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石灰窑里忆故乡II吴伟琪

文化 2025-01-09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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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灰窑里忆故乡

☆吴伟琪

故乡，一个随着时间越来越厚重的名词，一块心之所向，情之所往的地方。提起故乡，总会想起童年，它被温情拼凑，被记忆填满。记忆中的童年，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烧石灰的场景，村口那座静静屹立的石灰窑，那袅袅升起的烟火，是萦绕心头永不消逝的乡愁，串联起我对故乡最深情淳厚的眷恋与回望。

我的故乡，坐落在郊区的一个小村庄。儿时，交通并不发达，没有水泥公路，只有一条不规则的黄土路，晴天扬尘，雨天起泥。因此，整个童年时期很少见着外来人口光顾，也没有人愿意来我们村做生意，更谈不上工业发展。唯独只有这一座石灰窑，是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它像一个忠诚坚毅的战士，沉默坚毅的矗立在那儿，守护着整个村庄。

村里的石灰窑，不知何时而建，也不知它的来历，村里的老人们各说纷纭，未有定论，儿时只知道它是我们村最高最老的建筑。窑身是由砖石垒砌而成，红色的石块历经岁月洗礼，变得庄严而古朴。从远处看，它像神话故事里的定海神针，高耸如云，既高大又神秘。儿时的我们总是充满着好奇，幻想着拥有超能力可以飞上窑顶，探个究竟。石灰窑可不孤单，粗大的窑体四周布满了爬山虎与它作伴，偶尔还生出几株顽强的野草，深深扎根于缝隙之间，像它长出的毛发，增添了不少古香古色。当靠近窑身时，身子马上火热起来，仿佛能感受到它内心滚烫的心跳，熊熊燃烧，涌动着炽热的能量，既亲切又神秘。

烧石灰的日子里，成了我们村一大盛会，男女老少都会前来观看，帮忙的、吆喝的、看热闹的……，给平静的乡村生活带来不少趣味。每当步入夏季，村里的石灰窑就热闹起来，也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刻。说起烧石灰，不仅是一项体力活，更是一门技术活。质地纯净、成色较好的石灰石可不好挑选，但有经验的工人们总是能慧眼识“珠“，找到最好的那块料。烧窑前的准备工作可不能省，大人们忙前忙后，将挑好的石灰石和煤炭一层层精心地码放，像在构筑一个奇妙的城堡，垒起的石灰石像搭建起的一座长长的云梯，穿过云霄，通往天际。

最令人振奋的时刻要数点火了，石灰窑点火的瞬间，仿佛一个沉睡千年的巨型生物被唤醒，能感到窑内砰然的心跳。窑内烧起的火焰像灵动的赤蛇，沿着窑壁蜿蜒直上，一瞬间吞噬了整个窑膛，熊熊燃起的烈火向上窜动，升腾着独特的烟雾，发出悦耳的噼啪声。窑火闪烁，日夜不熄，驱散着荒野的寂寥与寒气。这时，村里的老人们会对着窑火的方向，心里默默念叨，来祈求窑神庇佑。守窑的工人们则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烧窑的独家技艺，谈起今年的收成和来年的光景。孩子们围着窑身嬉戏打闹，欢呼雀跃，偶尔也会有调皮的孩子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地往窑洞里仍入小石子，瞬间迸发出爆竹般的火花声。炽热的火光映照着孩子们稚嫩的脸庞，闪烁着无尽的窃喜和向往，石灰窑的火热与孩子们的热情交织一起，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石灰经过漫长的烧制，像孕育一个新生命的过程，注入全村人的心血和希望，等待着奇迹的诞生。工人们小心翼翼的扒开窑口，瞬间白雾顺着窑洞口喷涌而出，裹挟着新烧制的石灰热气扑面而来，呛着人眼泪飙出，伴着喜极而泣的泪水，满是收获的喜悦。出窑后的石灰，雪白如脂，细腻似膏，在阳光下洁白耀眼。成品的白石灰，被工人们有条不紊的运往各处建筑工地和村庄田头，成为城市和乡村的一部分。在建筑上，白石灰和水泥砂浆的融合，让砖石紧密黏合，筑起一座座高楼大厦，经过石灰刷白的外墙，给城市增添最洁白的底色。在农田里，石灰伴着土壤，让贫瘠变成肥沃的温床，播种希望的田野。每一块白石灰都有它自己的归宿，见证着城市新颜、村舍翻新、谷丰仓满，更见证着一代代人的成长、衰老与传承。

到了中学，我被父母送到离家二十多公里外的县城高中住校念书，每月只能回家一趟，每每想家，总会望向家的方向，眺望着远方那个高大矗立的石灰窑。烟囱里升起的窑烟，更是家的信号。窑烟弥漫，是故乡特有的气息。石灰窑的烟雾笼罩在乡村里、田野上、屋舍旁，仿若一层无形的保护罩，守护着这方土地的安宁与祥和，也将村庄的岁月晕染得诗意和悠长。

每当窑烟升起，是心头燃起的思念与情愫。慢慢的，石灰石、石灰窑这些名词从儿时的记忆中走出，走近课本，便有了更多理解。石灰的烧制，是化学课上的化学反应，更是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是诗人于谦笔下的石灰，历经千锤百炼、熊熊烈火煅烧，才有其高洁无暇的品格，这不仅是对石灰品格的赞颂，更是勉励后世要有清白之魂、纯碎之质。

如今，故乡的石灰窑已消失在时代的长河中，窑火明灭于岁月的年轮里，犹如青烟一缕，带着故乡的风情万种，萦绕心头，久久回荡。石灰窑里的故事如窑下的火种，永不熄灭，在故乡的记忆中埋得深沉而厚重，炽热而深情，成为我永远割舍不断的精神原乡。

作者简介

吴伟琪，1993年7月生于湖北武汉，中国作家交流协会会员。大学开始写作，作品散见《花溪》《青年文摘》《意林》等，曾获得第二届湖北省“荆楚杯”征文大赛三等奖，首届“南湖之春”大学生原创文学作品大赛三等奖等。愿以心为笔，情为墨，在散文的世界里，续写对生活的热爱和哲思，探寻更广袤的文学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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