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大哥在火葬场抓着我不撒手,非说我偷走了他老娘的假牙|大暴诈28

文化   2024-09-03 23:13   北京  

「大暴诈」是魔宙出品的半虚构故事栏目

由姜湖讲述发生在1999-2016年的中国诈骗故事
大多基于真实新闻而进行虚构的自传式写作
从而达到长见识和警示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姜湖。

有一桩暴利的生意,可以说是无本万利,今天就讲给大家听听。

早在200多年前,人骨交易在印度就是公开的财富密码了。

上世纪80年代,印度每年的人骨出口量达到了60000具。

一块脊椎骨,43美元;

一块枕骨,115美元;

一块头盖骨,1200美元;

……

直到现在,死人也还比活人值钱。

卖完这些器官后,竟然还有得卖

今天的故事中,也存在着罪恶的尸体买卖和人骨贸易,刘志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我们一起往下看吧。


  大暴诈·第二季  

法则二十一:制造信息差价,打通市场

案例:殡仪馆惊魂失踪案

时间:2013年10月


 1 

“志哥,出事儿了!”

一大早,我还没起床就接到了徐继铭的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十分嘈杂,像是有人在吵架,还夹杂着“骗子”“发死人财”这样的吼声。

我的大脑瞬间清醒,爬起来穿上衣服抓起车钥匙就走。

太阳刚出来,空气里还弥漫着没完全消散的雾气,但南山殡仪馆已经开始忙碌。

车一开进大门,我就看到路边已经停了好几辆系着白花的灵车,道路最尽头的火葬场,红砖烟囱里冒出滚滚黑烟。

“你把老子当肥羊啊?说好的烧全骨,这是什么?!老子要骨灰还需要买这三万三的套餐?”

在火葬场的窗口前,我终于看到了徐继铭,他被一群男人按在地上,一个戴金链子的矮胖男子正抱着硕大的骨灰盒,忿忿不平地骂道,“你这种发死人财的,生儿子没屁眼!”

“哥!”

我一看就知道糟了,这是家属发现猫腻了,连忙小跑上前赔着笑道歉。

“您别动气,他是新来的,工作流程还不熟悉。您看这样行不?我全额退款,再给您挑个风水好的墓地。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雷特送给周行长之后,从T村带出来的人就没活儿干了。

大家合计了下,有些人想回T村去采沙场干活,不想回去的就说找个厂打工,干几个月正好回村过年。

我和红姐带他们体检办健康证的时候,却遇到了一场闹剧,几个殡葬中介为了抢生意打架,堵着医院电梯口不让扛尸体的人进去,家属拉都拉不住。

我当时觉得有趣,回去一查,发现是门好生意,这可比做电话推销利润高多了!

人在买别的东西时会讨价还价,可很少有人在殡仪馆讨价还价,亲人过世正是最悲痛的时候,家属心里想的都是怎么让人走得体面,这会儿遇上嘴甜又热情的中介,那就是羊入狼群。

我注册了一家名叫长寿松的殡仪公司,让徐继铭带着T村的人冒充殡仪馆工作人员,守在医院和各大殡仪馆的停车场拉活儿。

所谓的“烧全骨”,就是抓住了家属想要土葬的心思,承诺在尸体火化的时候不把骨头碾碎,把全骨捡进骨灰盒。

其实就是个噱头,糊弄家属的,火葬场烧出来啥样就是啥样。

我没想到的是,竟然真有猛人去扒拉骨灰查看。

这种扯皮的事儿在刚推行火葬时期特别常见

“老子在乎这点儿钱吗?”

胖子火气不减,梗着脖子冲我嚷嚷,脖子上的金链子跟着一抖一抖的,“我妈操劳了一辈子,我就想让她入土为安,现在都烧成灰了,好好的事儿给办黄了!”

“哥!事儿已经出了,你就是把他打死,也没办法了,咱们现在得解决问题。其实吧,烧全骨这个东西,再有经验的师傅,也有两成的失败率,之前烧失败的那些客户,都是拿骨灰下葬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大中华,给胖子和在场的每个人都散了烟,“我看哥这样子,应该也是做生意的吧?大家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事儿他没办好,我代他向您赔礼,周天我在紫蓬湾做东,几位兄弟一起打打高尔夫,放松放松。”

“紫蓬湾?”胖子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今天出门穿的是件深棕色的开司米大衣,脚上是黑色小牛皮短靴,低调但显贵。

胖子目光落到我手腕的江诗丹顿上,用试探的语气问道,“临时不好定吧?”

“我是他们的金卡VIP,那些都不是问题。”我一听这语气,心里知道稳了,笑眯眯地掏出打火机,给胖子点上火,“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是诚心想和大哥交个朋友。”

江诗丹顿,世界最著名钟表品牌之一,1755年创立于瑞士日内瓦。刘志如果戴的是马耳他系列,价格估计近百万了

胖子的神色渐渐松动,皱着眉头思考我的话。

做生意的人嘛,都是懂得权衡利弊的,及时止损才是明智之选。

等在旁边的中年妇女轻轻推了胖子一把,“要不,就按他说的?风水先生可是说了,妈必须在九点下葬才能庇佑子孙。这要是再耽搁下去,误了吉时怎么办?” 

“妈真是命苦!活着没享到几天福,死了还要被烧成灰。”胖子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怀里的骨灰盒,声音哽咽,“我真是不孝啊!早知道,我就不把她接到省城来,她要是在老屋里走,哪还需要拖来烧这一遭哦……”

胖子总算不再计较,一边哭一边抱着骨灰盒往灵车走。不知道是眼泪糊住了视线,还是太过悲伤身体虚脱,竟然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个踉跄,手里的骨灰盒脱了手。

那个特大号的骨灰盒摔到地上一下就摔开了,包着骨灰的红布胖子没给系紧,这一摔,红布散开了,里面的骨灰全洒了出来,地上飘了一层白,粉末里还能看到没烧化的骨头渣。

“妈呀!我的妈呀!”胖子哀嚎一声,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嘴里妈呀娘地大叫起来,慌忙用手捧起地上的骨灰,想往红布里装。

可是没捧两下,他的动作凝固了,然后开始疯狂地扒拉地上的骨灰。

其他人连忙上前要帮着一起收拾骨灰,胖子却猛地站起来,不管不顾地直接扑到我面前,两只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住我。

“没了……都没了……这不是我妈!”胖子脸上糊着眼泪和鼻涕,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恶狠狠地盯着我,“你们把我妈弄到哪儿去了?”

“我……偷你妈……干什么呀……”我被勒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推进去火化之前……你们家属……可都是亲眼看着的!”

这是把老娘骨灰洒了,被打击疯了?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吧!

“我妈前年出过车祸,腿上打了二十三根钢钉……她手上的金戒指,耳朵上的金耳环,我都没取……骨灰里什么都没有……”

旁边人上来拉胖子,胖子却一把推开他们,打开汽车的后备箱拖出一根撬棍,砰地一声把火葬场窗口的玻璃给砸了。

“骗子,都是骗子!你们合伙把我妈弄没了!今天要是不把我妈交出来,我跟你们拼了!”

 2 

发疯的人,我见过不少,可是像这么笨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胖子一顿乱打乱砸,还要硬闯火化炉,嘴里嚷嚷着非要找到他妈不可,见没人搭理他,直接报了警,说要跟我们算总账。

等到警察赶到后,殡仪馆这边终于出来了个管事儿的人,是个穿着西装的瘦高男人。

“警察同志,这位家属说的事情,都是无稽之谈,我们南山殡仪馆连续五年以来,都是群众满意殡葬服务单位,所有操作都是合乎流程的。”男人冷冷看了我们一眼,“这位家属完全不听解释,在这里又打又砸,完全就是黑社会嘛,吓得我们工人都不敢出来。你们可要好好调查,严肃处理。”

我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又一次被戴上手铐。

殡仪馆屁事没有,我们却以寻衅滋事的理由被抓了起来。

“妈,我对不起你……我枉为人子……”拘留所里,胖子一直在哭,哭得我头都痛了。

“哎,别哭了!”

“你跟殡仪馆是一伙的……死骗子!出去后我一定要弄死你!”胖子抬起头,双眼发红地瞪着我。

“你是真傻啊!”我冷笑一声,“我要真和殡仪馆一伙的,会跟你一起被关在这儿?”

胖子早上闹这一通,根本没伤到人,满打满算也就砸了几块玻璃,怎么说也是苦主。至于我,就更是无妄之灾了。

这要说里面没猫腻,鬼都不信!

关了一个下午,红姐终于把我们保了出来。

临走的时候,我想了想,让红姐把胖子捎带着也弄了出来。

但我没想到这胖子竟然成了块狗皮膏药,出来后没多久,一个劲儿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赔礼道歉。

“刘总!上次的事儿真的对不住,我自罚三杯!”

酒桌上,胖子挺着大肚子,拿起桌上的分酒器,一仰脖就把三杯白酒倒进嘴里,“我是个粗人,小学都没毕业,脑子不聪明,您见谅。”

“你请我吃饭,怕不止是赔罪吧!”胖子这种人我见多了,精明是精明,但没啥城府。他花大力气请我吃饭,八成是有求于我。

胖子苦笑一声,掏出一张农业银行的储蓄卡,放在桌上朝我推过来。

“这张卡里有20万,密码是六个六……刘总,我想请您帮忙找我妈,这20万算是我给您的定金。”

“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侦探。你呀,找错人了。”我笑了笑,把银行卡推了回去。

老实说,以我现在的身家,几十上百万的酬劳,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胖子见我不肯接下,脸憋得通红,嘎吱一声拉开椅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刘总,我是真没办法了,我看出来您是个有能耐的,您就帮帮我吧!我老娘这辈子太苦了,二十三岁就守寡,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我拉扯大,我这个做儿子的,现在连她的尸身都保不住……我不是人啊!您要是肯帮我,您就是我亲大哥,日后您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在胖子的哭诉中,我了解到他本来是在蚌埠老家卖首饰的,搬到省城才一年多,在明珠广场开了家金店。

他在省城是实打实的外来户,从拘留所出来后,也找了些生意上的朋友,可人家一听就摆手,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来找我了。

“您那天也在场……我要钢钉,要首饰熔的金块,他们都拿不出来……这说明啥,说明那骨灰肯定不是我老娘!就是被他们掉包了!”

胖子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的泪,一双眼睛炯炯盯着我,“刘总,我敢用性命担保,我绝对没有冤枉他们。我也听说这段时间他们故意打压长寿松的事了,您就不想出出气?”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起来吧!”我伸手扶起胖子。

他倒是比我想得要聪明,最后这句话,算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这段时间一直被针对,徐继铭在外面趴活趴得特别不顺,嘴巴里长的全是火泡,一提到南山殡仪馆就恨得咬牙切齿。

要是能找到南山殡仪馆的把柄,那以后长寿松的生意就不用愁了。我在心里掂量了一番,觉得这事儿还是可以做。

而且胖子是开金店的,肯定认识不少同行。做黄金生意,金额大,散客多,还涉及黄金回收,账目都在老板心里,最适合洗钱销赃。

我要是把他笼络了,洗钱的时候也是条路子。

原来这会儿刘志已经在为将来谋划了

第二天,我让徐继铭带了几个人在南山殡仪馆附近打探。

有个卖烧烤的小贩说,每个周三夜里,都能看到一辆冷藏车开进殡仪馆,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又开出来,也不知道是卸货还是运货。

听到冷藏车长期在深夜出入,我的心沉了沉。

正常情况下,殡仪馆是不可能有冷冻物品运出来的。

因为尸体是只进不出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骨灰了。

也许,胖子的猜测并不是污蔑,线索就藏在冷藏车里。

周三晚上,我和红姐提前蹲守在殡仪馆旁边的岔路口,等着冷藏车出现。

天公不作美,竟然哗啦啦下起了雨。‍‍

雨大,风也大,雨水裹携着树叶迎面扑来,雨刮器不停来回摆动,树叶卡在雨刮器里,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我听得心烦意乱,只好掏出烟点上。

到了十点半,果然看到一辆白色冷藏车从红绿灯路口拐了过来。

车还挺大的,车厢差不多就有八九米长,开进殡仪馆之后,过了一个多小时,冷藏车再度开了出来。

我发动汽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阵东拐西拐,冷藏车进了市中心,开进一家骨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一个络腮胡从驾驶座跳了下来,招呼医院的工人把冷柜卸下来。

我正想靠近看个究竟,车窗被敲得哐哐响。

“走错了,这里不能停车!”保安语气凶横地敲着车窗,示意我掉头上去。

“他们不就停在这儿吗?”我指了指前面。

“这是卸货区,外来车辆禁入,人家是给医院送货的!”保安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走,赶紧走!”

我没办法,只能掉头回到地面停车场。

午夜十二点的医院,除了急诊还是灯火通明,其他楼栋都湮灭在黑暗中。

很戏剧,我的人生也是在医院急转直下的。在那之后,我和刘志的命运就交织在了一起

急诊大厅的走廊挤满了人,有瘸着腿叫唤的,也有躺在平车上呻吟的,护士站的电话不停响起,闹哄哄像菜市场一样。

我看向走廊尽头的电梯,按照墙上示意图显示,这栋楼的地下二层就是太平间。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那辆冷藏车的停靠点,应该就是太平间。

我按下电梯,正要和红姐下去一探究竟,余光却看见一道人影,是那个络腮胡,正站在医生办公室的门口,和护士说着什么。

“是那个司机!”红姐也看到了。

护士和络腮胡说话的表情,放松中带着熟络,难道,他是这个医院的人?

我正在揣度,就看见护士带着络腮胡拐进了走廊。

“你跟着他,我下去。”眼看电梯到了,红姐快刀斩乱麻,提议分头行动。

红姐拉过走廊上的治疗车,趁护士没注意,拿起治疗盘里的酒精瓶,把酒精泼在自己的脖子和衣服上,然后拉掉头花,把头发抓得蓬松。

顿时,她就变成了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等会儿停车场会合!”红姐笑着冲我挥挥手,就钻进电梯轿厢。

我点点头,转身朝走廊追过去。

奇怪的是,半个人影也没看到,走廊尽头是放射科,里面跟个迷宫似的,每个房间都是空的,灯也没开。

我想穿过放射科去对面的楼,过道的门却是锁住的,那护士和络腮胡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我绕了好大一圈才转出来,回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我以为红姐应该在车上等我,可她竟然还没回来。

以红姐的性子,探到东西就会立马走人,怎可能比我还慢?

我立刻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宵夜什么时候吃?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

如果手机在她手里,收到暗号,她一定会回复!

我不再犹豫,顾不上暴露,直接拨号打了过去,可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按断。

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红姐出事了!

 3 

电梯一层一层下去,到了地下二楼。

半点灯光都看不到,黑暗中只有踢脚线的安全通道标识发出的幽幽绿光,鬼火一样点缀在通道两侧。

我掏出手机照明,顺着通道走了五米左右,就被一道铁闸门拦住。

下来之前,我给小虎打了电话,把那辆冷藏车的车牌报给他,让他和徐继铭赶紧过来盯着那辆车。

今天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红姐!

我把手机叼在嘴里,用力拉了拉铁门,门纹丝不动,手机却在晃动间掉到地上,我连忙弯腰捡起来,屏幕黏糊糊的。

摁亮屏幕一看,沾得都是泥水。

看到泥水我突然反应过来——雨是半夜突然下的,现在能留下脚印的人,只有从医院外面进来的人!

我举起手机,认真查看了下,地上新鲜的湿脚印一共有两组,大的是我的脚印,小的那串能看得出前掌的菱形花纹,那是红姐的皮鞋。

红姐的脚印一直穿过了铁门,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红姐一定是被带走了!

他们会把红姐带到哪里去呢?

小虎和徐继铭守在停车场,冷藏车还没走,那红姐应该就还没出医院。

我想起刚才进电梯的时候,对面有台电梯正好上行,那是不是,就是他们在转移红姐?

我连忙转身跑向电梯,电梯刚到一楼,我不等门完全打开就蹿了出来。

一楼大厅里挤满了人,有坐着输液的病人,走来走去的家属,墙上的电视机还在播放新闻。

我看了一圈正要离开,抢救室的门哐啷一声被撞开,一群护工推着一辆平车飞奔出来,车后还跟了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医生。

就在平车推进电梯的一瞬间,车轮子颠了一下,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从被子下面露了出来。

那是,红姐?

我突然反应过来,飞快朝平车跑了过去。

医院里这种平车大家应该都见过

“晓红!晓红!”眼看电梯就要关上,我一边喊着,一边朝电梯扑过去。

可是没等我碰到电梯,门就关上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只看到护工怜悯的眼神。

电梯的数字很快往上攀爬,停在四楼。

我全身的血都涌到头顶,他们要把红姐带到哪儿去?

等下一班电梯是来不及了,我转身朝消防通道跑去,从楼梯一口气爬到四楼,却根本没看到平车的影子。

四楼是检验科,这个点儿除了夜班窗口还开着灯,其他地方已经关了灯,从外面看进去检验科一览无遗,里面只有几台化验的机器。

我转过身,顺着过道在整个楼层找了一遍,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心脏一阵发紧。

突然醒悟过来,电梯在四楼停靠,并不代表平车的目的地就是四楼!

我连忙赶到五楼,这里是抢救室,除了正对着护士站的那间病房有人,其他病房都是空的。

我发疯一般跑进去,拉开床帘逐一查看,没有,红姐不在里面。

“对不起……我老婆刚才被平车推过来的,我得找到她!”面对拉着我训斥的护士,我语无伦次地道歉。

“平车?”护士见我的着急和担忧不像假的,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你老婆是出了什么事儿?小手术一般在一楼,要是大手术估计去七楼了……”

护士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却已经听不见了。

手术室!

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南山殡仪馆偷出来的尸体,看来就是运到了骨科医院。

他们连死人都敢卖,又怎么会放过红姐?

我眼前一阵发黑,发疯似的朝七楼跑去。

红姐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她不该是这个下场。

如果真的有神,真的有报应,就让报应降临到我身上吧。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圣母玛利亚,求你们保佑晓红平安无事!求你们保佑她逢凶化吉!”我在心里,第二次向神佛祈祷。

我直接撞开手术室的大门,里面并没有人,过道的两边,平车整齐地靠墙放着。

只有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透出灯光,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里面没人,但看起来刚做过手术的样子,床上乱七八糟丢着几条沾血的绿色治疗巾,靠近床头的地板上有滩鲜血,血里隐约有个东西发着银光。

红姐今天,耳朵上好像带了对铂金耳环!

这是刘志第二次向神佛祈祷,但神佛并没有听到,又或者是,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对人间悲苦毫不在乎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整个房间好像变成一片死寂的真空,我只听见心脏沉重的跳动声。

砰,砰,砰。

胸腔里有股力量横冲直撞,仿佛马上就要突破皮肉冲出来一般。

只差了一步……就一步……我身体一软,绝望地跪倒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手术室不让……”身后好像有人在说话,但声音像是隔了层玻璃瓶,被打磨得混沌,什么也听不清楚。

我的眼睛里只剩那抹银光,我伸出双手,朝血迹爬去,肩上却突然出现一股大力把我按住。

我死命往前爬,手指终于勾住了一个凉丝丝的金属。

小钳子?不是耳环?

“我说你这人咋这样?”

那种被封闭的混沌感渐渐散去,我的眼睛慢慢聚焦,看见一个穿浅棕色制服的护工正抓着我的胳膊,满脸不耐烦,“都跟你说了家属不能进手术室……”

我正要说话,裤兜里的手机却响了。

“师父,红姨没事儿,我接到她了……”小虎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降临。

小虎告诉我,他在停车场等了十分钟,看到那辆冷藏车开走了,后面还跟着我的宝马,两个车紧紧跟在一起。

他知道我去太平间了,觉得奇怪,就跟了上去。

宝马一直开到1912酒吧街,车门打开,一个陌生男人撑着伞下来,把一个女人护送到回归97酒吧的门口。

那个女人,竟然是红姐!

现在他已经接到了红姐,马上就要到家了。

1912也算是省城的初代网红街区了

直到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红姐,我才有了真实感。今天晚上的经历如同坐过山车一般,饶是我身经百战,心中也是后怕不已。

“你没事儿吧?”我拉起红姐的胳膊,上上下下检查起来。

“放心吧!”红姐笑着抱住我,轻轻在我背上拍了拍,“我是什么人?今天圆满完成任务!”

红姐拿起手机,把一段视频发给我。

我点开一看,镜头虽然有些摇晃,但看得清太平间的牌子,门缝里的解剖床上摆满了尸体,离门最近的是个老太太,手上的金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视频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谁在那儿!”,拍摄就中断了。

“这是?”我的手有些颤抖,虽然早就猜到了,但亲眼看到的冲击还是不同。

红姐点点头,转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气泡酒,拔开塞子,倒了两杯酒。

“我拍了几分钟,就被他们发现了。”红姐晃了晃高脚酒杯,喝了一小口,端起另一个酒杯递给我。

红姐到太平间的时候,那里灯火通明,她看门没关严,就躲在门缝偷看,发现平车是运进去的死人,装在推车里的是解剖下来的骨骼。

一群穿着蓝色一次性手术衣的人拿着锯子、电钻、凿子在那里拆解尸体,骨头被剔出来,内脏就直接扔掉,为了保持颅骨的完整,他们锯掉尸体的头,用凿子和锯子打开天灵盖,用电钻在里面掏,打烂的脑浆顺着鼻孔往外流,眼珠子直接滚到地上。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血腥残忍的画面,忍不住全身发抖,胳膊不小心打在门上,弄出了声响。

红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甩了甩头,仿佛是想把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我说自己和朋友在酒吧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得来太平间逛一圈。他们没信,扣住我把我手机拿走了。”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我一把捏住红姐的手,心疼地问。

红姐得意一笑,说她把手机设置了自动上传云端,已经把视频删了,只在手机里留下一张走廊上拍的自拍。

那些人捣鼓了一通也没发现什么,红姐反倒当场发起酒疯,说自己可是周行长的干妹妹,经常和骨科医院的王院长一起打麻将,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翻手机,严重侮辱了她的人格,她现在就给王院长打电话,要他给一个说法。

“我手机里可是有不少合照,他们看到自己院长的照片,立刻就慌了。”红姐狡黠地说道,“他们给我道歉,我就在那儿胡搅蛮缠,说除非领头的那个给我当代驾,把我送回酒吧,不然我就不走了。”

“还是红姨厉害!这应变能力,绝了。”小虎在一旁说道,“我看到了的,他们可客气了,一直把红姨送到酒吧门口才走。”

“话说,”红姐把高脚酒杯放在茶几上,“他们把这些尸体偷走解剖,图什么呀?活人还能卖器官,死人的应该不能用了吧?”

死人竟然比活人更值钱

“人的骨头,也是一种器官。”小虎看了一眼红姐的脸色,轻轻开口,“补牙填充的骨粉,隆鼻用的异体软骨,最好的原材料都是人骨……听说,在国外的黑市,一具人骨能卖几千美金……”

“用人骨?我的天啦!”红姐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打了个哆嗦,“还好我没听她们的去整容!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

“阿志!”红姐拉住我的胳膊,表情凝重地看着我。

老话里,骂人挫骨扬灰是最恶毒的,没想到他们真的敢这么做!人都死了,尸体还要受这种罪……不如我们干笔大的,坑殡仪馆一把,把他们的生意搅黄了!”

“就听你的。”我点点头。

其实看到视频的第一眼,我心里就有了计划。

这么大的把柄,不用白不用,本来我是想着帮长寿松垄断业绩,可现在我改了主意。

人骨既然有这么大的利润,不从殡仪馆咬下一块肉,怎么对得起他们之前把我送进去呢。

 4 

“妈呀!是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你呀!早知道我就该听你的,把你送回蚌埠发丧啊!”胖子几十岁的人了,哭得捶地跺脚,伤心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的猜测没错,视频里那个戴金戒指的老太太,就是胖子的母亲。把那个视频拿给胖子看时,他直接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我要报警……我得把我妈找回来!”胖子撑着手爬起来,摸到手机就要报警。

“不行!”我按住了他的手。

“上次我们被送去拘留你忘了?就凭这个没头没尾的视频能说明什么?要是打草惊蛇了,他们直接把证据销毁,你觉得会怎么样?”

胖子反抓住我的手,两只眼睛变得赤红。

我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不急不慌地劝道,“就算能够顺利立案,现在也来不及了。拆了骨头就分装发货,现在说不定都已经用到人身上了。警察办案讲究证据,从立案到追查,你猜要多久?”

胖子的瞳孔慢慢变大,最后变成绝望的死寂,他喃喃自语,“那怎么办?”

“你想不想报仇?”我蹲下来问道。

胖子目光涣散,对我的话没有一点反应。

我端起桌上的茶杯,把冷茶泼到胖子的脸上,他总算清醒过来,摇摇晃晃扶着桌子站起来。

“你要是想报仇,就得听我的!”我看着胖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告诉胖子,马上把金店停业,带着家人回到蚌埠老家等候指令。作为回报,我会帮他搞倒南山殡仪馆,让盗卖尸体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种罪恶的交易,至今仍然存在

我新注册了一家名叫长松的生物材料有限公司,办事处就选在南山殡仪馆附近。

与此同时,小虎那边也打听到,南山殡仪馆的馆长孙志斌平常爱打高尔夫,定期会去紫蓬湾高尔夫球场和人应酬。

周末,我在紫蓬湾的球场上看到了孙志斌,他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看起来像是一颗球,跟他一起打球的另外两个中年男人,正是民政局大厅照片墙上的熟面孔。

我已经打探到孙志斌想调到民政部门去,正在找关系,看他跟球童似的跑着捡球那副谄媚表情,那两个男人爱答不理的样儿,就知道他这关系走得不够顺啊。

“孙馆长!”趁着孙志斌上厕所的机会,我在男厕拦住了他。

“我是长松生物材料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刘志,想跟您谈一笔生意。”

孙志斌瞟了我一眼,根本没搭理我递出的名片,摆摆手就准备出去。

“你找错人了。我们公职人员是禁止私下经商的,不好意思啊!”

我后退一步拦住他,“孙馆长,我能找到您,就说明我有自己的门道儿,您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这个胖子,竟然敢诬陷南山殡仪馆,说什么殡仪馆偷了他老妈!我把他赶回老家了。”我点开手机里的视频,举到孙志斌眼前,第一个视频是胖子的金店被打砸,第二个视频是胖子在蚌埠人民医院治伤。

“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小诚意。”我笑得一脸和气。

“你跟我说这干吗?我根本不知道这种小事,都是小王在管!”孙志斌却一脸不耐烦,鼻子里冷哼一声,就要往外走。

“孙馆长,别急啊!”我脚下却半点不让,把孙志斌堵得死死的,“我这儿还有一个有意思的视频,您看看,这个胖子的老妈根本没丢吗,人还好端端躺在骨科医院的太平间里呢。”

孙志斌的表情凝固了,嘴角一点点耷拉下来。

他定了定神,阴恻恻地看向我,“小刘啊,年轻人干劲足是好事,但这生意吧,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没事儿,我可以慢慢学。”我看着孙志斌,笑得一脸纯良。

我和孙志斌来到球道区的阳伞下,这位置正好在一个小山包上面,周围风景一览无遗。

我告诉孙志斌,想从他手里长期收购人骨,只要货品质量好,价格都不是问题。

孙志斌听完,没有说话,而是朝远处招招手。

一个穿制服的服务员弯腰跑了过来,双手端着一个保温杯,毕恭毕敬地递了过来,“孙处长,您的茶,依云矿泉水泡的大红袍。”

我一听这称呼,心里就有底了。

明明喊孙馆长才是最适合的,服务员喊的却是孙处长,叫得是职称,可见孙志斌对自己的身份有多介意。

那我提的条件,他一定拒绝不了。

“孙馆长,您今年五十了吧?还有十年才退休,您就不想更进一步?”等服务员走后,我开口说道,“殡仪馆油水虽然多,可要想退休了过得舒坦,那还得再往上爬爬。而且啊,这行当犯忌讳,儿女谈婚论嫁的时候,说起来总不大体面。您跟我合作,我吃肉,不会让您喝汤,到时您想调进民政局,那就是小菜一碟。”

孙志斌脸上由漫不经心逐渐变得凝重,终于认真打量起我。

我迎着他的眼神毫不躲避,脸上绽放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这是双赢啊!”

“周六晚上,‘笑春风’有个芭蕾舞秀。”孙志斌点了根烟,慢悠悠说道,“你要是真有心,我们到时候边看节目边谈。”

 5 

“贵宾您好,请往这边走。”带着昆曲铜钱头发套,穿着比基尼的美女迎宾身姿曼妙地跪在地上。

贵宾卡往她们手里的机器上一刷,绿灯闪过,旁边立刻上来两个穿着透明褙子的汉服美女,一人一边搀住我的胳膊,把我带上一艘小船,一边唱着小调一边往里面划去。

我开始还以为是把真水引了进来,借着灯光才发现,这段曲畅泛舟是假的,船下装的是轨道,玩的就是个情趣。

走完这段长廊,终于到了大厅,舞台上正在表演芭蕾舞《红楼梦》,袅袅音乐中,一群美女正在优雅旋转。

到了前排的座位,我才发现,这些演员身上的颜色是人体彩绘,也就是说,她们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透明褙子。

老实说,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见了不少世面,进了这个“笑春风”,我才知道“荒淫”二字该怎么写。

挺难想象那个场景的。我只听说过中央芭蕾舞团的舞剧《红楼梦》,非常有名

“哟,小刘啊,你这时间卡得不错,刚开场呢!”

邻座的孙志斌笑着冲我打了个招呼,他腿上坐了个比基尼美女,正在往他嘴里喂车厘子。

“孙馆长,咱们的生意,今天能敲定了吧?”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好说,好说。”

孙志斌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往美女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眉开眼笑地说,“先看表演,等会儿我们细说。”

这个“笑春风”,就是孙志斌给我设置的门槛。

当时从紫蓬湾出来,我在网上搜了一下,结果没搜到半点信息,还是小虎找他认识的一个二代问了才知道,这是一家私密会所,只限会员进入,办卡还必须有老会员担保。为了办这个会员卡,我可是送出去了一辆车。

孙志斌见我真是“自己人”,终于松了口,答应先卖给我十具“冻货”。

“怎么样?”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没想到红姐还没睡,我一开门,她就迎了上来。

“稳了!”我扶了扶额头,借着她的手喝下热乎乎的解酒汤。

我把这十具尸体运到长松地下室的冷库,接着又找到孙志斌,说货已出手,要找他再次进货。

“你这公司虽然小,胃口可不小啊!”孙志斌眯着三角眼,拿起自己的私章,啪嗒一声盖在提货单上。

第二批货,他给我批了二十具。我把尸体放进冷库,隔了两天,又去找孙志斌拿货。

“小刘,你这生意,做得还不错?”这次,孙志斌没有直接批货,而是慈眉善目地和我聊起来。

“哎呀,小打小闹,比不得您。”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为难的神色,“孙馆长,咱们南山最大能出多少货?”

“这个我也说不好,平均下来一天十几个。”孙志斌眯了眯眼睛,放下手里的保温杯,“这人什么时候死,我们也管不着,是不是?”

“那这完全不够啊!”我装出一副惊愕的表情,着急地开口,“这点货,只是毛毛雨啊!孙馆长,您可以帮我联系其他殡仪馆吗?”

“小刘,别急。天大的事儿,都是有办法的。”孙志斌拍了拍我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我看现在也五点了,我们先去吃个饭。吃完饭,我再想想从哪里给你调货。”

饭桌上,孙志斌不停给我敬酒,先喝红酒,后来又上白酒,主打一个混着喝,我在心里冷笑了下,看来今天是为了把我灌醉。

“孙……孙馆长!还是您仗义,您比我亲哥还亲!以后……我就跟着您混了!”眼看喝得差不多了,我开始装醉,搂着孙志斌开始乱叫。

“小刘啊!”孙志斌吃力地扶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大的出货量,你是要卖到哪儿去?不怕砸自己手里吗?”

“不怕!”我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含混不清地说道,“就是弄来一万具,我也吃得下!”

说着,我嘿嘿笑起来,从桌上的果盘抓起一颗小番茄,噗通一声丢到酒杯里,小番茄沉了一下,马上又漂了起来。

我把杯子推到孙志斌面前,小声在他耳朵边说道,“大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这些货是卖到美国去的……嘿嘿嘿,你想不到吧……走海运。”

“小刘,你说的是真的?”我的话音落下,孙志斌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

“当然是真的……”我用力拍了拍胸脯,“我表弟就是专门做偷渡的……有渠道!我跟你说,这东西在国内卖不划算,运出去才值钱……同样一具冻货,这边卖几千,美国那边能卖到五千刀。”

 6 

自从孙志斌打听到内幕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调转了过来。

以前是我追着他跑,求他给我批货,现在变成他追着我跑,想要注资加入长松。

“孙馆长,我真的不差钱。”看着殷勤的孙志斌,我无奈地说,“钱我有的是,我现在只差货。”

“那我以货入股呢?” 孙志斌的眼睛瞪得溜圆,肌肉太过紧张,整个眼皮都被提了上去,看上去凭空年轻了几岁。

“你要是同意,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货源全部包在我身上,你只管货运就行。”

“货源你真能解决?”我惊讶地看着他。

孙志斌见我神色松动,连忙拍胸脯保证,又是说自己在县城还有存货,又是吹嘘自己在行业内的人脉。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终于同意了让他入股,但必须先帮我凑齐五千具人骨,不然海运一次运费太贵,成本收不住。

“成了?”

孙志斌兴高采烈地离开后,办公室休息室的小门打开,红姐从里面走了出来。

“民政系统推行绿色殡葬的文件已经下来了,传言为了减少污染,省城决定关闭一批老旧的殡仪馆,建立新型生态殡葬。南山殡仪馆开了有年头了,你看它火化炉的那个烟囱,从来是黑烟滚滚的……他再不努力搞钱走关系,搞不好就被淘汰了。”我不以为然地说道。

“行,我那边,就开始了。”红姐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孙志斌挺着胖墩墩的身子爬上车,语气里都是厌恶,“这种人,当初是怎么上去的啊!”

全国各地都开始推行“生态殡葬”了吧?

从答应胖子的请求,到调查南山殡仪馆,再到接触孙志斌,一环扣一环,都在我的计划中。

现在孙志斌已经上钩,好戏正式开场了。

红姐联系了几个常去的高档美容院的院长,请她们吃饭喝茶的同时,悄悄透露一个消息,说自己朋友开了家生物耗材公司,有门道拿到高档货,请她们帮忙推荐给整形医院。

基本上所有的整形医院都和美容院有勾连,有的美容院甚至自己也做手术,业内的消息共通共享。

整形医院联系红姐后,红姐说长松现在全权代理了省城的殡仪馆,如果需要拿货,只有长松一个途径。

整容医院听了根本不信,红姐只说了句自己老板是孙志斌兄弟,你们爱信不信,就挂了电话。

省城火葬的数量,大概维持在每天70-100具,孙志斌为了凑齐五千具人骨,不仅说服了本地几个同样不干净的殡仪馆,还腆着老脸找遍了周边县市的殡仪馆。

一时之间,尸体全部被他垄断,外面的医院再也没法从省城拿到货。

整形医院一直拿不到货,终于慌了神,决定走红姐的门路试试。

就在红姐带着几家整形医院的人来长松参观的那天,孙志斌也带着冷库租赁合同过来找我,我一接到电话,就专门守在大门口等他。

“刘总!”孙志斌一看到我,就扬起手里的公文包,“上次说的事,已经搞定了!”

由于尸体的数量太多,殡仪馆的冷库已经放不下,我说服孙志斌在郊区租赁了一个大冷库,让他把货都放在那里,等凑齐了就装箱出海。

“大哥,这点小事,你让秘书跑一趟就行了。”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亲热地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孙志斌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你的生意,就是我的生意。自家的生意,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这老狐狸,明明是不放心我,要把冷库攥在自己手里,话却说得漂亮。

不过不要紧,今天这场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整形医院的人已经亲眼目睹了我和孙志斌称兄道弟的场景,再也不怀疑红姐,爽快地下了订货单。

红姐赚疯了。

不仅本地的医院闻风而动,就连周边县市的医院也得到了消息,想着法儿和红姐搭线。

红姐联系了肉类加工厂,买来猪骨牛骨,然后带着T村的那些人一起加工动物骨骼,伪装成人骨。

为了准时发货,这些人晚上都不停工,分成两班,12小时倒一次班,才能勉强满足供应。

“乖乖,想不到,我还有数钱数烦了的时候。”晚上我回到家,红姐向我抱怨,“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这些天,红姐忙得脸都瘦了一圈,她的工作最为繁琐,不仅要接待整形医院的人,把控发货顺序,还要把每笔到账的款项洗出来,存进我们的安全账户。

“快了。”我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等孙志斌这边凑到四千八,我们就撤。”

当时红姐和我商定的计划,是把殡仪馆的人骨骗出来,用兽骨冒充人骨卖给整形医院,彻底打垮这条产业链。

至于那批真的人骨,红姐的意见是让人送到派出所,归还给家属。

红姐两只手环住我的腰,抬起头看着我,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衣领,“一定要凑到四千八?少点不行吗?”

“做局做了这么久,不多赚点怎么行?”我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看着墙上的油画发呆。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第二天,红姐的骨头仓库就被警察查了。

 7 

“你就是长松的负责人刘志?”

我赶到仓库的时候,警察客气地上前道歉,“我们接到了举报电话,说你私下贩卖尸体,所以今天才临时检查。现在没有发现问题,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人家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

警察都来查长松了,那么孙志斌很快就会接到消息,尸体这才刚刚凑到三千九,我一想,心里格外肉痛,说起话来就带了点冲。

“刘志同志。”警察叹了口气,“我们接到举报,如果不调查,那就是渎职。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还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的工作。”

红姐转头看了我一眼,客客气气地把警察送了出去。

徐继铭正带着人在收拾仓库,那些蛇皮袋都被戳破了,白色软骨掉得到处都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走路都得小心翼翼地避开。

“算了,也不用收了!直接走吧!”我蹲在地上,捡起一根软骨,朝红姐挥了挥,“你说,要是有人晚上来这儿,看到一地白骨,会不会吓晕啊?”

“你还好意思笑?”红姐白了我一眼,一把抽走骨头,“有人盯着你,不搞清楚,你睡得着?”

其实,警察说出举报二字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殡仪馆、整形医院,都是我们的利益共同体,举报我,就等于举报他们自己,所以不会是他们。

而这些人之外,就只有他了。

我掏出电话,点开胖子的号码,意料之中,电话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被拉黑了。

看来,胖子发现我骗他了。

不过,我也从来都没想过帮他伸张正义,不管是替他查真相,还是劝他回老家,目的从来就是南山殡仪馆。

我骗了他一次,他咬了我一口,平了。我删掉胖子的电话,把手机放回兜里。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拉着红姐的手,“徐继铭留在这里善后,我们现在就走。”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大连香格里拉酒店的套房里。

“小虎今晚想吃什么?”红姐换了一套修身的羊绒连衣裙,整个人看起来知性又温柔。

“海鲜吧!”小虎放下手机笑了笑。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孙志斌的电话果然打来了,我直接按断。

他见我不接电话,在微信里狂轰滥炸,密密麻麻的未读语音排成了绿色长龙,我随机点开一条——刘志,我的货呢,你这个王八羔子!

我冷笑一声,抽出电话卡,随手扔出窗外。

孙志斌以为把冷库捏在自己手里就高枕无忧,可他也不想想,再牢固的锁,也抵不过一把液压钳。

在他租下冷库后,我就让小虎以其他人的身份租下了相邻那间冷库,就在红姐被警察临检时,我给小虎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撬锁运货。

现在万事俱备,只待东风了。

我给小虎发了条短信:“启程!”

小虎正在饮品区接咖啡,见状回头看了我一眼,火速回复:“安排好了,徐继铭已就位。”

其实我骗了红姐。

那些尸体不会被送去派出所,而是会送到集装箱码头,运到泰国,做成通灵的法器。

这可是将近四千具尸体,每一具都是钱,让我把到手的钱扔掉,我实在做不到。

我和小虎讨论了很久,最后选了这么条路子,是充分考虑了红姐的感受——那些尸体没有用在活人身上,也没有被抛尸荒野,做成法器,说不定鬼魂还能在上面附身,也算是条好出路了。

据说这种人骨制成的念珠、护身符十分畅销

买家是小虎在暗网上早就找好的,只要徐继铭把冷柜运上集装箱码头,买家的人就会来接手,并且支付定金。

等船只到达边境时,卖家再一次性付清尾款,打款完毕后,徐继铭就不用再跟船,可以回来了。

整个交易的过程,是我反复斟酌过的,安全、高效,顺便还能历练一把徐继铭。

但我没想到,徐继铭刚把货押到集装箱码头,就出事了。

“徐总,码头被警察围了!警察带了警犬,所有的货都被点了!对不起!”电话那头,除了徐继铭的声音,还能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你放心,我就算进去也不会出卖你的!”

徐继铭的声音带着颤抖,却竭力想要表达出一种大无畏的精神,这小子,真是香港黑帮片看多了!

“你不会进去的,所有这些事情,你都没有直接经手,警察问你干什么的,你就说自己是来码头接长松的货物。”

三千九百具尸体全泡汤了,我的心都在滴血,但大脑却异常冷静,“我挂掉电话之后,你先把手机卡抽出来掰断,然后扔掉手机。在律师来接你之前,多余的话一概不要说。”

我看了一眼红姐,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吃烤培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阳光落在她脸颊的卷发上,给她的脸颊镀上一层光晕,美得像个天使一样。

我叹了口气,正准备说话,电视上却播放起新闻,说安徽省内多家整形医院受到顾客举报,数十起鼻子整形项目失败,据卫生部门调查,疑因院方使用了劣质耗材。

这些医院,不就是之前买货的那几家?

我还在看,下一条新闻已经跳了出来。

“昨日在网络被疯狂转发的视频……”

跳出来的视频画面,竟然是红姐偷拍的那个!

“殡仪馆偷走死者尸体,运往医院太平间解剖……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金钱的疯狂……”

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红姐的动作僵住了,过了半晌,她放下手里的刀叉,抬起头看着我。

“为什么?”我轻轻问道。

这个视频流传出去,相当于是她主动告诉我,这个事儿是她做的。

她难道想不到,这也是一种背叛吗?她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又残忍地把我们的不同,剖开了放在我面前?

“我其实一直知道,你没安全感,你只想赚钱。”红姐望着我,眼睛里蓄上一层晶莹的泪光,这使她的眼睛看起来尤其黑,尤其深,像是一湾悲伤的海水。

“但这不怪你。你十七岁就从家里跑出来……遇到的人不是想害你,就是要利用你,没有人给过你机会……”

“可是这件事……在我这儿过不去……我没办法装聋作哑……阿志,这事太伤天害理了……我们不能变成孙志斌那样的畜生。”

红姐说着,再也说不下去,痛苦地闭上眼睛。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我没怪你。”我伸出手,轻轻抓住她的手,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其实知道,你肯定会这么做……我专门给徐继铭留了律师,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真的?小徐没事儿?”红姐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我,闪闪发亮的眼眸里都是惊喜,“其实这次虚惊一场对他也是个教训,他性子本来就冲,得让他知道,有的事能做,有……”

我笑着点点头,听着红姐此刻的真情流露,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跟小虎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后记 

刘志确实可以称得上算无遗策。

胖子,孙志斌,整形医院,每一个人,层层骗局,都在他的把控之下。

甚至连红姐这个意外,都被他算到并留了后手。‍‍‍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可怕。

哪怕是最信任的人,也要被纳入计划之中,以确保万无一失吗?‍‍‍‍‍‍‍‍

突然想到红姐曾提过,说在回到T村后,刘志有些计划,连她和小虎都不知道了。

可是,这样一个绝顶聪明的诈骗犯,又如何沦落到了那样凄惨的死法呢?

作者:姜湖
本故事整理者:甄如意

责编:钱多多
监制:王大宝

更多「大暴诈」故事,点击下方图片

《大暴诈》专辑本期故事没看够?点击图片阅读「魔宙」全部好故事~点击获取「魔宙」已出版图书(夜行者亲签书、魔宙周边限量贩售中!)

魔宙
魔宙,讲好故事。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