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湾区气温骤降，据说是大气强河流降临，带来一周风雨。因为寒冷的缘故，昨晚全家去吃了韩国豆腐锅，一时回想起去年在首尔的三天浮光掠影游。本来该继续写夏威夷的瓦胡岛，就暂且中断一下，说说那次的韩国游。我对现代韩国的了解远不如孩子们多。我成长的时候韩流还没开始，也不存在韩国偶像，女儿们却赶上了韩潮风暴，个个是K-Pop 的小迷妹，幻想着在街头遇到stray kids。我们在人潮汹涌的首尔商业街逛了三天K-Pop商店，尽管她们在买买买的同时时刻睁大眼睛观察往来路人，最后还是遗憾地对我说：“韩国帅气的男孩是不是都去唱歌了？大街上见到的一个都不好看！”听得我直翻白眼，她们那些韩团偶像化了妆全长得一模一样，卸了妆都是奇形怪状，想挑出来好看的还真不容易……不过身在首尔，我体会到了韩国偶像和三星电器一样，已经成了举国产业，到处都是K-POP的商店广告影像和相关打卡礼品餐厅。女儿们老鼠掉进米缸，一边花痴一边购买一边给同学打电话一边给朋友代购，对着那些画的一模一样的脸直冒星星眼! 幸亏只在这里停留三天，再待下去肯定要母女反目家庭破产。
说实话，我对韩国最感兴趣的是吃。这也不特别，出门旅游我最感兴趣的都是当地特色餐饮。不过韩国和别的国家相比还有点例外，上大学的时候班里有两个朝鲜族女生，她们带我吃过很多北京的韩国小馆：辣豆腐汤、泡菜炒饭、石锅拌饭、朝鲜冷面...都是记忆中的美味。所以走在首尔街头看到这些熟悉的招牌饭菜，竟然有一丝亲切感。走进去就更亲切了，大部分饭馆服务员都是中国去的留学生，颇有几个是我同学的老乡，延边朝鲜族。他们汉语韩语都流利，给我们边上菜边聊天，很有意思。比如他们告诉我国内总有韩国牛肉贵韩国人吃不起的印象，但其实贵的是品质上乘的韩国和牛。这种牛肉在饭店里吃烤肉，单价比美国的纽约牛排还要贵。但是普通的肉类，比如推荐我们吃的大盘东昌鸡、铁锅烩排骨、生渍酱油蟹、贝类海鲜锅，换算成人民币也并不算贵。至于味道嘛，神似东北乱炖，基本都是热乎乎咕嘟嘟的一锅菜肉，腾腾冒着热气，一边大块吃肉夹菜一边大口喝韩国啤酒，也有东北的豪爽。LD还品尝了当地特色：活章鱼。新鲜斩杀的章鱼一段段在盘子里自由蠕动，延边小姑娘服务员热情的劝我们趁活着新鲜吃，我有点退缩，鼓励LD先上。LD大着胆子喝了口香油（要润滑喉咙，这样章鱼吸盘不会吸住喉咙），夹一段放进嘴里，似乎嚼了一下，瞬间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滑稽表情，紧接着使劲儿一咽，如释重负。原来嗓子是润滑了，舌头却被吸盘吸个正着。见此情景，我立刻被劝退了。此等美食，无福消受。
来都来了，除了吃吃喝喝，总要也看看文化。何况韩国与中国历史关系悠久漫长、既亲切又纠葛，不管是当年对大中国的依附还是现在的去中国化，都让国人心情复杂。首先参拜韩国故宫景福宫。景福宫是朝鲜半岛历史上最后一个统一王朝——李氏王朝的正宫，得名于《诗经》中“君子万年，介尔景福”中“景福”二字。王宫建造严格遵循与中国的宗藩关系，依明代王府营建。走进去逛一圈，景福宫俨然缩小版的故宫，乾清宫勤政殿一个不少，只是小了一些矮了一点儿简朴了许多，也都挂着汉字牌匾。景福宫门口是韩服租赁一条街，很多韩国哥哥妹妹们参观景福宫前都换上民族服装，涂着厚厚的粉底，刀枪不入的在烈日下行走摆拍--真令人佩服！实实在在体会到了韩国人的那种民族自豪感。孩子们像若干年前大夏天逛北京故宫一样抱怨连天，对代表过去的朝鲜皇族生活一概不感兴趣。我们看了介绍倒很感慨，原来景福宫在日本占领期间大部分被拆除，侵略者特地在景福宫前建造了朝鲜总督府。总督府的设计建筑可谓居心叵测。从空中俯视，它的外形是一个“日”字，从侧面望去，王宫笼罩在它巨大的阴影下，侵略者以此代表着日本控制韩国的命脉，镇压朝鲜的历史。1995年韩国光复50周年之际，当时的韩国政府终于下定决心以恢复本国传统文化，“清除日本统治时期象征”为由拆除日占时期建筑，原址开始大规模复建景福宫及其附属建筑，恢复朝鲜传统，弘扬民族文化。虽然我一贯反对仿古建筑，却很理解景福宫的重建，这是不能忘却的历史啊。年轻人不喜欢背包袱总是向前看，有了年纪之后才会想要追寻人生来处，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离开景福宫的时候走神武门出口，步行没多远就会看见韩国总统府--青瓦台。事实上青瓦台所在地就是过去景福宫的后花园。新的总统府与旧的王宫遥相呼应，大概也是在表示韩国/朝鲜的历史没有中断，而是被继承下来，继续向前。不过说到历史和现实，那自然绕不开之后的韩朝战争和眼下的三八线。我们为此专门参加了个一日游团，看看军事分界区DMZ (demilitary zone)。前一天景福宫游览还是酷热难当，这天三八线参观却是阴雨连绵。大巴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到达机场韩国这边的军事区，士兵上来一一查阅护照，然后导游去买进入非军事区的门票，我们就地吃午饭。我看到有标着北朝鲜啤酒字样的金达莱啤酒在卖，忍耐不住好奇心买来品尝。一边喝一边看瓶上的说明，喝了一半才发现是中国延边生产的啤酒，根本不是故弄玄虚的北朝鲜。颇有点气愤。导游在路上还推荐了非军事区种植的有机黑豆，说品质如何出众，孩子们就买了黑豆巧克力来吃。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想到这么严肃的三八线分界区上老百姓照常做着一点不严肃的挂羊头卖狗肉生意，有些违和感又觉得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导游买回票来才明白非军事区不能随便进，我们是参观非军事区下面的一条地道。该地道是近年来从朝鲜挖到韩国的众多地道之一，长达近3公里。据说地道一开始进展的很顺利，朝鲜工兵地下推进，韩国军队一无所知。终于有一天韩国方面的天然气管道突然塌陷起火，这才发现地底另有乾坤。地道一被发现之后就被朝鲜废弃了，韩国军队在地道尽头通向朝鲜的方向设置了三道实心铁门，然后开放地道让人们参观。游客走到铁门前立令禁行，那个地方离朝鲜边境只有不到两百米。我素来有幽闭恐惧症，万分不想下地道。可孩子们来了兴趣，一定要地心探险。我只好被她们俩一前一后架着进去，地道令人惊讶的宽，因为当时朝鲜计划要把坦克和军队秘密开过来。里面也一如我预料的阴冷潮湿，头顶和四壁都在滴水，乱七八糟的接着管子把水收集起来运出洞外。铁门前有个摄像头，可以看到铁门后朝鲜那边地道的景象：一片空荡荡，长满了青苔，地上有厚厚一层积水，沉积着枯叶和干枝，让人立马感到血液冻住的死寂。大概站在“盗墓笔记”里面长白山下的青铜门就是这个感觉吧，门前的“韩国”与门后的“朝鲜“，就是所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从地道上来之后孩子们看到DMZ的标志和旁边的雕塑，立刻哗啦啦跑过去照相。我细细看介绍，原来这是为朝韩统一的愿望而建，半个球上是朝鲜，另外半个是韩国，大家从不同的方向一起推向中心，希望有一天又重新回到一起。不过以眼下的现实来看，这个愿景短时间内还难以实现。
三天浮光掠影游首尔，总的印象是这里是个很多样化的城市：现代和传统，过去和现实，急急忙忙的上班族和唱唱跳跳的偶像，商业街、景福宫、三八线……呈现了首尔的各种侧面，截然不同，和谐共存。但我最喜欢的是旅馆旁边的一角小山：南山。三天清晨我都在过去散散步：小山绒绒绿意，野花遍地，有一段不知古代哪个时期的旧城墙，有一处现代祈愿和平的挂锁桥，有老人歇凉的亭子，有青年人跑步的步道，还有情侣坐在树下私语，孩子们在草坪上玩乐。看着普通人享受生活的样子，我就觉得不能忘记历史，但也不要一味盯着过去，世界总是要向前发展的，生活总会越来越美好的，未来一定比现在更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