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号街车》的作者Tennessee Williams 曾经说过一句著名的话:“America has only three cities: New York, San Francisco, and New Orleans. Everywhere else is Cleveland.” 大意是, 美国只有三座城市 :纽约、旧金山、和新奥尔良。其他地方都是克利夫兰(俄亥俄州的首府,代表了其他千篇一律的美国城市)。纽约在东海岸,属于英格兰移民风;旧金山在西海岸,主要受到拉美和亚裔的影响;新奥尔良则是美国南方文化的代表,它曾经做过法国和西班牙的殖民地,后来又涌入大量海地的非裔移民,欧洲和非洲文化的交融使得新奥尔良成为美国最有异国情调的地方。很多第一次访问NOLA(New Orleans , Louisiana)的游客都惊叹于这里的独特性和多元化:满街的美食(法系非系混搭风)、独特的方言、角落的爵士乐(NOLA是爵士乐的发源地)、神秘的巫毒信仰(Voodoo,来源于非裔移民),加上沼泽里懒洋洋冰冷冷的鳄鱼和吸血鬼神秘的墓地庄园,新奥尔良魅力无穷,难怪被称之为Big Easy (大快活)。
冬季假期我第二次访问了新奥尔良,十年前出差去过一次,浮光掠影,一直心心念念重游,现在终于成行。有人去NOLA,陶醉于自然风光,湿地沼泽;有人去NOLA,流连于历史庄园、二战展馆;我首先是为了美食。按照新奥尔良美食流派划分,当地的菜肴主要分为Cajun与Creole。Cajun菜系来源于法国,就地取材大量南方香料与海鲜河鲜,口味辛辣。Creole菜系受到欧洲、加勒比以及非洲国家的影响,善于运用西红柿调味汁,通常辣度较低或无辣。Cajun菜系的代表作是麻辣小龙虾,可惜冬天不是小龙虾上市季节,只能吃些小龙虾盖饭、小龙虾意面什么的解解馋。Cerole菜系主打秋葵浓汤(Gumbo),据说是有记载的第一道新奥尔良特色美食,其影响力好比烤鸭之于北京、卤肉饭之于台湾。GUMBO主要由秋葵熬制浓汤打底,加入肉类或是海鲜,混以芹菜青椒洋葱,口味偏咸,一般都是浇在米饭上搭配起来吃。不过NOLA美食里最让我念念不忘的心头好则是生蚝。
去过新奥尔良的中国人都知道一句话:这里没有新奥尔良烤鸡翅,但有世界上最好吃的生蚝。NOLA紧邻墨西哥湾,有着世界最大、品质最好的天然牡蛎礁,出产的生蚝个大、汁多、肉嫩。我十年前第一次来吃的时候羞羞答答只要了半打,服务员看我是外地游客,当即建议我多加几只。可我有限的几次在加州吃生蚝的经历都一般般,就小心婉拒。结果一扫而光后我又加了一打!这次事先做好功课,特地赶到happy hour打折的时候去过瘾。先来一打碳烤生蚝:不曾想在新奥尔良的饭店吃到了国内街边烧烤的感觉,明火旺烧,几百只生蚝架在火上滋滋冒油,烟气扑鼻。趁热放到嘴里一尝,生蚝混合着面包屑、洋葱、大蒜、黑椒、白葡萄酒、和黄油充满口腔,味蕾立刻填满了炭香、蒜香和浓郁的蚝香。吃完灌一大口当地的冰扎啤,感觉瞬间登上人生巅峰。不过碳烤生蚝吃多了略微口咸,于是换鲜生蚝来吃。鲜活打捞的生蚝本味鲜甜,自带海水的一丝咸味,不需另加调料,略微挤点柠檬汁就好。这一吃就刹不住闸,又加了三打,感觉都吃到了嗓子眼,才恋恋不舍的停嘴!
虽然后来还品尝了其他各式特色,炸鳄鱼肉(像小鸡块)、兔肝(类似鹅肝)、法式炸油饼(beinet,撒满糖霜的油饼)、夹着炸虾的穷小子三明治(PO’ boys sandwich,奥巴马最爱)等等。但我感觉首推的还是生蚝,生吃碳烤俱佳!
吃饱了总得溜溜腿,好腾出空地儿来吃下一顿。我安排了两个活动,一是去沼泽地坐船看鳄鱼,二是去探访电影《飘》里展现的典型南方种植园—橡树种植园,同时也是夜访吸血鬼的拍摄地。先说说坐船看鳄鱼。新奥尔良有很多沼泽地(Bayou),适合鳄鱼生存,品种多为短吻鳄,据说不吃人。新奥尔良地区的鳄鱼多到什么程度呢?这里因为地势低洼(整个城市在海平面下10米),又经常刮飓风下暴雨,很多人家风雨一过后院就搬来鳄鱼,一待就是好几天,你还不能随便猎杀。我们这次乘坐的是沼泽地常见的一种船,顶上带篷四周露空,吃水很浅,类似筏子。船长是很有经验的渔民,每年开猎季节就暂停游客生意去打鳄鱼。据他说捕猎鳄鱼需要专门的执照,而且只能在执照允许的特定区域(沿河几十公里)捕杀。因为鳄鱼太大,捕猎后不能马上带走,以前都是挂上写着名字地址的小牌子。现在信息采集发达,只要挂上一个带有二维码的小卡片,渔猎署的官员一扫码就知道鳄鱼属于谁。
说着船老大还给我们展示了他的二维码卡片和去年猎到的鳄鱼脚爪。可惜出游正值冬季寒潮,出水的鳄鱼不多,只见到寥寥几条一动不动晒太阳。船老大带了很多小食品,撒出去引诱鳄鱼,结果正主儿没来,来了一大群小浣熊和野猪哄抢食品。好在船老大有备而来,最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条自己饲养的小鳄鱼,让大家轮流抚摸。可怜的小鳄鱼嘴巴被套住了,只好任大家上下其手,心理阴影面积肯定不小。
橡树庄园(Oak Alley Plantation)是新奥尔良的另一个标志性景点,南方庄园的名片。庄园建于1836年,占地25英亩,主楼前种有28棵巨大橡树,已经有三百多年树龄,非常工整的排成两排,形成悠长壮观的林荫大道。橡树庄园见证了美国南北战争前南方的奴隶种植园历史。第一任主人是法国人,曾拥有一百多名黑奴,以种植甘蔗为主。庄园里高大宽敞的白色希腊式主房和矮小简陋的奴隶宿舍都出自当时奴隶们的双手。
来这里参观说实话我是有点好奇心的,熟悉《飘》的人都知道,这本书对南方奴隶制庄园的描述极具浪漫和美化的色彩。电影《乱世佳人》中有一段话外音 “这里曾经是骑士和棉花的土地,称为老南方……在这个美丽的世界里,骑士之风已成为过去。骑士和淑女,庄园主和奴隶,在这里最后一次出现,只有在书中才能见到,如今只是梦的追忆。一代文明,随风飘逝 ……"事实又是怎样呢?因为这个原因,我舍弃主屋游览专门参观奴隶小屋。庄园的奴隶是“标准”住房,两个家庭共享一座木屋,分为两间,每间大约20平方米。以美国南方乡下的标准,这样的屋子居住一家人确实狭小。但是在当今拥挤的大城市里,十几平米的房子三代同堂的也比比皆是。奴隶房尽头有两个房间,治疗房与病号房,供生病的奴隶隔离治疗,有医生和护士照看。比较今天,美国人也不是谁都有病可医,这的确算得上先进。不过话又说回来,奴隶毕竟是庄园主的财产,年轻力壮的奴隶价格换算到现在和一辆汽车差不多,庄园主的“仁慈”也是为自己打算。展出文件上“奴隶”的明码标价的确让正常人看到都会心里不舒服,从某种程度上也理解了美国人对这段历史的反思和对黑人的原罪感,但现实中的执行是否矫枉过正?其他族裔包括亚裔是否在替自己没犯过的错误背锅?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了。
不过不管人们怎样看待黑奴的历史,黑人文化给新奥尔良打上了深深的烙印,NOLA是爵士乐的发源地。爵士乐之父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就出生于新奥尔良的一个贫穷的奴隶家庭,他最终以自己高超的音乐才华和不断的创新,将爵士乐推向全世界。如果以城比人,美食应该是新奥尔良好看的脸蛋,爵士乐就是它有趣的灵魂。寻找爵士乐,最有名的是波旁街,每当夜幕降临,这里就变成一片音乐的海洋,各种街头艺术家开始吹奏表演,在这座音乐之都找寻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新奥尔良爵士乐的最高殿堂,却是波旁街旁边圣彼得街一家"年久失修"的音乐厅:典藏厅(the preservation hall),有人把它翻译为爵士乐名人堂,也很贴切。作为爵士乐的最高殿堂,典藏厅十分朴素,甚至简陋。 一个破旧的黑漆大门挤在一堆商店饭馆中间,一不留神就错过。门口一根旧铁链吊着一块黑色的木板,上面刻着金色的 " PRESER VATION HALL",要不是看到门口蜿蜒排队的人群,我们肯定有眼不识泰山三过门而不入。
里面的小演奏厅只能容纳60人左右,大部分人只能站着。灯光昏暗,空间窄小,不卖饮料不做广告,但每天晚上都有3场演出,每场45分钟,站票只要25块钱,不在网上提前一周购买根本抢不到票。平民、接地气,感觉这里始终贯彻着爵士乐的精髓。一场演出听下来,耳朵喝醉,身体摇摆,极为过瘾。乐队成员自我介绍,才知道个个来头不小,吹萨克斯风的乐手居然连夺三年格莱美金奖。真如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曾说过的:" 典藏厅是你可以听到所有好音乐的地方。"
来美国旅游,游客大多集中在东西两岸。但如果有机会,我觉得新奥尔良值得一游。NOLA有独树一帜的景观、美食、文化、历史,确实可以和纽约、旧金山相提并列、三足鼎立,当之无愧的美国第三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