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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和女性主义丨女性心理学的双目视觉
通过阅读荣格分析师埃利希·诺伊曼的著作《阿莫尔与普赛克》，我第一次察觉到神话模式和女性心理学之间有重要联系。诺依曼用了神话这种方式来描述女性心理学。这种将神话和心理评述相结合的方式，是非常有力的“洞察力工具”。在希腊神话阿莫尔与普赛克中，普赛克的第一个任务是整理一堆巨大的种子，把不同的种类分置到相对应的谷堆里。面对这个任务，她的第一反应是绝望，正如她面对余下三个任务时的感受一样。我注意到，很多女性患者也挣扎在各种各样重要的任务中, 与这个神话恰好对应。比如，曾经有一位研究生对她的期末论文感到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整理散乱的资料。还有一位抑郁的年轻母亲，她不得不理清楚自己的时间都去哪儿了，搞明白各种事物的优先级，并找到一种能继续画画的办法。她们像普赛克一样，被召唤来做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事情，尽管她可以自行决定如何完成任务。这则神话能够反应她们的处境，这些女性患者从中学到了许多知识，对于如何应对人生新挑战有了更深的理解，也为她们的痛苦挣扎赋予了更宏大的意义。![]()
当一个女性察觉到她所承受的某件事中有神话的维度在，其内心深处的创造力便会被唤醒。神话唤起了情感和想象力，触碰到了人类集体智慧的结晶。希腊神话——以及其他被人类诉说了几千年的童话和神话——始终是与个体息息相关的，因为在这些故事中，可以窥见人类的一些真相。在解读神话时，我们会有一些智力上或是直觉上的收获。神话就像那些我们虽然不理解但也能回想起来的梦，具有很重要的象征意义。根据神话学家约瑟夫·坎贝尔所说，“梦是个性化的神话，神话是去个性化的梦境”。怪不得神话总是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当正确地解读一个梦时，随着梦境所指向的事物变得愈发清晰，做梦者会有一闪念的灵感——一种“顿悟”。这意味着做梦者凭借直觉掌握并享有了这份知识。如果一则神话象征性地表达了对某个人来说很重要的事物，那么她/他便能在解读神话的过程中产生“顿悟”，进而掌握一些人生真相。当我讲述神话并阐释它们的意义时，在一些听众身上便发生了这种深层次的理解。这是一种触人心弦的学习方式，如此一来，女性心理学的理论就变成了关于自己的知识，或是与在场的男女听众所熟悉的女性有关的知识。![]()
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先是在加州大学医疗中心——兰利·波特精神病医院，之后在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以及旧金山荣格学院，我于各种各样的女性心理学研讨会上讲述了神话学。在十五年的授课过程中，来自西雅图、明尼苏达、丹佛、堪萨斯、休斯顿、波特兰、韦恩堡、华盛顿特区、多伦多、纽约，以及我所居住的旧金山湾区的听众，给予了我宝贵的反馈，我的想法也因此逐渐成熟。不论到哪里演讲，我都会得到同样的回应：当我将神话与临床材料、个人经历以及从女性运动中获得的见解结合起来时，新的、更深层次的理解便应运而生。一般来说，我会从普赛克的神话开始讲述，因为这则神话的主角是那些把关系放在首要位置的女性。接着我便描述第二则神话，它的女主角/女英雄是阿塔兰忒，一个善于疾走的猎手。我认为第二则神话的意义在于，它向我们展示了并非所有女性在面对挑战时都会变得不知所措。那些在遇到挑战时迎难而上的女性，往往更能在学校里和社会上表现出色。就像阿塔兰忒，无论是奔跑还是打猎，她都比那些试图打败她的男性更杰出。她的美丽不输于代表狩猎和月亮的希腊女神阿尔忒弥斯。这种教学方式自然引出了关于其他女神的疑问。我开始阅读这些女神，并好奇她们具体代表了什么，以及她们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有代表性。我开始有了自己的“顿悟”时刻。例如，当一个嫉妒的、报复心强的女性走进我的办公室，我在她身上认出了那个愤怒的、被羞辱的婚姻女神，宙斯的配偶赫拉。配偶的花言巧语使得这位女神不断地去寻找并摧毁“别的女人”。这名患者刚发现自己丈夫有外遇，她开始着了迷似地关注“那个女人”。她有着报复性的幻想，像间谍一样地关注那个女人。她觉得自己疯了，却仍然深陷其中，想要查到些什么。她的愤怒不是指向那个欺骗她、对她不忠的丈夫，这一点和赫拉如出一辙。对我的患者来说，能意识到她丈夫的不忠在她内心唤起了和赫拉一样的反应，是很有帮助的。她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愤怒支配，以及这愤怒对她来说是多么具有破坏性了。她能意识到她所要做的是直面她丈夫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两个之间的婚姻问题，而不是变成一个复仇的赫拉。我一直坚定地支持平权修订案，但我的一位女同事曾出人意料地发表了一些反对平权修订案的言论。当愤怒与痛苦的情绪涌上心头时，我突然有了一个“顿悟”：我与同事的意见不合正是我们心灵中不同类型的女神的对抗。
那一刻，针对平权修订案，我像阿尔忒弥斯一样感受和表现，像一个大姐姐原型，是女性的保护者。而对比来看，我的对手像是雅典娜，那个从宙斯脑袋里生长出来的女儿。因而她是男英雄的女性守护者，是男权社会的捍卫者，在很大程度上是“父亲的女儿”。在另一个场合下，我读了关于帕蒂·赫斯特绑架案的报道。我意识到，那个曾经被冥王哈迪斯诱拐、强奸、囚禁的珀耳塞福涅的神话故事，正在报纸头条上重演。那时，赫斯特是加州大学的一名学生，是被两个富有的当代奥林匹斯神保护得很好的女儿。她被绑架——被共生解放军头领带到了冥界——关在了一个黑暗的衣柜中，反复地遭到强暴。不久之后，我开始对“女性内心的希腊女神”有所察觉。我发现，如果能够了解哪个女神正在参与此时此刻的生活，那么我对每日琐事以及戏剧性事件的理解会变得更深刻。比如，想想看，当你正在准备饭菜和做家务时，哪个女神正在施展她的魔力呢？可以这样简单地思考一下：当丈夫离家一周时，女性会为自己做什么饭，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当一个赫拉女人（指影响这名女性的女神主要是赫拉）或一个阿芙洛狄忒女人孤独地享用一顿晚饭时，可能会显得十分凄惨：也许这晚饭只是纸盒子里的干奶酪。
对独自一人待着的她来说，不管冰箱或者橱柜里有什么，都会是很不错的一顿饭。这与当她丈夫在家时，她所精心准备的饭菜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她为了他而做饭。她是一个会准备美味大餐的好妻子，她做的饭菜自然是他喜欢的，而不是自己更爱吃的。她的动力来自于她与生俱来的母性，她想照顾好他（德墨忒尔）；她会做能令他开心的事情（珀耳塞福涅）；或者想让自己对他有吸引力（阿芙洛狄忒）。但是，如果那位影响她的女神是赫斯提亚，那么当她独自一人在家时，这名女性就会将桌子布置好，为自己做一顿真正的饭，而且家里会像平时一样保持一个整洁有序的状态。与之对应，即便其他女神也能为女性提供做家务活的动力，可能直到她丈夫回家前夕，这动力都会被忽视掉。一个赫斯提亚女性会为她自己准备鲜花，这是那个缺席的男人无缘享受的。她的公寓或房子总是像家一样温馨，不为别人，只为她自己。![]()
你可能会问：“别人也会觉得这种通过神话来了解女性心理的方式有用吗？”当我在做“女性内心的希腊女神”相关的演讲时，答案出现了：把神话当做增加洞见的工具，能令观众们感到兴奋和被启发。神话是一种帮助人们理解女性的动人的工具。随着我分享这些神话，人们逐渐看到、感知到、听到了我所讲述的故事；而随着我对这些神话做出解析，人们开始有了“顿悟”。不管是男性听众还是女性听众，都从神话中窥见了自己人生的真相，证实了他们的一些想法，目光变得越来越清晰。我也在专业会议上与精神病学专家和心理学专家讨论了我的想法。本书的部分内容就源自我在国际分析心理学协会、美国精神分析学会、美国精神医学学会、美国行为精神病学妇女研究所以及超个人心理学协会这些专业组织上的演讲。我的这些同事们觉得我提出的这种工作方式在临床上很有用，并且非常欣赏“女神”所能提供的关于性格模式和精神症状的洞见。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他们听的第一个由荣格分析师带来的女性心理学演讲。![]()
只有我的荣格同事们知道，我正在推进一些与荣格的概念不同的、有关于女性主义心理学的新想法，同时也在整合原型心理学与女性主义视角。尽管本书是为广大的普通读者而著，但那些对荣格心理学颇有了解的读者可能会注意到，这种基于女性主义原型的女性心理学，挑战了荣格的阿尼玛-阿尼姆斯理论的普遍适用性（见第三章“处女女神”）。
许多荣格心理学作家曾描写过作为原型形象的希腊男神和女神，我在书中也引用了他们的工作，在此，我要对他们表示感谢。然而，通过选择七个希腊女神并根据她们的心理功能将其分为三个具体的类别，我制造了一种崭新的分类方式，用以理解内心冲突（具体描述贯穿全书）。
在这个分类方式中，我于荣格理论所探讨的聚焦意识和发散意识之上，加了第三种模式——引入了阿芙洛狄忒意识（见第十一章“炼金术女神”）。
本书还介绍了如下两个新的心理学概念，然而为了使本书的主题更加紧凑，后文并未深入讨论这两个新概念。一，针对女性行为和荣格心理类型理论之间的不一致，“女神”能够提供一些解释。根据荣格的心理类型理论，一个个体总是可以二分地用“要么/要么”解释：要么是外向要么是内向；做评判的时候要么运用情感，要么运用思维；感知事物的时候要么运用直觉，要么运用感受（通过五感）。此外，这四个功能（思维/情感；直觉/感受）之中，总会有一个是被我们开发得最好的，且最受我们依赖的；不管这个功能来自两组功能中的哪一组，其所在的组合中的另外一个功能都会是最不常被我们依赖或者最不能被我们感知到的。对于荣格的 “要么/要么，最强的/最弱的”模型，荣格心理学家琼·辛格和玛丽·卢米斯曾描述过一些例外情况。类似地，我认为女神原型能够很好地解释关于女性的例外情况。例如，随着女性 “转换人生轨道”，她也能够从一个女神模式转向另一个女神模式：比如，在一个情境中，她可能是外向的、有逻辑的雅典娜，很重视细节；在其他的场合中，她可能是一个内向的、顾家的赫斯提亚，静水流深。判断一个多面的女性是哪种荣格类型，难点就在于女性的这种“转换能力”。再举一例，可能这名女性能够非常热切地留意到审美细节（受阿芙洛狄忒影响），但却并没有注意到别的细节，比如灶台上的火还开着或者天然气快没了（雅典娜不会错过的细节）。占主导地位的“女神”能够解释这种矛盾，即为什么同一个功能（在本例中，是“感受”功能）既能被充分调动又能够同时处于无意识中（见第十四章，“哪位女神能得到金苹果？”）。二，在临床观察中，我意识到了女神原型的力量能够淹没女性的自我并诱发一些精神症状，这与历史上那些对女神施加影响的力量类似——从古代欧洲的大母神，一步步到希腊女神这些女儿辈女神或少女女神，她们的影响力在逐步递减（见第一章“作为内在意象的女神”）。本书为心理治疗师提供了一些前沿的理论和有用的信息。同时，本书也是为每一个想要更好地理解女性的普通人所著（尤其是为了帮助理解那些对我们来说很亲近、很珍贵或者很神秘的女性）。此外，我也希望本书能帮助女性发现自己内心的女神。 节选自简・筱田・博伦《女人如何活出自我：女性生命中的强大原型》。------------kaisenxinli------------好书推荐：《女人如何活出自我：女性生命中的强大原型》。女神理论的奠基之作，完美整合女性心理学×荣格分析心理学×希腊神话×女性主义。帮你激活内心的女神原型，认识自己×疗愈创伤×整合内心冲突×实现心理进化，活出生命的创造性和神性。知乎大V、注册心理师清流推荐说，本书基于原型理论，描绘了不同类型、处于人生不同阶段的女性发展的可能性、方向和路径，为现代女性自我的建立和发展提供了多样化的参考与蓝图，也有助于我们从更广泛、深刻的视角理解女性这一独一无二的存在。心理学家李孟潮推荐说，荣格死后23年，旧金山的精神科医生简·筱田·博伦写下女神理论的奠基之作《女人如何活出自我》。在某种程度上，本书可以看作荣格的心理类型学的发展。我时不时推荐此书给个案们做自助阅读材料。心理学家张沛超推荐说，如果你无法在家庭、职场及自我的多重角色中获得平衡，甚至不得不通过与他人的关系来定义自己的存在，本书会帮你更清晰地看见自己，激活女性本具的力量和智慧，踏上属于自己的英雄之旅，并最终活出你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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