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歌听渐真
{——《听真集》自序 }
文／单国顺
最近，我忽而想到要再编一本自己的书。书稿从哪里来？一是从散文集里抽出两个长篇《周友雪传》（报告文学）和《河滨酒话》。两个都是两万多字，后者近三万字。二是十余年来写的二十余首或长或短的自由诗，以及诗词集《培心集》未收录的编外稿（一百八十余首）。三是2019年以后断断续续写下的诗话。四是收罗一些逸稿、专稿和边缘稿件。总的说来，有点像混成旅，又有些综艺性质。几天之内就凑合了十五万多字，足成一本书，书还不算薄。当然，诗是不宜用字数来算的。
同时，我还要考虑一个合适的自己满意的书名。题目是文章的眼睛，书名则是一本书的眼睛。根据自己的志趣或书稿的内容，取一个书名并不难，难的是未被古今的人使用过。许多人煞费苦心地想出一个自己满意的书名，结果上网一查，人家早用过，徒落一阵沮丧。这次我决定从自己的诗集里找句子，概括出诗意书名来，这样不会出现跟别人雷同的现象。我翻到我以前写过的一首五律《自遣》：“逍遥观白日，明暗舞红尘。世事闻趋少，鸟歌听渐真。芸芸人百态，历历木三春。朝暮见渔艇，烟霞可养神。”时我居射阳河畔，看流水澹澹，杨柳依依，听歌鸟声声，风叶萧萧，颇得清风明月之趣。但“清时有味是无能”，古人早就说过。在政治清明的时代，你不去积极作为，而是逃避现实，闲情逸致，对清闲生活感兴味无穷，那是你自己的无能。杜牧说的是反话，我说的是真话。于是我从“世事闻趋少，鸟歌听渐真”里取义，得“听真集”书名。
著书是著书，不等于一定要印书。现在写文章的人多了起来，写诗的人也多了起来，写新诗的写传统诗词的皆多。许多人已不满足仅在微信群里发发，也想出一本书或几本书。这样，对得起自己，不枉弄笔多少年；对外，也是一种呈现，或成为申报什么的硬件，同时也便于交流和馈赠。出书的方法、类型、途径，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说尽的，我也不想多说了。上个月我送一本我以前出的《河滨诗话》（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给人，他熟悉出版行情，说，现在出这样的一本书，要花六万元，就是有熟人，也要花到五万五。乍听，让人骇然。我问过最近出书的文友，出一本书花多少钱，说的数字跟这个基本吻合。现在的情况是，“读书破万卷”难，“出书破万钱”易。也有什么书号或准印证都没用的，就印个二三百本送送人，现在也没有人去管了。我认为这样也很好。
虽然宋朝的毕昇很早就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但仅仅是实验，并没有得到普及使用。古人出书，一般称为“刻书”，那是雕版印刷。中国的雕版印刷技术是非常成熟的。雕版印刷必须一版一版地雕刻，成本是非常的高，一般人刻不起书，除非他非常富有或得别人赞助。有人是名副其实的学者、诗人，写了许多著作，却因贫未梓，阜宁历史上就有这样的例子。也有人是在多种著述中选择一两种刻一下。不管有没有刻成书，都因各种原因，很难保存得下来。事实上，无数的古人的著述在历史的长河里被淹没了，所以，我们不必为我们自己的作品命运去多想。古人刻书，当然没有什么书号。古代还有一种书，叫“手抄书”，并因此而形成一种职业，有专门为人抄书的人。“洛阳纸贵”，是因为抄书的人多。《红楼梦》有这样和那样的本子，是因为有不同的人不同的抄本。
“残羹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这是清人敦诚《寄怀曹雪芹》里的诗句。想来，黄叶村是最宜著书的。苏轼也有“家在江南黄叶村”的诗句。黄叶村不仅是一种居住环境，也有精神层面的东西。我的“黄叶村”在哪里呢？著书编书本为娱老计。清阜城人项樟，雍正十一年进士，历任大竹、万、黄冈、麻城知县，又先后任过蒲州、太原、凤阳的太守，有《玉山诗文钞》。其子成龙等回忆他父亲，“先君子聿观剞劂（雕版）之成，或自爱其精神所积，为之抚摩展玩，以娱晚境。”也许我们以后会像项樟一样对待自己的“精神所积”，将并未付诸梨枣的书稿“抚摩展玩”，以娱晚境。
生命如流水。流水有时会倒流，海水也会倒灌，但生命的过程不会倒转。“哀吾生之须臾”；哀则有哀，不如不哀。“春有百花秋有雪，夏有凉风冬有雪”，这是自然界的风景，可让你消除愁肠百结。人生也有风景，与自然界风景互为映衬，或正衬，或反衬。人生之风景，不能浓墨重彩，亦可轻描淡写；笔在我手中。需要留白的地方就留白。何须在意得失。“失”字本是在匹夫的“夫”字上多加了一撇，何必要多加那一撇呢？失之东隅，未必要收之桑榆。总之要风轻云淡，我轻轻地去，正如我轻轻地来，无事何妨听一听天籁。
2024年11月17日
作者简介
单国顺，阜宁人。文学写作以散文、随笔、文学评论、诗词为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江苏省诗词协会理事，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盐城市政协文史研究员。已正式出版《红草集》（诗文集）、《古今咏阜宁诗词评注》《河滨诗话》《曹小春诗集点评》《故乡的记忆（范大荣油画配画诗）》。另有诗词集《培心集》、散文随笔集《油泥地》、文学评论集《天使是可以创造的》待梓中。参编和主编及编著文史、文学书籍二十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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