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除了中国和美国之外，我去过最多的国家，首推墨西哥。作为北美后花园的墨西哥，东临加勒比海，西接太平洋，向南一直深入到中美洲的高原荒漠地带，北面则与美国全面接壤，有着漫长的边境线，因此也成为美国人旅游度假的后花园。华裔脱口秀明星Jimmy曾开玩笑讲过：从美国去墨西哥比去Costco还容易，Costco要检查会员卡--现在更增加了扫码机器严查门禁--墨西哥却边境大开任美国游客进入。只是出去容易回来难，我有一个加州同学夜里接人走错路，为了掉头一路向南不知不觉开车越过边境进入墨西哥，结果返回的时候被美国海关盘查了好几个小时。我来美国二十年，墨西哥从东到西、从海边到内陆，去过不下十次，深深爱上了这个文化风景都多姿多彩的国家。上一篇写过首都墨西哥城，本想这一篇接着写墨西哥东西海岸，却觉得必须停下笔来，先写写我见过的墨西哥人。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样的，也只有对墨西哥人有所认识了解，才能真正体会这个仙人掌上的国家。
如果让我给墨西哥人的外表画个像，我脑中浮现的形容词大概是：个子不高、身材粗壮、皮肤黝黑、最大的特点是没有脖子，脑袋直接连着肩膀—男人有的喜欢戴大如磨盘的草帽，女的总是身穿鲜艳的衣裙。但如果你让我总结一下墨西哥人的性格，我首先想到的词是：勤劳。都说勤劳是中国人民的传统美德，但你要去现在美国的中餐馆中国店看看，八成要发现里面“勤劳“干活的人九成九是墨西哥人。先说说超市，不管是中日韩零售店，还是美国本土超市，无一例外，上货的、整理的、杀鱼的、切肉的、打扫厕所的，脏活累活重活全被老墨包圆，其他族裔只能靠语言技能负责收银。
但老墨绝不是只能做体力活儿，中式炒菜算技术活吧，老墨一样有模有样。比如美国著名的全国连锁中餐熊猫快餐，基本都是墨西哥人在经营；很多本地中餐小店，也是中国人撑店面管点菜收钱，墨西哥人在后厨炒菜—最近有个美国人说脱口秀，就吐槽美国的中餐馆不可能正宗，因为都是老墨掌勺，用的一个证据是蛋炒饭里放有大量的玉米粒和青豆粒，这分明是墨西哥菜的经典搭配！
但要我说，那只是餐馆老板的问题，炒菜老墨不该背锅。我家附近的中国早点店早就雇墨西哥人包包子、炸油条，两个老墨一个人擀皮一个人包馅，嘴里叽里呱啦用西班牙语聊天，手上动个不停又快又好，每天都有中国人大排长队购买老墨手里的“家乡味“，没有一个人抱怨不正宗！而且何止中餐，日餐也被老墨攻陷。南湾一家十分火爆的手作寿司店，号称食材都从东京筑地市场空运，依旧雇佣墨西哥小哥捏寿司。顾客一落座，小哥还会用刚学的日语大声表示欢迎，一点头一鞠躬，无不中规中矩，颇具日式风味。中国人去美国的日本店吃墨西哥人捏的寿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世界大同”吧。
我在湾区的日常生活离不开老墨们，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劳模。给我们家清理院子维护草坪的是男老墨，打扫卫生保持清洁的是女老墨。要是偶尔有个小活儿需要找人，比如院子里搭个小棚子、修个篱笆门、家里搬动家具、刷墙抹地啥的，如果按图索骥找本地工人干，那自然是贵的令人咋舌。我家院子曾经要搭一个工具房，Costco的工具房只要$400美刀，可是组装起来固定在地上Costco本地送货中心要收费$2000刀！足足五倍之多。这时候只要开车去Home Depot或是Lowe’s这样的大型家装中心门口转一转，总有十几个墨西哥青壮年蹲在门口等活儿干。他们一般需要主家出工具和材料，自己出体力，收费自然便宜的多，还能讲价钱。当然活儿干得不是那么漂亮，可是对于不必讲究精确的事情来说，性价比就高得多了。
如果说“勤劳”这个词把墨西哥人和中国人联系在一起，那“快乐”就是老墨和老中的分水岭。我们中国哲学好像打一开始就不主张人要“快乐”，古语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讽刺“快乐”的俗语也比比皆是：穷开心、傻乐、弱智儿童快乐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湾区虽然很多老中都住大房子、开豪车，可说起来都是家家一部难念的经，一眼望去大多数眉头紧锁、神情疲惫、苦大愁深。倒是天天日晒雨淋、在外面干体力活儿的老墨们快乐的不得了。我们小区总有老房子拆掉盖新房子的工程，不用说，干活儿的都是老墨。每天工地快乐的墨西哥音乐一响起，就知道他们开工了。白天我出去遛弯儿，总看到房顶上的墨西哥工人一边铺瓦片，一边跟着音乐哼唱。有趣的是听了这么长时间的墨西哥音乐，似乎全都是一个调调，就是那种无忧无虑的、欢快高亢的音乐，从来没听过一首悲悲戚戚哀哀怨怨的小调。而阳光下的墨西哥小工，总是不紧不慢的干着活儿，见到我走过就快乐向我大声打招呼。倒是偶尔见到的屋主，不管印度人中国人还是美国人，总是焦虑进度、忧心花费、一个劲儿想让我当知心听众好好听听他们的抱怨。
这就是我眼中的墨西哥人，仙人掌国度中出生的仙人掌。不管贫瘠还是肥沃的土壤，都能勤劳的扎下根来，快乐的开出花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