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英雄与坟墓》：走下去，走入那茫茫黑夜

文化文化 2024-09-05 19:14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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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与坟墓》

走下去，走入那茫茫黑夜

文/小G

作者 | 小G

编辑 | 小茶几

**作品信息**
一句介绍	简析萨瓦托在《英雄与坟墓》中设计费尔南多潜入盲人地下世界这一情节的写作目的
字数统计	1625字
阅读时长	约8分钟以内

“我觉得世界上就剩下我独自一人了。”

费尔南多，一个偏执狂，坚信瞎子们拥有恶魔般的力量而他们组成的邪恶教派正在统治世界，于是他跟踪失明的朋友进入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地下世界，寻找瞎子秘密教派的中心。血肉与淫秽物泛滥，绽放着的末日地狱的颓丽，费尔南多最终再也无法区分真实和虚幻：母亲洗澡时的歌谣、俄狄浦斯王的悲剧、被他刺瞎眼睛的鸟，和爬行动物、成堆的毒蛇混杂在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打倒了他，也打倒了正在阅读着的我。

《英雄与坟墓》作为一个极具原创性和多义性的文本，吸引了国外大量评论家的兴趣，以至于被认为是埃内斯托·萨瓦托最伟大的美学成就和最大胆的叙事创作，遗憾的是，国内读者对这个阿根廷巨匠知之甚少，研究更是寥寥无几。萨瓦托的作品试图探讨痛苦、恐惧、恶习、孤独、死亡、爱情，以及现代人内心深处的精神危机。尽管这位存在主义作家对进步的神话和新千年的技术视野展现出根本的不信任，但他用他对人类的信心和对真、爱、美、团结和宗教等的信任竭力缓了这种悲观情绪。

在费尔南多看来，瞎子们神秘混乱，邪恶而残酷，行为经常不合逻辑或自相矛盾，远离我们所认为的道德规范，于是他以身涉险，走入那个蛮荒世界。最终所有人发现这是个错综复杂、无法用地面上世界的理性逻辑解释的地方，顺着费尔南多的路线，读者也许会迷失在沼泽、下水管道、原野和黄色沙滩，无法在脑海中拼出完整的地下世界地图。就像他之前残忍虐待动物那样，费尔南多在地下被独眼巨鸟啄瞎了双眼，又被磷火夺去了视力。

非理性的幽灵隐藏在日常事物中，骚扰着我们，而作家直接让这个可怕的主人公带领人们进入对“正常”主体来说是隐蔽的现实的另一个领域。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到内在，揭示了某种现实的秘密。费尔南多极其相信理性及科学和技术，在这位“瞎子猎手”的身上逻辑的错位达到了怪诞的极端，他用严谨的科学研究办法推导出最为疯狂荒谬的结论，他用科学办法去调查瞎子的阴暗面，却陷入了自己混沌的地下世界。他眼前的世界恶心和令人恐惧，或许正是因为他自己残忍冷酷，道德败坏，性格扭曲，同时悲观、孤独和绝望，拒绝科学提供的一切良善和秩序。

唯一的办法就是另寻火种，与理性背离会带来了混乱和失衡，但也许这种破坏并非完全不可取。萨瓦托认为“需要的是创造出真正的人类”，即光明与黑暗并存的种族。

瞎子们的世界构成了一个广阔无垠而变幻莫测的开放空间，萨瓦托以浓密诡谲的修辞展现了一个生气勃勃、真实又魔幻的世界，模糊了人类社会和自然界的边界，人又“回归”到了一种不受伦理道德约束的原始环境（或许那就是他们最隐秘的精神世界）中，面对末日景象感受到壮美、悲伤甚至无助：

满天的浓云，这浓云酷似浸透鲜血的棉絮，又被扯成了碎片，抽成了纱条，同时，云层中显现出一座座奇形怪状、其高无比的巨塔，一会儿又被悠长的岁月，或许被曾经摧残了这片凄惨土地的同一场灾难破坏得东倒西歪。只剩下了类似高大的山毛样的残骸，它们那灰白色的幽灵般的身影，在血红的浓云衬托下，显得格外峻峭，似乎表明，一场全星球的大火，曾经是那场灾难的开始或者结束。

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命以各种恐怖酷烈的方式轻易地消逝，费尔南多也无法抵抗，他向最糟糕的本能屈服了，同女瞎子（实际上是他女儿）疯狂做爱，在噩梦、回忆和被压抑的欲望交织成的幻境里走向灭亡。

萨瓦托并不因此绝望，悲剧不是重构的失败，而是未完成状态，是必须经历的内在战争。一种戏剧性的渴望带来一种悲剧性的尝试，一种为了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而不断进行的战争，不断发动，不断失败。从这一刻起，答案就藏在生活、历史和具体的、有血有肉的个人的命运中。正如书中这样写道：

拯救世界的不是思想，不是智力，也不是理性，而恰恰是相反的东西：人们那些不明智的希望、顽强的生存欲望、只要可能就要呼吸的愿望、面对不幸每天都要表现出来的小小的、固执的和令人可笑的英雄主义。

希望总会是最后的主角，尽管死亡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