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1263期
丹青恣意 文采风流
——读曾宪荣文集《月夜惊鸿》、《岁月横笛》
◎叶一青(湖南)
尘世飞舞龙蛇,喜领略、情缘滋味。人生道路,纷呈异彩,费尽遐
思;九转柔肠,睁开醒眼,天一真昧。洞庭波浩渺,鱼龙出没,稻香缘,
同乡谊。
著述传来春汛,捧华章、深宵难寐。浮生感悟,落笔潇洒,令人陶
醉。闪烁繁星,霞光灿烂,鹰睛掠美。品味它,抚古思今,好一个湖湘
会。
——调寄《水龙吟》
人与人的接识与交往,是有缘份的,“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还有一句话我也认可:“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以文会友,志趣爱好相投。
一次逛书市,发现一本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署名曾宪荣著的《水彩风景画技法》,随手翻看就爱不释手,便买了下来。我年青时对山水画一度染指,虽弃笔从文,但一直不舍丹青赏玩的初衷;又与作者一样生长在洞庭湖乡,曾宪荣是我知名已久的画家。后来又看到两本画册,分别由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和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曾宪荣中国画作品集》、《曾宪荣水彩画》,画册中一处处山水景致,一缕缕湖乡气息,一番番生活情趣,活生生扑面而来,突显出画家匠心独运和恣意挥洒的艺术情怀。
欣赏之中,我觉得此人的笔墨文章非同一般。为了结识曾宪荣,提起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了一封信,信中还题赠一阕词令《瑞鹧鸪》一并寄给他;他收到后,随即复电表示诚惶诚恐的谢意。从此,我们便成了忘年之交的好友。
今年春节期间,宪荣来寒舍拜年,又送给我两本装帧素雅的散文专集《月夜惊鸿》、《岁月横笛》。我平常看书比较挑剔,引不起兴趣的书随便掠过几页就打入冷宫了;奇怪的是宪荣的文集,包括文集中采风中外各地的写生画,随手一翻就被吸引了,不由你不放慢节奏来细致地品味,逐句逐页一直阅读下去。阅读中,仿佛使我回到了远去的青少年时代,回到了那段特殊情境中四处流浪的岁月;其文思与文采,无形之中拓宽了我的胸襟与回观的视野,无论时空转换、沧桑变异,还是炎凉悲喜、苦乐辛甜,亦或是军旅征尘、农耕劳作、梨园风雨和求知求艺的执着与痴迷,都赋予了真挚的情感,蕴含了自然的性灵,承载了深沉的思考,展开了审美阅览与娱悦的广阔空间,引起我由衷的感慨和不尽的思绪。
几天前,我和湖南《求是》杂志社的记者,“湖乡文化”的策划人邹悦龙和谢旭东几位同仁去了一趟湖南城市学院,会到了学校党委书记、教授赵运林先生,在一起交谈中提到了曾宪荣教授。赵书记赞许地说这个人不错,他画画的名气很大,懂得的东西也多,出了很多书,是个难得的人才,很勤奋,在我们学院的口碑很好。——这是一位领导也是他的同事,对他诚恳的鉴评与肯定,使我从侧面对曾宪荣的人品艺品有了诸多方面的了解。
我是一个被文坛视为性格怪异的所谓“鬼才”。写戏被人称为“高手”,代表作戏曲《喜脉案》曾轰动京华且连获三项国家级金奖,部分戏文编入高等院校教材;两百多部戏被搬上舞台、刻录成影碟,出了七百多万字的书,写了一部名人传记《和平使者——陈香梅》;不无自我得意,而且说话口无遮挡,又颇多奇谈悖论,以至于别人都说我怪,原因可能是眼界太高。其实,也不全是这样,我很服行,倚重真才实学,而曾宪荣是有他可看可阅、可评可点的真家伙,自然乐于与之交往。
曾宪荣的散文不仅有生活内容,有文思深度和写作技巧,而且还具诗的意境,有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言语境的节奏之美与气氛之美。这一方面与他从业农耕、军事、音乐、美术、戏剧和教育的实践工作即生活阅历有关,另一方面还在于他对文学与诗词艺术的修养有良好的基础。他发表在学术核心刊物上的《诗词赏析与绘画情境想象》一文,何止是一般的爱好,而是对诗词一道别开生面的研究,这自然为他的文章和绘画增色不少。文集中有一首写他早年与战友结伴“图画石林”的《七律》,情景交融,清新爽朗,意气风发:
黑发添霜忆旧踪,青春结伴石林行。
剑崖出鞘排军阵,幽壑生风慑鬼魂。
壁挂斜阳云障树,溪摇倒影瀑传声。
画工难尽形与色,留作文章赋对吟。
一首“岳飞洗马池抒怀”《水调歌头》的填词,既藏典故,又有对历史与现实的回观和感想,还没见有人用诗词的体裁写过这个湘北古战场的题材:
洗马江南岸,鏖战迹犹存。英雄喋血沙场,饮恨啸苍穹;悲愤家国
荣辱,辗转征程云月,酬志荡胡尘。功过铭青史,伟烈昭来人。
粼波颤,乾坤换,展新容。芙蓉白鹭荻絮,鲫鲤戏莲萍。篷栅鹅鸭
唱晓,四围稻香送远,朝晖灿渔村。岁序翻新曲,一阕《满江红》。
在他的绘画作品中亦不乏诗情的流露,不是从唐诗宋词里拾捡古人现存的玩意,而是出于对画境深化的自由抒发。画面的题辞或作品的标题如“春山云带雨,野壑夜鸣泉”、“山深疑无路,泉鸣一镜开”、“满目青山云涌翠,深渊落瀑大江流”、 “深秋细雨乱飞凫”、“白云出岫嶂犹湿”、“天生秀色自玲珑”等等,都极有诗情诗境。当然,画画不是诗的图解,也不是画面文字的拼贴,画偏重笔墨造型的视觉效果;但画家有文字和古典诗词的修养,无论画的什么题材,采用何种表现形式,都会更注重绘画的意境即诗情的表达,。
曾宪荣的散文游记,文意构思注重了审美主题的鲜明、文采意蕴的丰厚与审美趣味的自然生发;热爱生活又积累了生活,对事物的体察细致且具独到的视角。《1953年7月13日》(荷花嘴一场毁灭性的火灾)、《暴风骤雨狂澜夜——1954年7月抗洪抢险一瞥》、《血溅四昼夜,杀戮三万人——惨绝人寰的“厂窖惨案”》、《抗震救灾见闻录——1970年1月5日峨山地震》、《踏雪运河工地》等篇,都是亲身经历的或是对第一手资料作详尽了解的历史事件,再现了被现代文明所疏远、所遗忘的真实,沉痛、悲愤与感奋之情溢于字里行间。《礼佛仙坛的祈愿》、《俄罗斯掠影》、《漫步塞纳河畔》、《春寒料峭走太行》、《背纤洪水河上》、《夜宿五台山》等篇,描写的情景引人入胜,阅之有身临其境之感。《月夜惊鸿》中分列的四组文章,如“凝眸中的风景”、“故乡风情撷英”、“东寻西找纪实”、“诗情画境拾零”,以及《岁月横笛》中的“对话风景”、“岁月沉吟”、“甩步欧洲”、“丹青寄语”几部分,结构严谨,各有特色。
文集中有的散文,如同一首首洋溢激情的诗,想象丰富,意境开阔,表达酣畅;有的具有报告文学的特点,反映了生活中的典型事件;有的写人叙事简练中亦注重细节刻画,情节带有故事性,人物形象与内心活动真实可信、生动可感;纪游与随笔的文字深入浅出,思路开阔,左右逢源,蕴含哲理,语言质朴且丰富,行文自由而潇洒,读来有一种令人怡情悦性又凭生翩翩联想的魅力。曾宪荣的写作,不仅从审美的角度关照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涉及政治、哲学、教育、文学艺术和科学技术等领域的知识;更对社会历史、生产生活、民情风俗、人生苦旅给予了冷静的审视与思索,审美评价的趣味性与多元性中,亦不缺独到、深刻的思想性。
——既是画家又是作家的曾宪荣,他的阅历与涉猎、勤奋与感悟和他的技艺成果与文章,是一笔奉献给社会的财富,也是他孜孜不倦为自己所积攒的一份传家珍宝。
写故乡风情的文字最富感情色彩,使我阅读得格外地投入。因为我的老家就在靠近南县的安乡县均乐垸,与宪荣出生的地方——荷花嘴不远,我们都从同一块水网交织的冲积平原上走出来。我的一位亲表姐就住在荷花嘴对岸的鸡公嘴,小时候常去过,从家里走出十多里路到鸡公嘴河边码头,坐渡船就过到堤上荷花嘴集镇的街北头。以后被打成右派,从事粉墨生涯,又多次去荷花嘴演出。那一方水土上的历史变迁、风情风物、人文掌故我都熟悉,宪荣的乡土情结唤起我许多有趣的回忆。为此,特写一首《我爱荷花》的七律诗赠宪荣老弟,也算是我阅读他的文章和对荷花嘴一段往昔情怀的纪念。
平生独喜爱荷花,再读文章更爱她。
少小堤塍寻野趣,中年粉墨闹京华。
芦蒿深处垂罾钓,萍渚涟漪戏女娃。
摆渡老翁聊夜话,鸡公岭上访农家。
2012年4月28日于长沙伴仙亭
叶一青:著名戏剧家、作家,知名医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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