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跟不少新老朋友,不可避免地会聊到最近的研究领域和关注的问题。虽然从回学校读博算起,做学术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 6 年,但兴趣的确有一些明显的变化。
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像对于基金经理而言,投资更多与既定风格不一致的股票,既可能代表着不合理的“风格漂移”,也可能反映着理性的“对能力圈的扩展”,是好是坏往往只能在事后根据结果来评判了。但无论如何,跟踪研究兴趣的发展,仍然是一个有意思、有价值的事情。
最早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想做实证资产定价(empirical asset pricing)。毕竟这跟之前做量化的工作如出一辙,衔接非常自然。从公众号名称“因子动物园”也可见一斑,非常标准的实证资产定价问题。还记得最早入门时尝试做的一些小问题,也大多聚焦于此。
但很快就遇到了问题。一方面,我回去读博时,机器学习方法已经开始在金融,尤其是实证资产定价领域逐渐流行起来,卷数据、方法和算力,显然并非我的比较优势。另一方面,我老板也不太重资产定价,而主要做基金。由于回学校前也做过 FOF 研究,基金本身我也还算熟悉。因此,跟老板讨论之后不难选择,先集中做基金。
但从哪个具体的小领域入手又是一个问题。最后,借着一个我们感兴趣的问题,决定先做基金资金流(mutual fund flow)。显然,这在相当程度上偏离了实证资产定价的核心问题:预测资产收益,也因此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让我感到了困惑,我到底要做什么,这些研究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不管怎样,先把文献搞熟,进而结合市场、典型事实和问题,开始做一些工作。在对领域文献逐渐熟悉的基础上,除了基金资金流相关问题,也有涉及一些基金业绩预测的研究。因此,在博士毕业时写的研究总结【091】园长自己关于中国基金市场的研究中,我主要梳理了博士期间的几项基于中国市场数据进行的基金研究。还有一些英文工作论文,因为大部分尚在修改或进行中,所以略过不表。
但想不到的是,在博士期间重点做基金资金流问题这一选择,在几年后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事实上,这真的让我感觉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也许在未来,可以引导你去向那些令你兴奋的方向。
原因在于,基金资金流代表着基金投资者的行为。也因此,我开始关注投资者行为问题。这就引出了非常多有趣且重要的问题,表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基金投资者本身就有很强的复杂性,已有研究关于其专业度有着巨大的争论,如果能提供更扎实的证据,来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投资者行为及其背后的原因,则有可能对文献、投资者和监管政策都有重要的启示,而非泛泛空谈。
其二,更为重要的是,市场中的投资者远不止基金投资者。以股票市场为例,至少还包括直接投资股票的个人投资者(散户)和基金等机构投资者,以及海外投资者(例如,沪深港通北向资金)。不同投资者有不同的目标和约束,因而可能有不同的行为特征;此外,他们之间还可能存在交互影响,例如,基金经理可能知道基金投资者的一些行为特征,从而为了迎合基金投资者而采取特定的行为,而这些行为不见得是理性的(一个典型例子是基金买彩票股和绿色股票)。理解不同类型投资者的行为特征、交互作用,以及其经济后果,也是非常有趣、有价值的问题。
当然,事实上,我们还可以不局限于投资者,而将分析对象进一步扩展至其他市场参与者。例如,分析师和上市公司管理层。例如,最近的推文“口是心非”的分析师与明星分析师投票介绍的 Review of Finance 最新一期关于分析师在报告里推荐股票、同时在暗地里给部分基金经理讲看空股票的真实观点的故事,就颇为有趣,虽然其机制在有着丰富实践经验的专业人士看来不见得非常合理,但相关的典型事实是非常稳健的,也表明金融市场参与者之间存在着非常多有意思的互动。而上市公司管理层的行为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当然,资产定价通常不太关心这类问题,而是公司金融(corporate finance)和会计学文献(accounting)更为关注。因此,颇为有趣(嘲讽)的是,当年读本科时,我曾跟同学说我肯定不会做公司金融和会计问题,然后,多年后,回旋镖还是到自己身上了。
总体来看,对我自己来说,在过去几年间,研究兴趣经历了从纯实证资产定价到基金/资本市场的转变,再到进一步向各种行为相关问题的进一步扩展。当然,这些变化不意味着说不做资产定价或基金的问题,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仍然会在实证资产定价领域做一点小工作(参考园长研究|关于改进因子动量的小文章)。而基金自然是所有研究的根基。但与此同时,我也希望能对更多的行为问题进行研究和探讨,不仅仅希望有所成果产出,也希望借此更好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毕竟,相当程度的“自由”,这大概是学术界最大的优势。
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至少还挺自然,挺让我开心的。这就足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