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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不在家
文/单誉霆
| 一句介绍 |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朵如葡萄，核如枇杷，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 |
| 字数统计 | 2319字 |
| 阅读时长 | 约10分钟以内 |
“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日五日色香味尽去矣。荔枝，你怎么还完好无损呐？”苹果问。“因为温度低。”
荔枝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苹果，“因为这是在冰箱里。”
“哦。”
荔枝又瞥了苹果一眼，她以为这个笨蛋会再问“为什么温度低就能好”。
“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回家，我都蔫了。”荔枝下一层的一把小白菜说。
最底层的辣椒说：“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就算回来，也只有个被扔的份儿。”辣椒算是这个冰箱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因为被放在最底层，经常被忽略，即使偶尔坏掉一两个，也不会产生什么异味，所以其他蔬菜水果换掉一批又一批，而他还在这里。
辣椒说完，冰箱里又陷入了沉默，每个蔬菜水果都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运。说实话被扔掉并没有什么不好，反而不用遭一趟下油锅，可那与盐油酱醋碰撞摩擦的滋味倒是尝不到了。
这是蔬菜想的，对于蔬菜来说，与调料摩擦就像人类的第一次做爱一样，是无比刺激与欢愉的，而菜再热第二遍，就是没有这第一次的快感了。
对于水果呢，被吃掉就是最完美的结局，因为自从出生起，各自的父母就是教导他们如何长得鲜嫩好看，吸引食客的注意。
倘若不被吃掉，就只有慢慢腐烂的份儿，而这腐烂是最锥心的，酒精浓度越来越高，每一个细胞会爆炸而死，死的也难看，生着黄的黑的霉菌。
“荔枝。”苹果唤了声荔枝的名字。
“嗯? ”
“我喜欢你。”
荔枝被这莫名其妙的告白吓到了，准确的说她并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关于爱情与告白这两个名词她也是陌生的，母亲从未讲过这些。“那，那你喜欢我什么? ”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朵如葡萄，核如枇杷，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
一群蔬菜水果开始跟着起哄，但更多还是看荔枝大小姐热闹的，毕竟在这冰箱里，她是最贵的。而苹果呢，算是比较低贱的一种水果。
荔枝先是有些慌张，咳嗽两声，不乱住阵脚，“你这些文绉绉的话是从哪儿学来的。”
苹果还是傻乎乎地笑，“是跟以前的小主人学的，他早上背书就是背的这篇文章，是个叫唐白什么的人写的。”
“哦? 那个卖水果的儿子，那我怎么没听他背过？”荔枝成功转移了话题。
“你当然没听过啦，他在你来的前一天学的那篇文章，你来时他就学下一篇啦。荔枝，你知不知道，我原来从未想过除了被吃外的其他事，从你到来开始，我就相信了命运，是命运一直把我们绑在一起! ”苹果又成功地扯上话题。
“我再想想。”荔枝说。
那女人买水果时，指名道姓地要了荔枝，而苹果呢？对了，是水果贩子，他指着一点儿也不新鲜的苹果说，这苹果也是刚到的货，又甜又脆。女人没有看一眼，说，“那就顺便称些吧。”于是苹果和荔枝便进了同一个塑料袋子里。
“荔枝，我”
正当苹果话说到一半时，冰箱的门一下子打开了。随即蹦上来一条黑色的，呃，将冰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拨到地上。是条狗，饿急了的狗，随后在门后面走出一只猫。
猫一口咬住了荔枝。
“荔枝! ”苹果大叫了一声，却吸引了狗的注意。
猫咬住了荔枝，荔枝的壳把猫嘴硌得生疼，猫一下子吐了出来。
“我的壳是要靠灵活的手指才能剥开的，你只有愚蠢的爪子。”荔枝说。
这话却惹怒了猫，她又咬起荔枝，而且咬得十分使劲，苹果只看见有半透明的液体从猫的嘴角流了出来，分不清是荔枝的血还是猫的口水，他现在只感觉天旋地转，爱情真是太有魔力了。其实，他只是在狗的爪子下而已。狗正琢磨着怎么下口，狗的嘴张开不够大，每次一咬，都只能划破苹果皮，而后一咕噜地滚走。即使用双爪抱着，也是难以固定。
猫吐出了荔枝，荔枝此刻已经扁了，猫也未讨到星点儿好处，舌头都硌出了血。而狗，也放弃了吃苹果。它们又嗅了嗅其他水果蔬菜，最后都放弃了。毕竟这两只都不是吃素的。这两只又开始打起冰箱冷冻层的主意了。但这可不是好搞的，抛开温度太低会把爪子冻得没知觉之外，打开冰箱的门，里面是抽屉式的，它们有的只是愚蠢的爪子。
但最终它们没有放弃，然而令它们没有想到的是，温度并不算太低，大概是冷冻层的制冷器坏了。这两只笨蛋在不停尝试下终于拉开了冷冻抽屉，然而在那一刹那，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这两只笨蛋慌了神，不知道谁的爪子一松，抽屉砰得一声掉在地上，一种脏黄色的液体流的到处都是，在其恶臭中心还有一块深褐色的东西。猫狗一下弹开，窜到客厅。
苹果滚到荔枝身边，看着气息奄奄的荔枝，说不出来一句话，他想抱抱她，可是两个类球物碰在一起又各自滚开。苹果怕荔枝再受伤，就在距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待着不动。
“笨蛋!”
“啊? ”苹果不知所然。
“这里那么臭，你快滚开啊! ”
“你不走，我也不走! ”
荔枝不再理苹果了，她已经被这臭气熏得说不出话了。她哭了，是历史上第一个哭出眼泪的荔枝，她的眼泪从被猫咬破的地方流了出来。
苹果慌了神，“你怎么，怎么又流血了! ”
荔枝没有回答。
就在那个夜晚，月亮亮亮的，荔枝死了。苹果一觉醒来时，他看到荔枝已经完全的扁了，只有一个核支撑着壳。苹果有些难过，那难过是说不出的，也是哭不出的。他看着自己的伤口，已经被氧化成暗黄色，他的眼泪只能往身体里流了。
第二天，主人回了家。门锁传来那钥匙旋转声时，所有蔬菜水果都兴奋了起来，以为自己有救了，只有苹果和辣椒例外。那狗也虚弱地站了起来，怕是主人再晚回来几天，这狗是要活活饿死了。狗有气无力地摇着尾巴迎接门口的主人，猫也放下了一只猫该有的高冷，谄媚地喵喵叫。
而主人呢，也立刻闻见了这股恶臭，无视了这对苦命狗猫，直奔厨房。然后看到这令人呕吐的一幕，转身去了洗手间。一阵抽水声过后，主人出来，狗摇着尾巴想要黏上主人的腿。主人却一脚踹开，“你这死物。”
你这死物，活着的狗是死物，那他呢? 苹果想。他不知道一个苹果的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被摘下枝头的那一刻，也可能，是荔枝死的那一刻，更或许是酒精多得让细胞爆炸的那一刻。此刻苹果像一个哲学家。
主人拿着笤帚一股脑儿地把所有东西扫进垃圾桶，最后把所有东西扔到了垃圾站，苹果就和荔枝的尸体一起躺着，周围还有其他蔬菜水果的不停抱怨，以及那接连不断的臭气。
过了两天，苹果只感觉自己体内酒精越积越多，这锥心的疼让他几度昏迷，他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就在死前的那个傍晚，苹果看见主人提着一袋水果上了楼，看也没看这个苍蝇满天飞的垃圾站一眼。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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