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乡村的年
李开飞
日子相同又不同,年年过年年不同。年末岁尾,归人踏上回乡的路,或思乡,或思亲,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好与不好,回家就好。父母亲人一句真情安慰,便能解去游子辛劳奔波一年所有的辛酸苦辣,亲人的团聚或许才是过年的真正意义。
不知何时起,过年似乎成了一种形式,一种负担,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一种无法言表的情愫,五味杂陈,万千思绪。当皱纹刻满岁月的忧伤,唯有儿时的过年成为一种永恒的追忆,一种永恒的期盼,一种回味的幸福......
曾记得,儿时最期盼的就是过年,最开心的也是过年,最幸福的还是过年。因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农村生活不是怎么好,应该属于刚还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吧,过年可以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
“过了腊八就是年,不管是儿时还是现在,每年到了腊月中下旬,日子一天天临近除夕,年味似乎也越来越浓。依稀记得一般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以后,母亲就开始忙碌,忙碌着发面蒸馍,米浆面馍、筒筒馍、白馒头、花卷、包子等应有尽有,一大家子十几人能吃好几天。每年蒸馍的时候,母亲为了让我们开心,还心灵手巧的为孩子们做几只“斑鸠”。先用面团做完斑鸠身子,再用面团做斑鸠翅膀,用干净的木梳给翅膀压上羽毛状的模样,最后用小面团再做斑鸠头和嘴巴,完了把黝黑的花椒米来两粒,镶嵌在斑鸠的头上当眼睛,那面食斑鸠似乎一下就变的栩栩如生了。随后把发好的馍和“斑鸠”分层放在用芭蕉叶铺成的四五层竹制蒸笼里用大火蒸,我们兄弟姊妹就围在灶头边等待。
当蒸好后揭开蒸笼,那种芭蕉叶混着清香的面食气味让人至今回味无穷。当面食出笼后,母亲便把蒸好的“斑鸠”给我们,我们拿上它蹦蹦跳跳的去和小伙伴们炫耀。“斑鸠”不仅是吃的,也成了玩具,把玩几天都舍不得吃,最后还是放在火上烤的金黄金黄的,含着泪一点一点把它吃了......
蒸完馍馍后,第二天母亲又开始用清油炸不同形状的面“果子”(用发好的面擀成面片,用刀切成四边形状或者用筷子扭成麻花状)、面疙瘩、酥肉、红薯丸子等。我们几个孩子依然围在灶头边,边吃边看边笑边闹......
过后的几天母亲就是烧腊肉,洗腊肉,煮腊肉,煮一大锅肉,等煮好后,把腊肉捞起来放在盆子里。猪尾巴和带骨头的腊肉排骨继续在锅里煮,然后锅里放些泡好的干豇豆,干萝卜片和散白菜叶继续煮,煮好后,味道可香了,就是下白米饭也能吃两大碗。期间,母亲看到我们小孩几个眼馋的围着灶头,就会把剔除的有筷子长的一根排骨骨头或者一段猪尾巴给我们,我们拿上骨头或者一小段猪尾巴,津津有味的舔吃起来,甚至把能嚼的动的骨头都吃了,吃的满嘴流油,那种幸福的感觉依然在心里流淌着......
不知不觉到了除夕日。一大早,母亲便安排父亲去鸡圈里逮只公鸡,然后把它杀了,烫好、洗净、剁块,开始炖汤。汤里只放在山坡上挖的竹林箫根、牛蒡子根和野生山药,那汤味清新可口,至今还回味无穷。炖好后那肥硕的鸡大腿就非我莫属了,儿时幸福的年或许就在那只鸡腿上......
除夕日早上一般都是吃包谷米菜豆腐稀饭,把豆浆用浆水点成块状豆腐后,捞进用纱布铺好的竹篮里,包好后用石头压成块,吃的时候按照多少人用刀切成多少块,再下进锅里煮,吃的时候每人碗里一大块豆腐,把辣子涂在豆腐上,咬一口,那酸爽的感觉瞬间刺激味蕾,比吃肉还香,而现在很难吃的上那样的材火豆腐稀饭......
吃完早饭,母亲就开始准备下午的团员饭。父亲就开始把草纸拿出来,折叠成长方形,用镰刀裁的整整齐齐,然后用十元的人民币开始“印钱”了,据说印制的这些“纸钱”在上坟或者“敬神”的时候才用,那时懵懂无知的我好奇的蹲在父亲边上边看边问,认为那就是哄鬼或者骗神的,但有吗?大家都这样做,或许就是一种风俗,一种心灵的安慰,长大后才知道那是一种思念和敬畏......
下午三点左右,父亲边把香,刀头(肉切成四方墩墩),酒,炮,纸钱等上坟的材料装在竹制的提兜里带上我们去上坟。上完坟回家后,母亲做的团员饭也都好了。父母兄弟姐妹一大家子围坐在八仙桌上。首先,母亲把做好的团圆饭的菜肴一样一点拾掇在一起,倒给自家喂的土狗饭盆里,大家都看狗先吃哪样食物,来年哪样食物就会丰收或者贵一点,也才好种植哪种食物。这样的风俗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有何依据,我们只是好奇。然后看大人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挑吃食物,脸上洋溢的笑容染红了乡村的晚霞。年,原来就是那么单纯和简单。简单的幸福,简单的快乐,简单的满足……
酒足饭饱之后,有的大人们打着手电筒或者火把相互在村子里关系好的人家串门子、谝闲传,甚至“杠火龙神”(农村习俗,就是把包谷酒用土罐在火坑里煨热,没有下酒菜,围坐的人喝光淡淡酒,边喝边聊家常),一家又一家,直到半夜才乐滋滋、飘飘然回家。
而没去串门的家人们和来串门的邻居们有的围着火坑烤“疙瘩火”(一般腊月底,家里的男同胞就背上背篓,带上锄头、斧头去山上挖树疙瘩,在除夕晚上用来烤火,除夕晚上火炕里的树疙瘩是最大的一个,按照风俗除夕晚上火坑里的火不能熄灭,才能红红火火),有的聊家常,乞心愿;有的四人一组打扑克,三人一组打天九牌;还有的老人摆龙门阵(讲鬼神传奇故事),总之很热闹......家人邻居其乐融融,我们小孩就在院坝里隔三差五的放鞭炮......
到了十二点以后,父亲洗干净双手,开始给灶上,大门上,院坝里上香,烧纸,敬神,放鞭炮......做完这些后,才都睡觉去了。
在那个穿不暖吃不饱的年代里,每年初一天有很多讲究,大人小孩不能梳头发,洗脸水不能倒在地下,屋里屋外地不能打扫,初一早上要吃顿元宵......尤其是,大人小孩都要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如果有新衣服,就得从头到脚穿新的,预示新的一年,一切都是新的,欣欣向荣,辞旧迎新。一般家境不好的孩子穿的都是母亲做的崭新的千层底布鞋,手工缝制的粗布衣服,虽然看到很土气,有些别扭,但那样的鞋子和衣服穿上很舒服,然后和父母开始走亲戚。长大后才深深体会到那样的鞋子和衣服才是母亲对孩子最朴素,最真挚的爱;也更懂得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深情......
一个大院子里面小孩子十几个,大人们便在宽敞的地方用木头架子和粗麻绳搭起一个大大的秋千,在大人的服务下,小孩子一个个欢声笑语的轮流荡秋千,有时候大人们也来凑热闹,这样的秋千在当时最受大人小孩的喜欢。还有的大人给孩子做的娱乐玩具,如用瓦片磨成圆和小竹筒、线绳做成石片“转珠子”;把山核桃掏空,用细绳做成核桃“转珠子”;把手臂粗的木头用锯子截短,一段削尖做成“地牯牛”(现在称为陀螺)用麻绳做的鞭子抽着在地上旋转,用青岗树做成的高低脚......还有小孩自己做的娱乐玩具,如跷跷棒,叠豆腐干(用纸做的),滚铁环,木制刀剑枪......小孩子们一起玩做迷藏,打沙包,老鹰捉小鸡,用瓦片泥巴拌酒酒......儿时的年,儿时的童趣,儿时的玩成了现在最奢侈的回忆。
每当想起儿时的年,那种幸福,那种回忆满满的撑圆家乡的月亮,从月缺到月圆,从月圆到月缺......
时光荏苒,岁月清浅,父亲不在了,更少了一些年味,多了些回忆。不管是何年?年还是那个年。世俗会变,心境会变,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恭祝流年,共祈夙愿,简单才是快乐,快乐才是真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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