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网络|侵删
飞碟进行时
文/未语
| 一句介绍 | “反正日子从来都只是为了明天存在的。” |
| 字数统计 | 3121字 |
| 阅读时长 | 约15分钟以内 |
因为白天喝了太多咖啡的缘故，以及持续性的头疼，他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没睡好过觉了。
白天咖啡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味蕾中，罗列觉得这个咖啡其实很难喝，有一股食物烧糊了的味道，可是他从没见小卖铺进过其他的口味，所以只好迫不得已每天都喝这个令人反胃的东西。
罗列不喜欢咖啡。咖啡只不过是为了帮助他不在晚自习的限时练中一头睡过去而已。这作用似乎有些过了头，眼下夜光指针显示是两点三十五分，而罗列异常清醒。
他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白天杜远讲的故事。
杜远是罗列的同桌，同时又是他最不能理解的那一类人。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生来就走在你的前面，并且就算你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追赶上他们。杜远就是那一类。当罗列因为每天数不清的习题、错题和考试而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杜远却总是能把一切都做到有条不紊。
罗列觉得无论自己怎样向前奔跑，杜远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在他难以想象和企及的前方，而他甚至凝望不到他的方向。
白天的时候杜远突然说，他很喜欢的一部外国的畅销小说拍成了电影。杜远很少会提起学习之外的事情，罗列有些好奇便问那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杜远说这是一个科幻故事，叫《飞碟传说》，讲的是在距离地球几百万光年的地方有一颗阿卡斯星，星球上是人人平等、没有烦恼和痛苦的乌托邦式世界。
主人公莫奇因为厌倦了星球上安逸的生活，驾驶飞船来到了地球。他变成地球人的样子混进了学校，想要了解地球人的生活。但因为习惯了以前理想化的世界，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要靠考试和排名把学生分为三六九等，以及老师对于优等生和差等生两极分化的态度。
他带领受歧视的差生展开大规模反抗运动，在校园里掀起不小的风波。但后来他因为离开母星太久而能量消耗殆尽，最终又飞回了阿卡斯星，变成一道银色的光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
罗列听得有些入了迷，以至于之后的几节课他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如果阿卡斯星真的存在，那干嘛还要来地球呢？对于有选择的人来说固然好，但是世界上没有选择的人往往更多。
罗列看了一眼夜光闹钟，四点十七分。看来只有再熬一阵子才会等到天亮了。
他看到自己的桌上只有书，而课桌里露出了卷子的一角。有那么一瞬间罗列不想把它拿出来了，因为他无须多看，他知道那个结果就在那里等着他，一个猩红醒目的结果。
罗列瞟了一眼旁边杜远的桌子，桌上摊开的卷子赫然显示着那个分数。
对啊，这才是杜远，一贯都是如此，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杜远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罗列坐了下来，开始准备背笔记。消除疼痛感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卷子和分数当成废纸一样扔掉，等待下一次考试，这次的印记就会被自动覆盖掉。罗列只想当它是自己消失了。
如果下一次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呢？罗列暂时不愿意想那么多。反正日子从来都只是为了明天存在的。
每次大小考试之后，就是例行的表彰大会环节。
罗列站在队伍中，听着主席台上年级主任用熟悉的嗓音念着那些熟悉的人名。罗列不懂每次都要开大会的意义，反正考前几名的永远都是那几个人，就像每天课间的时候，围在老师身边抢着问题的学霸也就是固定的那几个。罗列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永远都有问题可问。
罗列经常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也许是自己什么都会，又也许是自己什么都不会。
罗列真的觉得很累。他真的很想成为那个可以选择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是。
放学回到家后，母亲不出意料的问联考成绩有没有出来。罗列并不想开口说话，他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把书包扔在了床上。他看了看书桌上凌乱摆放的练习册和卷子，又看了看墙上贴的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标语。罗列突然觉得自己的房间其实很小。
他仰面躺在床上，客厅饭菜的味道飘进了他的房间，可是他的头脑和身体似乎被什么给隔开了，他感受不到胃的存在。
罗列又想起了那个来自遥远外星的莫奇。莫奇会怎么办呢？因为即使是莫奇也无法忍受，最终还是回到了阿卡斯星啊。罗列看了一眼窗外，天很蓝，却很远。
下午，罗列回到了学校。罗列仍旧什么也没有吃。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按时吃饭。对他而言，吃饭和睡觉都只是一种形式，无所谓进不进行。
从某种程度上，罗列的感觉似乎在不可见的情况下逐渐消退了。有时候他感知不到身边的任何。在教室里背书的时候，在课堂上听物理老师讲理综的时候，亦或者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与周围这一切仿佛并没有关联。
罗列看见每一个人都在走来走去，穿梭于教学楼、食堂和宿舍楼之间。每个人都很忙，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他做过什么，要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关心。他要去哪，没有人知道。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罗列的晚饭依旧是一罐虽然讨厌却不得不喝下去的味道奇怪的咖啡。理综卷子他已经写到写不下去，化学符号甚至和物理符号扭曲在了一起。然而数学卷子的错题还没有来得及订正，英语阅读理解也还没有写完，昨天背过的文言文好像今天也有些忘记了。
事情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刚印出来的成绩单带着一股有些刺鼻的油墨的味道，贴在班级公告栏上，一览无遗的揭露了那个不愿直面的名次。仿佛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将罗列的伤疤毫无挽留的撕裂在众目睽睽之下。
短板依旧是短板，其他方面也依旧没有前进的迹象。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任何起色，也没有丝毫改变。
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尽头，而是在没有尽头的时光里消磨殆尽着绝望。
罗列依稀看到前面有一扇门。所有人都在说你必须穿过这扇门，非黑即白，非生即死。却没有人告诉你，如果过不去的话，又该何去何从。
罗列晚自习很反常的没有像以前一样犯困。毫无征兆，他又想起了那个故事。罗列有些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怀疑阿卡斯星的存在了。毕竟宇宙这么浩瀚，又有无数的星系，谁又知道是否真的有类似于这样一颗星系的存在呢？
如果它真的存在，罗列反倒觉得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了。
罗列缓缓骑着脚踏车，拐进了一条他不太走的路上，那里有一个小公园。罗列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个公园了，平时每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要待在学校，而且因为年级要求所以长久的得不到休息的日子，即便是这些在附近的地方罗列也从没有去转过。
罗列想着去看一看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哪里又新栽了几棵树，哪里又修建了一个小喷泉，等到以后有时间了或许可以来玩。罗列又突然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
太阳每一天都会重新升起，可是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到那一刻。“以后”这个词，未免太过遥远。
公园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连路灯也过了需要照明的时间。周围黑漆漆的。突然，罗列看到远处的草坪上有一个正在闪着银光的东西，黑夜里，这道光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银色的光！
罗列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道…是莫奇？是莫奇的飞船吗？
一瞬间罗列的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他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罗列朝着那个光亮处飞奔而去。那个地方看起来很近，却很远，就当他十分接近的时候，那道光却消失了。罗列停了下来。
他走了…莫奇走了。
罗列在脚踏车上凝望着黑暗，微微发愣。唯一与阿卡斯星相连接的枢纽，消失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到达阿卡斯星了。
罗列垂下了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积压在他的胸口，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的感觉，压得他很疼很疼。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很想大喊，很想流泪，不知道为什么。可他最终却什么也没做。他默默的调转了车头，骑向了回家的方向。
罗列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再想起这个故事了。
白天，一个小男孩来到了公园，他急切的在草坪上寻找。突然，他发现了。他把它捡了起来。那是妈妈送给他的一个无人机的玩具，会发出银色的亮光。不过大概是因为没电了，也不再发光了。不过小男孩不在意这么多，玩具失而复得他很高兴。他拿着它开心的走了。
罗列的生活仍旧是老样子，几十天如一日。上次开两百天动员大会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就是一百天动员了。学校可以不厌其烦的每过一百天都郑重其事地开大会，带领全体高三学生满腔热血地朗诵几乎和上一个一百天没什么差别的誓词。
罗列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的各班主任和优秀学生代表，听着他们从喇叭里传出来的发言声，罗列觉得那震耳朵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四周的一切声音都慢慢消失了，台上人们的脸也渐渐扭曲，再也无法分辨。
罗列抬头看着天空。有几只鸟飞了过去。
阿卡斯星，或许并不存在吧。
-- THE END --
作者信息
你可能会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