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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物语 | 请你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文化 2024-10-24 20:29 河北

图源网络|侵删

未闻虫名

文/青树

**作品信息**
一句介绍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字数统计	2393字
阅读时长	约10分钟以内

VOL.1

有人推门走进来，清志偏过头去确认。

目光和目光在半空交接，气氛有短暂的凝滞。

小春一手抓着一条皱巴巴的毛巾，另一只手稳稳端着一杯水。

他看见她的头发湿湿的。她似乎笑了下，笑容微不可闻，像雪花融化在肩膀上。

清志眨眨眼，余光捕捉到一小撮衣袂。小春把那杯水递给他。

水，五颜六色，光影变幻。映出执杯人黯淡的脸。

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清志在北京念大学，还有一年即将毕业，在这个暑假独自从北京返回老家密良县城。

他随家人早已于七年前搬离此地，定居在离京较近的廊坊。

此行他借住在儿时好友小春家中，多年来小春父母以开设茶馆谋生。

他起得稍晚，大人们此时早已到铺子里上早茶去了。

小春收回他递来的空杯，转身出了房间，用一只脚背熟练地把门带上。

挤过百叶窗投射进来的光分两种颜色，日光的白跟窗帘的蓝。清志并未在那虚弱的光线里找见太多灰尘，一切很静。

空气里游荡着一小股风油精的分子。

他赤着手抹抹脸，鼻息间的空气也随之更新了一部分。清志并不熟悉这空气，连墙纸的纹理看上去也十分生疏。

他掀开被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裤，很快穿戴齐整。

“啪”

一股不知名的风吹倒了圆桌上的空纸杯，杯身岌岌可危地停留在桌面边缘。

小春趴在阳台上，头顶和背脊被晨曦映得温热，楼下来往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风一吹，脚边花盆里轻巧的叶瓣便影影绰绰地动。

她早晨刚洗了头发，水打湿了拖鞋的脚尖处，她这时才想起把它们脱下来晾晒。

待清志洗漱完毕，小春裸着脚走向圆桌，伸手抓了置物架上的一小块抹布，又上前将纸杯扶正，俯下身去擦了一遍桌子。

她由远及近的擦拭姿势，像是在折叠某种脆弱的纸张。

清志站在房间的一角，看着这样的小春。忽然不忍再看。

他下了楼。捏了捏裤兜里的烟盒，不多时，就听见身后传来小春轻快的脚步声。

女孩几步上前，拍拍清志左侧的肩膀，“我们去一趟南湖吧，你还记得那个飞虫吗？那时候也没有看到。

后来我听说，它们的体型要比密良常见的萤火虫大一整倍，屁股能发出蓝色的光芒，夜晚就在湖面上成群飞行。夏天又来了，说不定这次去了能看到。”

清志低下头，眼睛盯着粘在地上的一小块口香糖，还能看出是淡粉色的。他用鞋底来回戳着，嘴里淡淡地说：“还是别去了，从那边回来就赶不上晚饭了。再说，去了也不一定见得到。

都这么久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谣传的。就你还信着。”

小春听了，轻轻推他一把，“你别不信，我已经听好几个人讲过了，不是谣传。时间大概就在七八月，正好你回来了，一定陪我去看看。”

清志叹了口气，说：“那你先给叔叔婶婶打个电话说一下。”

小春这才笑起来：“那我要多穿一件背心和小裤在里面，一会儿到超市给你买条泳裤。”一边说着，转身小跑回楼上。

他们在饭馆各自吃了一碗油茶，又去超市给清志挑了条泳裤，然后去街对面等车。

过马路的时候，小春一只手低低地护着清志。他们在街边等了十二三分钟，车子才来。女售票员斜靠着车门，问他们到哪儿。

清志把小春往车上推，让她先去找座位。

他报出地名，售票员收下钱，又往门后靠了靠，好让清志上来。

小春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待清志走近之前，她把两边的窗都打开了更多。

车上乘客寥寥。

小县城的中年人大多长着相似的脸孔。沉默不语的眼睛，风尘仆仆的衣着。有人在吃着炒花生米聊天。正偏头打瞌睡的年轻女人，唇上的口红擦碰到邻座男人的肩膀。

车载音响播放着人们极为熟悉的港台情歌。窗外的田野十分新鲜，有许多小鸟在叫。

清志闭上眼睛。

对他来说这是久违的独属于密良的气息。一年四季人们的皮肤暴露在晦涩的气温里，手能触及到的水流有永恒的温热，田野的芳香笼罩着整个小城，走到哪里都有青山的影子。

清志忽然睁开眼睛，猝不及防，思绪回到十四岁的那个清晨。

他们去南边的一片小林里采摘蘑菇。

清晨的森林大雾弥漫，两个孩子分头行动。不知过了多久，待他终于到达约好的位置与小春会合，拨开丛丛茂盛的绿枝，却看见少女半裸着身体，掩面坐在泥地上。

他手里提着的新鲜蘑菇随篮子一起摔落。他怔怔地走近她，少女仰起满是泪水的脸，凑近他耳边说话。

她说清志，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VOL.2

窗外的白杨一如记忆中站得挺直，整齐划一，随着车速的前行而往后倒退。小春看着窗外，清志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半起身离开小春，独自坐到另一边靠窗口的位置去。

小春一只手臂撑在窗沿上，往外探出半张脸。时隔多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回到南边。眼眶有点发热，她眨眨眼睛，把脸又往外探出一些。

十四岁。

大雾弥漫的清晨，香甜的小溪叮咚流淌，鸟类鸣叫、起飞、振翅。它们制造的痕迹遍布整个森林。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

一切发生得很快。

她从身后被反剪双手，掩住口鼻。弱强相对，整个人被放倒，完全丧失反抗的余地。试图呼救已经来不及。少女恐惧的眼泪顺着那个人的指缝流下，陌生强悍的大手在她羸弱的身体各处辗转。

她在那残酷的侵犯中晕厥过去，醒来后，发觉自己只身一人躺在树枝下。

明明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

清志出现时她早已哭累了，她看见少年手里的竹篮装得满满的，就那么直直地摔在地上，那些漂亮的、小小的黏成一块的蘑菇们都掉进了草丛里。她觉得心都碎了。

她凑近少年的耳边说：“清志，请你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们下了车。穿过一排废弃的民房，再往前走一百来米，就能看到南湖的堤岸了。

两人去到岸边，找了棵大树坐到叶子下面歇凉。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半。夏蝉密密地叫，汗水顺着人的脸颊滴下来。泥土被太阳烤得发烫，野花和绿植的清香在炙热的空气里冒泡。树影在头顶轻轻摇晃，风绝对温柔。

他们来早了。看看这时的天色，距离落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夏季来这里游泳的人不算多，往往是晚饭过后骑着摩托车结伴而来。两人围着南湖无所事事地转了一圈，小春走得极慢，她努力寻找着关于蓝色萤火虫的蛛丝马迹，但却毫无收获。

他们换下外衣下湖游了几圈。又回到岸边，并排躺在各自的外衣上，等身上的水珠被阳光蒸发。

小春叹气道：“如果它们近期在这里出现过，数量那么多，一定会留下一些尸体。被踩扁的毛毛虫我倒是找着好几条。”

清志笑了，“算你还有点觉悟。欸，我好像饿了。”

两人都饿了，除了两个苹果，没带别的吃的。小春想，过来游了泳，也不算白跑一趟。

他们决定提前回去。

风仍旧温柔，拖着长长的尾巴飘荡在寂静的湖泊之上，所经之处泛起微弱的涟漪。他们步行回到先前下车的地方，等了一阵，坐上了来时乘的那辆返程客车。

两人挨着头在座位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清志在黑暗的车厢里突然侧身一动，身旁的小春即刻醒了过来。

清志单手拈起自己的衣领，另一只手伸进去一阵摸索，然后他颤抖着手指，捉出了一只正轻轻扑扇着羽翼的小虫。

在黑暗中，小春分明地看见，那只小虫身体尾部正闪烁着的，不是别的颜色。

不是别的颜色。

-- THE END --

作者信息

青树

动物纪录片爱好者，也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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