧异,而我对这个场面早有预料。
徐芳继续说:“我觉得、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成功了,这几天连海他已经主动拉我的手了,而且说喜欢我……我应该马上就可以拿到视频了。”
她居然称呼付连海为“连海”。
“徐芳,你这傻丫头,你是不是——”
红姐实在憋不住了,想说点什么劝她,我在桌底下掐了她一把,让她住嘴。
随后我把话茬接了过去,简单地关心叮嘱了几句,并且说计划继续。
徐芳看起来松了口气,吃完饭后立刻回去了。
“徐芳是不是疯了?”红姐痛心疾首,“你看她提起付连海时候的表情和神态,她是不是爱上他了?”
“你以为我这次见面是为了什么?”我笑着说。
“那现在怎么办?”红姐急了,“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心甘情愿给老头当情妇?这、这不是毁了吗?”
我给红姐点上根烟,说:“红姐,一个人想往下掉,你拉是拉不住的,除非她自己想爬上来。”
“能在这么穷的家庭里靠自己考上重点大学,又体恤家庭条件不好,主动勤工俭学。她是一个很好、很自强的女孩子。但别忘了,这样的家庭往往缺爱,尤其是她家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
有一条看不见的链子套住了她的脚,把她往下拉,直至万丈深渊。
红姐沉默了很久,“那她会不会给咱们计划添乱?”
“没事,咱们的计划早就变了。”我笑着说。
“在我的棋盘里,就算是一颗弃子,也得让它发挥最后的作用。”
7
最近省博物馆正在举办一个国外的美术展,我查到付连海买了两张票,应该是陪徐芳一起去看。
早上九点,我在窗台上看见付连海和徐芳手挽手出了门,然后给红姐发了一条短信:开始行动。
随后,我把大量的湿巾塞进下水道。
为了加快进度,我还倒了一整盆热油进去。
热油浇在湿巾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很快,这些吸饱了油脂的纸巾会膨胀凝固,堵塞整个管道。
做完这一切,我把所有的水龙头打开,离开了天鹅湖小区,回到对面那栋大楼,用望远镜观察着后续情况。
食用油脂是造成住家下水道和城市污水管道阻塞的主因之一
上午十点二十,我估摸着水应该已经漏到了十楼。
果然,我的手机响了,物业经理打来了电话:“是十一楼的租户刘先生吗?”
“是的。”
“是这样的,我们巡楼的工作人员发现您的房子正在渗水,而且发出了特别臭的味道,您能回来处理一下吗?”
“不好意思,我出差在外地,你们不是有备用钥匙吗,麻烦你们直接开门处理吧。”
“好的,到时候我们会把具体情况反馈给您的,祝您工作顺利。”
电话挂断,透过望远镜,我看到两个工作人员冲进了我的房间。
十分钟后,他们又走了出来,为首的物业经理还在打电话。
这一次,他应该在给十楼的付连海打电话。
是的,我让孙丽娇租的正是他家正对着的楼上。
这一次的对话应该不是很顺利,隔老远我都能看到那个经理低头哈腰。
最后小跑着去了十楼,打开了付连海家的大门,紧接着,原本在十一楼处理我家的保洁也被抽调了,统统来到了十楼。
十分钟后,一辆印着“大海家政”的面包车停到了天鹅湖小区的门口,十来个保洁鱼贯而入,其中有一个矮胖的保洁远远地朝我的方向挥了挥手。
是红姐。
看到红姐顺利进入付连海的家里,我松了口气,希望她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两个小时后,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了红姐的短信:他克莫司。
8
我和红姐回到了T村,但小虎不在。
徐继铭说,从山东买的两辆采沙车到了,小虎亲自去验货,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徐嫂子知道徐芳居然爱上了付连海,差点没晕死过去。
好歹醒了过来,她哆哆嗦嗦给徐芳打电话,刚说没两句就呛了起来。
徐芳在电话那头哭喊:“对,我就是爱上他了!你不是说女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男人吗?付连海既然是我的第一个男人,那他就是我的归宿!我爱他,他也爱我,你别管我了!”
“你怎么能爱上一个强奸犯呢?他是禽兽啊!”徐嫂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爱上谁是我自己的权力!我跟定付连海了,我这辈子就这一个男人!”
徐芳说完后挂断电话,徐嫂子再打过去的时候,显示无法接通,被拉黑了。
我和红姐正打算迎接徐嫂子狂风暴雨的怒火,没想到她一声不吭地去洗了把冷水脸,然后找出了身份证:“我不管她和那个姓付的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教出来的女儿,绝对不能给人当情妇!我辛辛苦苦把她供到大学,不是让她被男人糟蹋的!”
“徐家妹子,这事儿也是我们的错,你放心,我肯定……”红姐还要说什么。
徐嫂子却摇摇头,“晓红,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要去省城,带我女儿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红姐带着徐嫂子走了,开车送她去省城。
我正在吃早饭,一口饭还没咽下去,耳畔突然传来了喊声:“刘哥不好了!继铭哥和一群人在沙厂里干起来了!”
我赶到的时候,徐继铭带着十几个人,手里拿着铲子、锄头,对面是一群身穿制服的男人,为首的,正是之前给我带话的那个资源局的人。
一看见他我知道完了,还是迟了一步,徐芳还是把我们捅出去了。
“干什么,都是熟人,把东西放下。”我跑到人群当中劝和,“有什么事好好说,别打打杀杀。”
为首的人看了我一眼:“谁他妈跟你是熟人?”
妈的,居然装作不认识,上回明明还拿了我一条中华烟。
我说:“我是这里的老板刘志,这些都是我请的工人。”
“找的就是你,你们违规采沙,破坏土地资源,我们依法查封!”那人掏出一张整改单,上面戳着资源局的章。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连忙陪笑着发烟,“我们的采沙证正在走流程呢,很快就下来了。”
“误会什么?”那人冷笑,“我们付局长可是撂了狠话,跟我们走一趟!”
几个人一哄而上,把我塞进了车里。
徐继铭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我对他摇了摇头,用口型说:等小虎。
“非法采沙”一直是安徽的重点管理方向,用这个理由来找刘志麻烦确实很合适
没几天,我就从拘留所里出来了,是付连海和孙丽娇亲自来接的我。
随后带我去了市里最豪华的饭店,接风洗尘,顺便共商采沙场投资大业。
觥筹交错间,我看到孙丽娇眼角的褶子又露了出来,而且带了点淡淡的淤青,付连海的脸上也有好几个指甲印,俩人都挂了彩。
我给付连海倒了一杯酒,随后又抓起这杯酒一饮而尽:“付局长,知道您的肾不太好,这杯酒我刘志就替您喝了!”
付连海阴沉着脸,狠狠地瞪了身旁的孙丽娇一眼,孙丽娇笑靥如花。
半个月后,T村的“锦悦采沙场”热热闹闹开业了。
资源局局长付连海携妻孙丽娇莅临现场,并邀请了数十家媒体到场,亲自剪彩。
剪彩后,付连海发表了重要讲话,表示要充分利用T村的自然资源,响应国家号召,助力乡村振兴,实现共同富裕。
咔嚓咔嚓——无数闪光灯记录了这一幕。
第二天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五个加粗加大的字:富裕新希望!
所有人都会看到付连海孙丽娇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的照片,知道资源局局长亲自主持了T村的采沙场开业。
T村唯一没有兴高采烈的,大概是蜷缩在床上,抱着那本《货币金融学》痛哭的徐芳。
就在我被抓进看守所后,红姐也带着徐嫂子,终于在楼下蹲到了付连海的车。
当时的付连海,已经因为我的事情心乱如麻,一见到来要人的红姐和徐嫂子更是火冒三丈:“赶紧带着徐芳滚!赖在老子家里死活不走,真他妈的贱!”
“不准你骂我女儿!”徐嫂子尖叫着冲上去,在孙连海的脸上留下了三个指甲挠。
然后,红姐和徐嫂子就因为寻衅滋事被关进了拘留所。
徐嫂子吓坏了,一直哭一直哭,红姐宽慰她:“放心,刘志和小虎会救我们出去的。”
她当然不知道,此刻我也被关进了拘留所里。
但是,我留在外面的后手,一定会扭转乾坤。
等小虎回到T村,会发现我留在电脑上的隐藏资料。
他克莫司,通过这个药可以推断出付连海曾做过器官移植手术。
他克莫司,近年来作为肝、肾移植的一线用药,已在日本、美国等14个国家上市
再结合从孙丽娇那里得到的付连海常年酗酒且腿部肿胀的细节,推断出他曾经做过肾脏移植手术。
肾脏移植,必须从鲜活的人的身体里摘取。
早在十年前香港那次,我和红姐就差点成为活体。
孙丽娇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找到了付连海肾脏真正的主人,这人当然早就死了,死因是手术过程中大出血,省里最大的那家医院当时因为这事赔了不少钱。
孙丽娇和小虎顺藤摸瓜,果然牵扯出一条器官活体买卖的生意链,付连海是买主,也是幕后的保护伞。
付太太的身份,采沙场的手续,都随着这条罪恶生意链的曝光迎刃而解。
三千响的鞭炮落下,剪彩仪式结束,付连海不顾记者的采访,匆匆带着孙丽娇钻进车里离开了。
车轮在T村的土路上卷起阵阵尘土,付连海没有注意到那个抱着《货币金融学》的女孩,就像她从未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一样。
随着车轮远去,笼罩在T村头顶的浓雾散开了。
但新的浓雾,开始在微风中酝酿。
后记
徐芳的结局,是意外,又似乎是必然。
徐芳的成长过程中,是母亲如影随形的“贞操观念”灌输:
“女孩子,清清白白最重要……”
“女人啊,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男人……”
“脏,太脏了,这样怎么嫁人啊?”
我在想,徐芳为了让自己变干净,也许只能强迫自己爱上付连海。
台湾作家林奕含,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就描述过类似的年轻女孩被上位者性剥削的悲惨经历。
徐芳只要真的和付连海是情侣关系,她也就“干净”了。
然而,这种扭曲的“爱情”,最终只能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我不知道徐芳的最终结局是什么,但在付连海的人生中,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而刘志,借这个“小插曲”,进一步筑造了自己的关系网。
T村的风暴,也已经开始在暗中酝酿。
作者:姜湖
本故事整理者:陈睿娃
责编:钱多多
监制:王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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