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洋波
故乡临近“兴盐河”北水而居，南水毗邻泰州地区，水网密布、河沟纵横，跨桥无数。但偏偏独爱一座红色的桥，半个多世纪了，它依旧艳丽无比，怀梦守望。当地人叫它“朝阳桥”，而更多的人，因为它遍体红色，又叫它“红桥”。
这座砖石拱桥大约建造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左右，隶属泰州兴化下圩辖区。当年革命英雄、“水乡人民心中的好书记”殷炳山时任江苏省水利厅厅长，看到故乡人民饱受洼地水患之灾，心中无比不安，特拨专款修排涝站、疏浚南北河道，并修建此桥方便人们出行，施德故土，恩泽一方世代百姓。红桥距离盐城地区界线也只有几百步之远，农耕时代，盐、泰几代农人或牵着孩子、或拉着牛、或扛着锄……流连忘返于红桥左右，人们悠悠的足迹跹跹驻于桥上，嬉笑、劳作悠然自乐，坦然自若！
提灯引路，育梦成光。红桥的两头连接着远方的路，多年之前，曾经一位美丽的女老师穿梭于红桥之上。
在那火红的年代，这位十八岁朱姓上海女知青响应国家的号召来这里插队，由于身体羸弱，不能胜任农村艰辛的体力劳动，大队就让她做乡村小学教师。由于当时物质条件有限，她一年四季每日都要徒步从家到学校，必经红桥之上，即使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多次拒绝回城，就这样默默地根植于乡村教育几十载。她从没有耽误过乡村孩子的一节课，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嵌入一代代乡村孩子的心灵，谆谆教诲让乡村孩子从蒙昧到开化，多才多艺的人生感染乡村孩子木讷的年华。
多年坎坷蹉跎的知青岁月使她得了严重的胃病，印象中，秋冬时节，她总是形影单薄，低着头，迎着风，用手捂着胸口吃力地迈步过桥面，即使风再大，她还是倔强地走着。桥上的风让她白色的毛线围巾随风飘扬，与桥头两岸白色的芦花相映成云、巧构如画。流逝的岁月让她从一妙龄女子成为一位古稀老人，虽铅华已尽，但也成就了她春晖四方，桃李天下，红桥见证了她如歌的芳华。
红桥最热闹的时节莫过于夏、秋两季，它的周围成为四乡八邻农产品的交易场所。清晨，红桥集市上货多人也多，贩小猪的、卖水产品的、卖杂粮的、卖蔬菜的……每个摊子摊主席地而坐，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指指点点，挑挑拣拣，人流如织，有实物交换，有现金交易，热气腾腾的豆腐担，飘香四溢，场面热闹非凡。
我的母亲常把自家自由地里长的吃不完的韭菜、番茄拿去卖，换点零钱补贴家用，或换点鸡蛋、卜页、鱼虾类等食品改善伙食。天未亮，一畦碧绿的韭菜割完收筐，挑拣干净，再用打理得干净整齐发青的根根稻草一捆捆扎好，齐刷刷地放入柳筐中，小担子一头放的是齐整精致青翠欲滴的韭菜，一头是面粉底青擦得雪亮的颗颗番茄，轻轻地踩着晨光，去红桥赶个集。一片人间烟火的光景传递着当地百姓最惬意的生活和最踏实的幸福。
夜幕降临，十月的秋略带寒意，红桥两侧的晚稻刚收完毕，空气中弥漫着稻草的清香味儿。乡里的电影队来了，工作人员在收获完毕的稻田里直接竖杆布幕，人们揪了一把稻草，坐地观看。
此刻，一轮明月、红色拱桥、潺潺流水仿佛让时间放慢了脚步，辛劳的人们在细细品味乡村田野的宁静和美好。彩色宽银幕电影《少林寺》插曲《牧羊曲》优美柔肠，让人们如痴如醉；电影《佩剑将军》革命英雄、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震撼全场；电影《刘三姐》中三姐不畏强权、挑战专制的精神让人们共情；还有《英雄儿女》、《地道战》、《地雷战》……细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万事岁月长，一个稻香的十月，人们依偎在红桥的身旁，感受自然，富足精神。为简朴、温馨的乡村生活点缀润色，让纯真的年代更有爱情、更有亲情、更有友情。
冬日，红桥两侧万木凋零，桥头野生灯笼果火红的果实在网状的外壳中忽暗忽明。两侧空地成为农户堆砌草垛最好的地方，成群的鸟儿栖息于此，寻觅夏、秋的遗果，这里也是鸟儿躲避冬寒的最佳场所。当冬雪来临覆盖一切的时候，红桥银装素裹，弯腰蛰伏于清冷的河面，似一位沉稳睿智、飘着银须的老者静穆守望，向你诉说，岁月静好，来日方长。
红桥目睹了“天时人事日相催，冬去阳生春又来”岁月轮回。日月来回，循环往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淡淡的日子穿连着绵长的岁月，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一场又一场的人间喧场。
曾经繁华，而今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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