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葭 | 漫谈唐代月宫镜

文摘   文化   2024-08-14 13:33   辽宁  


漫谈唐代月宫镜

文 ˉ 倪 葭

【内容摘要】唐镜中有一类 “月宫镜”,图像包括嫦娥、捣药仙兔和蟾蜍,还有桂树作为故事发生场景的指示物。月宫镜纹饰独具一格,显示出极强的故事性。在汉画像石体系中,月中多无嫦娥,常有蟾与兔。传为西汉东方朔所撰的《海内十洲记》记载了东方朔游月宫的经历,东汉很多佛教典籍对月宫的描绘极尽想象之能。盛唐出现了月宫主题的铜镜,铜镜图像是受到佛教经典的启发,还是本土道教的影响?亦或另有文本?本文以唐月宫镜图像为核心,讨论其构成中的嫦娥、桂树、蟾与兔出现的先后关系与文献、图像依据。

【关 键 词】月宫镜  图像依据   文本依据

古人尝以“月”“镜”互喻。李白的《古朗月行》:“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诗文前几句勾勒了一个悬于青色夜空,如玉似镜的满月,一派静谧安详之景。后几句则是充满动感的画面,仙人垂足、桂树扶疏、白兔捣药、蟾蜍蚀月、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真是忧愁恻怆!

千余年后,流行音乐也将目光投向“月亮”。“凤凰传奇”演唱组合的成名曲《月亮之上》唱道:“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昨天遗忘啊,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歌词通俗易懂,曲调融合民歌韵律。在歌声中我想到,唐镜中有一类“月宫镜”,纹饰表现月宫中的嫦娥及捣药仙兔和蟾蜍,还有桂树作为故事发生场景的指示物。此种镜纹饰独具一格,图像显示出极强的故事性。

忧伤虽已风干,但昨天不应该遗忘,独具特色的月宫镜图像以及图像背后的文本需要被解读呈现出来。在汉画像石体系中,月中无嫦娥,只有蟾与兔。传为西汉东方朔所撰的《海内十洲记》记载了东方朔游月宫的经历,东汉很多佛教典籍对月宫的描绘极尽想象之能。盛唐出现了月宫主题的铜镜,上有嫦娥、桂树、蟾与兔。这种图像体系受到佛教经典的启发,还是本土道教的影响?亦或另有文本?本文以唐月宫镜为核心,讨论其图像构成中的嫦娥、桂树、蟾与兔出现的先后关系与文献、图像依据。

一、月宫镜介绍

八出菱花形月宫镜(图1),八出菱花形,内区为圆形,镜背居中为一株树冠繁茂的桂树,树干中间虬曲凸起作为镜钮。左侧为玉兔,前肢执杵在一臼中捣药。下有一蟾蜍,手舞足蹈。右侧嫦娥飘然而至,手持仙果,头梳角鬓。八出菱花镜缘每个菱花处均有一朵祥云。整个画面内容丰富,桂树、玉兔、蟾蜍、嫦娥尽在其中。

图 1 ˉ 八出菱花形月宫镜 ˉ 直径 14.5cm ˉ 唐 ˉ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藏(田国强捐赠)

八出菱花月宫镜(图2),内区为圆形,龟形钮。钮左上方为衣裾飘扬的嫦娥,一手托“大吉”[1]铭文方牌,一手托果盘。钮右上方为一株枝叶繁茂的桂树,桂树下蟾蜍跳跃,嫦娥身边白兔捣药。钮正下方有一池清水,池上有“水”字铭文。蟾蜍和玉兔身旁各有一朵祥云。八出菱花镜缘处四朵流云及四组花、蝶交替出现。

图 2 ˉ 八出菱花月宫镜 ˉ 直径 19cm ˉ 唐 ˉ 中国国家博物馆

开元十年(722)月宫镜(图3),八出葵花形,内区为圆形,龟形钮,钮下似乎压着一匹奔马。镜钮一侧有立身捣药的玉兔,另一侧有桂树,下方是一只四肢张开的蟾蜍。内区月宫图形外有三圈铭文,多达156字,由外往里环读,为:“杨府吕氏者,其先出于吕公望,封于齐八百年,与周衰兴,后为权臣田儿所篡,子孙流迸家于淮扬焉,君气高志精,代罕知者,心如明镜,曰:得其精焉。常云:秦王之镜,照胆照心,此盖有神,非良工所得。吾每见古镜极佳者,吾今所制,但恨不得。停之多年,若停之一二百年,亦可毛发无隐矣。蕲州刺史杜元志,好奇鉴赏之士,吾今为之造此镜,亦吾子之一生极思。开元十年(722)五月五日铸成,东平郡吕神贤之词。”铭文记述了杨府吕氏端午节铸镜的习好。此镜是现知铭文字数最多的铜镜,它的铭文中有具体的铸造时间,为了解葵花形镜和月宫镜的铸造时间提供了切实的证据。此月宫镜之中只有桂树、玉兔、蟾蜍与龟钮,不见嫦娥曼妙的身影。

图 3 ˉ 开元十年(722)月宫镜 ˉ 唐 ˉ 上海博物馆

我们可以再往前追溯汉代与月有关的图像。江苏徐州铜山苗山汉墓出土汉画像石《炎帝升仙图》(图4)中,圆月中蟾蜍在下,呈仰视状,扁头,圆眼,鼓腹,四肢伸展,背部瘰粒明显;奔兔在上,呈侧视状,圆头,长耳,四肢奔腾。汉瓦中也有“蟾蜍玉兔纹”,比如在汉代甘泉宫的遗址中就发现有“蟾蜍玉兔纹”瓦当,以圆形的瓦当象征太阴月亮。蟾与兔的身边有云气环绕。瓦当轮边为连珠纹。还有著名的马王堆汉墓帛画,在T形帛画上方,左上部太阳内有金乌,右上部为口吐云气的巨蟾踩在新月之上,巨蟾的上方有一只体形较小的奔兔。

图 4 ˉ 画像石《炎帝升仙图》ˉ 汉 ˉ 江苏徐州铜山苗山汉墓出土 ˉ 徐州博物馆 ( 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 ) 藏

在汉代表示太阴月亮的图像中,呈现为有蟾有兔,无桂无嫦娥的状态。对月亮中的蟾与兔的关系,专家的解读也是不尽相同。目前有月中先有兔、月中先有蟾、月中蟾兔并存三说。

对于《楚辞·天问》中“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2]的解读便不尽相同。东汉王逸认为只有菟,注曰:“言月中有兔,何所贪利,居月之腹,而顾望乎?菟,一作兔。”[3]也就是:菟即兔,“顾”在这里被解释为顾望,顾菟就是观望月腹中的兔子。单言有兔的观点,还有汉代《春秋运斗枢》言:“行失瑶光,则兔出月。”[4]之后,魏晋之际傅玄《拟〈天问〉》中写道:“月中何有玉兔捣药?”[5]常任侠认为,“月中有兔,较之月中有蟾,其说为早。”[6]

闻一多针对《楚辞·天问》撰写了《天问释天》,他解读月中最初为蟾,并论述:“传说之起,谅以蟾蜍为最先,蟾与兔次之,兔又次之。更以语言讹变之理推之,盖蟾蜍之蜍与兔音近易推,蟾蜍变为蟾兔,于是一名析为二物,而所设蟾蜍与兔之说生焉,其后乃又有舍蟾蜍而单言兔者,此其转相讹变之迹,固历历可寻也。”[7]再如《史记·龟策列传》,“日为德而君于天下,辱于三足之乌,月为刑而相佐,见食于虾蟆”。[8]不只说明月中有蟾蜍,而且提到古人认为月亮阴晴圆缺的周期变化是由于蛤蟆食月所导致。还有《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踆乌,而月中有蟾蜍”。[9]常任侠《重庆沙坪坝出土之石棺画像研究》一文中记载:“嘉陵江岸磐溪上无名汉阙画像,作两人首蛇身捧日月状,日中有踆乌,月中有蟾蜍。与渠县沈君阙相类……沙坪坝所出石棺,上刻人首蛇身画像,一捧日轮,中有金乌,一捧月轮,后刻灵蟾桂枝。”[10]汉石棺上如为桂树,则为月中桂的最早图像。

蟾兔并存。如西汉刘向《五经通义》写道:“月中有兔与蟾蜍,何?月,阴也,蟾蜍,阳也,而与兔并,明阴系于阳也。”[11]两汉时期的《春秋元命苞》认为,“月之为言阙也。两设以蟾蜍与兔者,阴阳双居,明阳之制阴,阴之倚阳也”。[12]东汉张衡《灵宪论》写道:“日者,阳精之宗。积而成鸟,象乌,而有三趾。阳之类,其数奇。月者,阴精之宗。积而成兽,象兔蛤焉。阴之类,其数耦。其后有冯焉者。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之以奔月。将往,枚筮之于有黄,有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惊毋恐,后其大昌。’姮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13]汉画像石中有大量的蟾兔并存的图像(图4、图5)。另外,汉代针灸医书《黄帝虾蟆经》,全书共三十图,以月图的变化象征时间,月图中心为树,右有虾蟆左有兔,以虾蟆与兔的身形渐显与渐隐,表示每月时间的不同与灸刺的适宜与禁忌。

汉代图像中,月中之兔的形态,以奔兔为多(图4、图5-1),著名的马王堆一号汉墓帛画中,月牙之上也是巨蟾和奔兔;相对而言,捣药兔少。但很多捣药之兔配合出现在西王母、东王公的图像中。比如山东嘉祥县宋山出土的《西王母公孙子都暗射颍考叔画像》,中心位置西王母戴胜端坐于玄圃之上,两侧有羽人持曲柄伞盖于西王母头上,她身下一侧有蟾蜍,一侧有捣药玉兔。淮北市博物馆收藏的两铺《东王公西王母图》画像石中,均有对面而立的双兔捣药的图像,捣药兔的一侧是西王母,另一侧是东王公,身边九尾狐、羽人环绕。《吴越春秋》卷九写道:“立东郊以祭阳,名曰东皇公;立西郊祭阴,名曰西王母。”[14]在伏羲女娲这对日月神之外,东皇公与西王母成了另一对日月神。而时常环绕于西王母身边的蟾蜍与捣药之兔,也就出现于月中。嫦娥也是因为吃了西王母的不死之药才奔月,而不死之药是由捣药之兔制作的。因此,伴随着嫦娥神话的普及,月图中的奔兔渐渐变为了捣药之兔。西王母似乎是将捣药之兔、蟾蜍、嫦娥凝聚于月宫图中的关键链条式的重要因素。此后月中奔兔渐渐消失,捣药之兔成为主流(图5-2)。

图 5-1 ˉ 画像石《月图》之一 ˉ 汉 ˉ 淮北市博物馆藏

图 5-2 ˉ 画像石《月图》之二 ˉ 汉 ˉ 淮北市博物馆藏

月中桂图像,目前可知图像比较确凿的,如江苏省丹阳市建山乡金王陈村南朝墓出土的月轮画像砖,桂树下有捣药之兔。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里有吴刚伐桂的故事,并说“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15]时代更早的,如常任侠《重庆沙坪坝出土之石棺画像研究》文中所言的“灵蟾桂枝”的图像,笔者未见到实物图片,如能确认图像后,月中桂的出现时间会大大提前。

月宫镜的镜型有菱花形、葵花形、圆形。唐月宫镜的出现及流行说明此时期关于嫦娥奔月的传说深受民间喜爱。圆形的月宫镜也成为月亮的代名词,在此后出现的月宫双鹊衔绶龙纹镜中,以月宫纹指代月亮。此类月宫双鹊衔绶龙纹镜多为八出葵花形,圆钮,钮上圆形代表月亮,内有桂树,树两侧有蟾蜍和捣药玉兔,镜钮两边为相对的衔绶鹊鸟,钮下为蛟龙出水,龙身侧有两朵流云。诗人对此类镜多有吟咏,如薛逢《追昔行》:“嫁时宝镜依然在,鹊影菱花满光彩。”[16]李贺《美人梳头歌》:“双鸾开镜秋水光,解鬟临镜立象床。”[17]

二、嫦娥奔月神话起源与流变

嫦娥奔月的神话历史久远,早在西汉刘安《淮南子》便有记录:“譬若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何则?不知不死之药所由生也。是故乞火不若取燧,寄汲不若凿井。”[18]1993年,湖北省江陵县荆州镇郢北村王家台墓地中的15号墓出土了一批秦简,其中的《归藏》卦残辞“被编为201和307号”[19],其中307号文为:“归妹曰,昔者恒我窃毋死之□。”[20]第201号文为:“□□ (奔)月而攴(枚)占□□□。”[21]将“嫦娥奔月”神话的流传时间从西汉提前到战国时期[22]。虽然是残卦,但与传本《归藏》大意相同,写明嫦娥是因为吃了不死之药,所以飞升到月亮之上。但是从中反映出,战国时期奔月的嫦娥只是窃取了不死之药,文中并没有提到后羿。到了西汉,嫦娥虽窃取了后羿的不死之药,但是当时的文本中也没有明确二人的“夫妻关系”。到东汉时,才正式确认了后羿与嫦娥的夫妻关系,高诱《淮南子注》说:“姮娥,羿妻,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未及服之,姮娥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奔月或作坌肉[23],药坌肉,以为死畜之,药可复生也。”[24]从上述记载中可见嫦娥的名字并不统一,有“恒我”[25]“姮娥”等。“恒我”是“嫦娥”的原始称呼。《说文解字》:“常,恒也。”“娥,从女我声。”在汉代,为避讳文帝刘恒的“恒”字,所以作“姮娥”“常娥”。

《山海经·大荒西经》:“大荒之中,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26]《礼记·祭义》曰:“祭日于东,祭月于西。”[27]常羲与羲和[28]正如陈梦家在《殷虚卜辞综述》中所言:“较古的神话,太阳月亮都是女神,如《山海经·大荒南经》帝俊之妻羲和生十日,《大荒西经》‘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山海经中的帝俊是天帝,而《五帝本经》《索隐》引皇甫谧、《初学记》九引《帝王世纪》说帝喾名夋……东母、西母可能是日月之神而天帝的配偶。”[29]《吕氏春秋·审分览·勿躬》说:“羲和作占日,尚仪作占月。”[30]并未说羲和、尚仪是何代人。《世本》说“黄帝使羲和作占日,常仪作占月”[31],于是羲和、尚仪便又成了黄帝的臣子。“占日”“占月”是怎么一回事呢?《世本》的辑注者之一张澍解释说:“占日者,占日之晷景长短也;占月者,占月之晦朔弦望也。”他们的职守,大概如后世的星历之官。但这二人本来都是神话人物,是东方殷民族所奉祀的天帝帝俊的妻子,现在变为黄帝的臣子。原本的“生日”“生月”经过一番历史演变,成了“占日”“占月”。

明清时已提出嫦娥乃是由常羲演变而来。明人游潜《梦蕉诗话》云:“按《汉志》:‘黄帝使羲和占日,常仪占月,区车占星。’故世之人以羲和称日,常仪称月。‘仪’字音‘娥’也。按《周官志注》云:‘仪、莪二字古皆音娥。’《毛诗·菁莪》以‘乐且有仪’叶‘在彼中阿’句;《柏舟》章以‘实惟我仪’叶‘在彼中河’句;若《太元》又以‘各遵其仪’与‘不偏不颇’句叶;汉碑凡‘蓼莪’皆作‘蓼俄’字。反覆参论,则知常仪之‘仪’字本音作‘娥’,后世因音之同,又以月为太阴,女象也,沿此于二字各加以女傍,遂呼为‘嫦娥’。其说始于刘安怪诞之书,成于许慎附会之注,至张衡作《灵宪》论,转相引证;隋唐以后,骚人墨客类多借事托意,而羿妻奔月之惑,竟莫解矣。”[32]游潜考证嫦娥的来源为黄帝时期的占月者常仪,其性别本不是女性,“仪”古音为“娥”,游潜列举了大量的例子,证明“常仪”=“常娥”,并进一步说明,因月为太阴,由此二字被加上了女字旁,遂成为“嫦娥”。这一称呼始于刘安,成于许慎,至张衡被广为传布。清人毕沅注“羲和作占日,尚仪作占月”[33]为“尚仪即常仪,古读仪为何,后世遂有嫦娥之鄙言”。[34]袁珂赞同此观点,谈道:“除掉‘鄙言’是封建统治阶级文人对民间文艺例有的诋毁姑且不论,谓嫦娥神话即是由常羲神话演变而来则是具有卓识,确切不移。嫦娥本来是月亮的主神,由于神话的演变又使得她窃药而奔往月亮;本来是帝俊的妻子,又成了帝俊属神羿的妻子。古代神话传说流传演变的错综复杂情况,往往就是这样。”[35]

“所谓‘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和‘嫦娥,羿妻也’,当是两汉时人撮合的结果。”[36]后羿,嫦娥被两汉时人所安排的丈夫,最初甚至是一个反面形象。《楚辞》《离骚》中他是“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37]关于后羿形象的演变,因其不在月宫镜图像中,本文暂不展开讨论。

考证嫦娥的来源之后,再来讨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貌。龚维英认为马王堆一号汉墓帛画中有嫦娥的原型,在帛画上部月牙下衣袂飞舞,双手呈托举状的女性,就是嫦娥。《嫦娥化蟾蜍非古神话原貌——马王堆帛画臆解一则》一文写道:“《帛画》所绘的月是残月(月牙状)。月上有蟾蜍和兔。月下紧挨处,有女子作飞翔状,乃奔月的嫦娥无疑。”[38]对于此观点,很多专家提出了反对意见。王伯敏《马王堆一号汉墓帛画并无“嫦娥奔月”》认为:“帛画中的月下女子,并非嫦娥,我以为画的是墓主灵魂,内容是‘灵魂升天’。”[39]李建毛《马王堆一号汉墓帛画新解》认为那是月御望舒:“细观画面即可发现,此女子两手紧握弯月中部偏后,双足前弓后蹬,作推月行走之状,因此极有可能是楚国神话中的月御望舒,《楚辞·离骚》‘前望舒使为驱兮’,王逸注:望舒,月御也。《淮南子》:‘月御曰望舒,亦曰纤阿。’”[40]有研究者认为,奔月后的嫦娥化为蟾蜍。其依据为东汉张衡《灵宪》:“嫦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41]为何蟾蜍与月亮有关联?袁珂认为,嫦娥奔月化为蟾蜍的原因为:“推想起来,必定是有谴责的意思存于其中。谴责的缘由,当然和她盗窃服食不死药的事件有关,故奔入月中变形为蟾蜍以后,犹被罚做捣不死药的苦工,如石刻画象(像)所表现的那样。”[42]

我们再回顾一下《楚辞·天问》中“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不论这里的“顾菟”是解读为蟾蜍还是蟾蜍与兔,都说明在战国时人观念中,月中尚无嫦娥这一女性形象。在汉人的图像体系中,多为蟾与兔的形象。有学者提出,南阳汉画馆《嫦娥奔月图》画像石(图6)表现的正是嫦娥奔月的场景。如吴曾德、周到在《南阳汉画像石中的神话与天文》中对其图像解读为:“嫦娥被刻画成人首龙神,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左上方一轮明月,也极生动。”[43]直到现在此画像石仍被命名为《嫦娥奔月图》,但有学者持不同观点,如王付彤、同人《“嫦娥奔月”质疑与再考——与有关南阳汉画的三本书著者商榷》提出:“这幅汉画应释为:以望月为背景,以朏月时,日御待发为内容的构思巧妙的瑞祥图。”[44]也就是此汉画像石描绘的是望月将要西去,天将亮时,日御羲和带领已经从咸池里沐浴后的十日登于扶桑,此时十日飘于云霞[45],而望月尚未隐去,呈现日月同辉的祥瑞之兆。

图 6 ˉ 画像石《嫦娥奔月图》(拓片)ˉ 南阳汉画馆藏

月中为何有蟾与兔?《五经通义》给出了解释:“月中有兔与蟾蜍,何?月,阴也,蟾蜍,阳也。而与兔并,明阴系阳也。”[46]阴阳和顺,万物平衡是时人的追求,于是古人似乎想出了一种可以调顺月亮阴阳的方式,在月中加入蟾蜍,达到了调和阴阳的目的。《乾凿度》曰:“月三日成魄,八日成光,蟾蜍体就,穴鼻始明也,(注,穴决也,决鼻,兔也)服药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又曰画随灰而月晕阙,(注,方诸,以芦灰随晕环阙其一面,则月晕亦阙于上也。)又曰方诸[47]见月,则津而为水。(注,方诸,阴燧,大蛤也,熟摩拭令热,以向月则水生,铜盘受之下,水数石也。)”[48]可见西汉时,蟾与兔即为月中之精,它们之所以能到月中,是因为“服药得仙”,自战国《楚辞·天问》至西汉的《五经通义》《乾凿度》,月中只有蟾与兔,它们都是月精。战国秦简《归藏》中窃得不死之药奔月的嫦娥并未在汉代的画像石中出现,正如《淮南子》对此的解读,嫦娥托身于月后,化为蟾蜍。但是,似乎也有例外。

现藏于江苏睢宁县博物馆的《月宫图》画像石(图7)构图分三格,最上一格的中心位置,榻上坐一男子,似为后羿,手持一圆形物,圆形为双圈,内还有6个小圆形。男子身边有一神人,或许就是作占卜的有黄,后羿发现灵药已失,怅然。身后的嫦娥为一普通妇人形象,似乎已开始飞升,身体腾空,飞向捣药之兔与跳跃蟾蜍所象征的月宫中。

图 7 ˉ 画像石《月宫图》ˉ 睢宁县博物馆藏

三、图像文本

我们现在所见的图像范式较为固定的月宫镜的文本依据是什么?

《海内十洲记》,对于其时代虽有争议[49],但其中确较早出现“月宫”一词。“(东方朔)曾随师主履行,比至朱陵扶桑蜃海冥夜之丘,纯阳之陵,始青之下,月宫之间。”[50]此处借东方朔口吻谈及他到过“月宫”一事,但是文中并未对月宫进行详细的说明。“东汉以降,佛教典籍大量传入中国,许多汉传佛典对月宫的描绘极尽想象之能。”[51]如东汉支娄迦谶译《道行般若经》:“譬若绝工之师能作殿舍,意欲揆作如日月宫殿……乃能作不?须菩提言:‘日月宫殿甚高,终不能作。’”[52]后秦竺佛念译《长阿含经》:“佛告比丘:月宫殿有时损质盈亏,光明损减,是故月宫名之为损。月有二义:一曰住常度,二曰宫殿。四方远见故圆,寒温和适,天银、琉璃所成。二分天银,纯真无杂,内外清彻,光明远照;一分琉璃,纯真无杂,外内清彻,光明远照。月宫殿纵广四十九由旬,宫墙及地薄如梓柏。宫墙七重,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宝铃,七重行树,周匝校饰,以七宝成……乃至无数众鸟相和而鸣。”[53]可以说佛教经典对于月宫的描述具体而详尽,营造出一幅富于异域风情的月宫图景,但是从月宫镜所呈现的图像可知,佛教经典中建筑结构复杂,装饰繁缛的图像并未被铜镜的制作者所采纳。但仙人众多、热闹非凡的仙宫,给了后人广阔的想象空间。

月宫镜中图像内容相对简单,这种以桂树美人为主的意象,当是沿袭本民族民间神话的传统并继续深化。如晚唐冯贽《南部烟花记》,“陈后主为张贵妃丽华造桂宫于光昭殿后,作圆门如月,障以水晶。后庭设素粉罦罳,庭中空洞无他物,惟植一桂树。树下置药杵臼,使丽华恒驯一白兔。丽华被素袿裳,梳凌云髻,插白通草苏孕(朵)子,靸玉华飞头履。时独步于中,谓之月宫。帝每入宴乐,呼丽华为‘张嫦娥’”。[54]陈后主所建桂宫,庭院空旷,只植一桂,张丽华素衣云髻,与白兔相伴,这与月宫镜的图像何其相似?从《南部烟花记》所描述的陈后主桂宫,可知当时已有月宫镜图像体系存在。

晚唐郑綮《开天传信记》记录有唐王游月宫的故事,唐明皇讲道:“吾昨夜梦游月宫,诸仙娱予以上清之乐,寥亮清越,殆非人间所闻也。酣醉久之。合奏诸乐以送吾归。其曲凄楚动人,杳杳在耳。”[55]《灵宝本元经》说:“四人天外,曰三清境,玉清、上清、太清,亦名三天。圣登玉清,真登上清,仙登太清。”[56]上清是道教传说中神仙家的天界,为真人所登之地。唐玄宗的梦中所游的月宫,从文中“上清之乐”可知为道家体系。郑綮(?—899),晚唐时人。冯贽,晚唐时人,生卒年不详,二人均属晚唐,结合李唐王朝对道教的推崇,陈后主所营造的本土的月宫图像体系,是否也属于道教体系?

综上所述,多种关于月宫的文本,按照时间排列,首先是《海内十洲记》中未被详说的月宫;其次是自东汉末开始翻译的佛教经典中建筑豪华的月宫;再次为陈后主为张丽华所建桂宫,如此建造布景当不属于首创,笔者认为应有所据,但目前未找到;最后为唐王游月宫故事反映出的道教月宫仙界景象。将月宫镜实物与上述文本进行比对,虽不知陈后主所建桂宫的原始文本为何,但在盛唐时期,当可见到此类文本,工匠据此文本创造了“月宫”题材的铜镜。

也许正如闻一多所说:“今人所视为神话者,即古人之历史。古代神话之存于今者,其神话色彩愈浓,其所含当时之真相愈多,此中无所谓荒诞不经,更无所谓作伪也。”[57]闻一多以神话治古史的观点,颇有启迪意义,可引入对“月宫镜”图像的解读,是否最初的图景就是陈后主依据某种文本为张贵妃建桂宫,并创造性地在空庭之中仅植桂树,营造一种清凄之境,张氏素衣云髻,驯白兔,因此当仙乐飘飘之时,陈后主呼之“张嫦娥”。陈后主将月中桂宫具象化,张丽华将传说中的嫦娥具象化,此情此景给时人留下了深刻的意象。当月宫的文学作品在唐代博兴,咏月诗大量出现[58]、铸镜时尚风行,当年陈后主所营造的图像被引入铜镜的纹饰之中,成为风靡一时的“月宫镜”。


本文得到淮北市博物馆、徐州博物馆(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的支持,以及陈钊、田国强、黄一、沈依嘉、王玲玲诸位老师的帮助,在此一并致谢。


注释: 

[1]月宫镜中嫦娥手托“大吉”铭文,其铭文似乎来自卦辞。东晋干宝《搜神记》“嫦娥奔月”曰:“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之以奔月。将往,枚筮之于有黄。有黄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恐毋惊,后且大昌。’嫦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见干宝《搜神记》,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9,第273页。

[2]王逸章句,洪兴祖补注:《楚辞章句补注》,岳麓书社,2013,第83页。

[3]同上。

[4]《春秋运斗枢》,转引自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辑《纬书集成》(中册),河北人民出版社,1994,第720页。

[5]高新民,朱允校:《傅玄〈傅子〉校读》,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第205页。

[6]常任侠:《重庆沙坪坝出土之石棺画像研究》,转引自马昌仪选编《中国神话学百年文论选》(上),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第244页。对于此说,文中并未展开,注释中写道:“月中有兔,印度亦有此古传说,见玄奘《大唐西域记》。”

[7]孔党伯、袁謇正主编《闻一多全集5楚辞编·乐府诗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第513页。

[8]司马迁:《史记·龟策列传第六十八》卷一二八,中华书局,1963,第3237页。

[9]刘安:《淮南子·览冥训》,岳麓书社,2015,第55页。

[10]原文中作者注:“或以所持为不死树,存以备考。”见常任侠《重庆沙坪坝出土之石棺画像研究》,转引自马昌仪选编《中国神话学百年文论选》(上),第242—244页。

[11]《太平御览》卷四引,《艺文类聚》卷一引。

[12]《太平御览》卷四引。

[13]严可均编纂:《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第2册 后汉),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第533-534页。

[14]赵晔、薛耀天:《吴越春秋译注》,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第340页。

[15]“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见段成式《酉阳杂俎》,浙江古籍出版社,1987,第43页。

[16]转引自黄勇主编《唐诗宋词全集》(第4册),北京燕山出版社,2007,第1775页。

[17]同上书,1253页。

[18]刘安:《淮南子·览冥训》,第54页。

[19]王明钦:《王家台秦墓竹简概述》,载刘大钧总主编《出土易学文献》,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0,第493页。

[20]同上。

[21]同上。

[22]发掘简报中所下结论:“该墓的年代与江陵楚墓的年代相去不远。另外,从出土的竹简内容来看,其年代均不晚于秦代。因此,该墓的相对年代上限不早于公元前278年‘白起拔郢’,下限不晚于秦代。”见荆州地区博物馆《江陵王家台15号秦墓》,《文物》1995年第1期,第43页。

[23]“我有些怀疑这个著名神话的最初产生,就是因为将‘坌肉’误作‘奔月’而望文生义地产生发展起来,而将其原文原义抹杀了,也许上古这两个词本就是一样的写法,由于文字的不完备或流传中的讹误所致。”见李忠华《嫦娥奔月神话本末论》,《思想战线》1997年第3期,第19页。

[24]高诱:《淮南子注》,上海书店,1986,第98页。

[25]“《恒》卦,《归藏》简作‘恒我’,‘我’是衍字,大概是联想来的,因为还有一处出现,就是‘恒娥’,‘恒’就是‘常’,‘恒我’就是‘常娥’。”见李学勤《出土文物与〈周易〉研究》,载刘大钧总主编《出土易学文献》(第四册),第1885页。

[26]周明初校注:《山海经》,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第162页。

[27]王文锦:《礼记译解》,中华书局,2016,第709页。

[28]《山海经·东荒经》中有“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是生十日”。

[29]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 考古学专刊 甲种 第二号》,中华书局,1956,第574页。

[30]吕不韦编、许维遹集释:《吕氏春秋集释》(上),中华书局,2009,第450页。

[31]宋衷、秦嘉谟:《世本 张澍稡集补助本》,载《世本八种》,中华书局,2008,第9页。

[32]游潜:《梦蕉诗话》,转引自杭世骏撰《订讹类编续补》,“月为常仪”,陈抗点校,中华书局,2006,第182页。

[33]吕不韦编、许维遹集释:《吕氏春秋集释》(上),第450页。

[34]同上。

[35]袁珂:《嫦娥奔月神话初探》,《南充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0年第4期,第8页。

[36]戴霖:《秦简归妹卦辞与“嫦娥奔月”神话》,《史学月刊》2005年第9期,第16页。

[37]屈原:《楚辞》,漓江出版社,2018,第6页。

[38]龚维英:《嫦娥化蟾蜍非古神话原貌——马王堆帛画臆解一则》,《湖南考古辑录》1986年第1期,第243页。

[39]王伯敏:《马王堆一号汉墓帛画并无“嫦娥奔月”》,《考古》1979年第3期,第274页。

[40]“细观画面即可发现,此女子两手紧握弯月中部偏后,双足前弓后蹬,作推月行走之状,因此极有可能是楚国神话中的月御望舒,《楚辞·离骚》‘前望舒使为驱兮’,王逸注:望舒,月御也。《淮南子》:‘月御曰望舒,亦曰纤阿。’‘纤阿,美女姣好貌。又乐产曰:纤阿,山名,有女子处其岩,月历数度,跃入月中,因为月御也。’受黄老思想影响,辛追也曾奢望如同纤阿成仙升天,可以她生前常穿长寿绣服为证,同时也很羡慕纤阿貌姣好且红颜永驻。爱美本是女人的天性,辛追尤为如此,其化妆品种类繁多,常头戴假发,着色彩艳丽、图案精美的曲裙,外套鬼斧神工之作—素纱单衣,其花纹若隐若现,变化万千。因此,以其心态,画中表现纤阿是很自然的。”见李建毛《马王堆一号汉墓帛画新解》,《南方文物》1992年第3期,第80页。

[41]常任侠《重庆沙坪坝出土之石棺画像研究》,转引自马昌仪选编《中国神话学百年文论选》(上),第242—244页。

[42]袁珂:《嫦娥奔月神话初探》,第7页。

[43]吴曾德、周到:《南阳汉画像石中的神话与天文》,《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78年第4期,第83页。

[44]王付彤、同人:《“嫦娥奔月”质疑与再考——与有关南阳汉画的三本书著者商榷》,《南都学坛(社会科学版)》,1988年第3期,第80页。

[45]画像石上羲和怀抱一日,身边环绕九日。

[46]《钦定四库全书》子部艺术类《艺文类聚》卷一《月》,第13页。

[47]方诸,阴燧,为蛤所制的承露取水的器物。

[48]《钦定四库全书》子部艺术类《艺文类聚》卷一《月》,第14页。

[49]“《海内十洲记》又名《十洲记》《十洲三岛(记)》《海内十洲三岛记》,为一卷本文言小说,旧题汉东方朔撰。该书最晚自北魏郦道元之《水经注》与梁刘孝标之《世说新语注》。”“此书的作者与成书时代问题历来颇具争议。古代公私目录皆题作者为东方朔,然对此说不无疑虑,如北宋之晁载之在《十洲记》跋语中判断作者当为魏晋前人士,《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则怀疑是六朝词人所托。近现代学者中,民国叶庆炳在《汉魏六朝小说选》中认为作者处于晋宋之际,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史》考作者出于东汉末期,李丰楙在《六朝隋唐仙道类小说研究》中提出该书作者当为东晋末道士王灵期等一类造构者,王国良的《海内十洲记研究》则认为作者乃宋、齐间道门弟子。”见张姣婧《〈海内十洲记〉版本考述》,《社会科学研究》2019年第1期,第193页。

[50]《海内十洲记》,转引自冷卫国主编《中国历代海洋文学经典评注》(下),山东画报出版社,2021,第992页。

[51]孙文起:《佛教与中国月宫传说的丰富》,《许昌学院学报》2010年第6期,第61页。

[52]《大正藏》(第八册),中国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转引自孙文起《佛教与中国月宫传说的丰富》,第61页。

[53]佛陀耶舍、竺佛念译:《长阿含经》,华文出版社,2013,第690-691页。

[54]李国豪:《建苑拾英 中国古代土木建筑科技史料选编》第一章《考工典 馆驿部》,同济大学出版社,1990,第80页。

[55]“上尝坐朝,以手指上下按其腹。退朝,高力士进曰:‘陛下向来数以手指按其腹,岂非圣体小不安耶?’上曰:‘非也。吾昨夜梦游月宫,诸仙娱予以上清之乐,寥亮清越,殆非人间所闻也。酣醉久之。合奏诸乐以送吾归。其曲凄楚动人,杳杳在耳。吾回,以玉笛寻之,尽得之矣。坐朝之际,虑忽遗忘,故怀玉笛,时以手指上下寻,非不安。’力士再拜贺曰:‘非常之事也。愿陛下为臣一奏之。’其声寥寥然,不可名言也。力士又再拜,且请其名。上笑言:‘此曲名紫云回。’遂载于乐章。”见郑綮《开天传信记》,中华书局,2012,第88页。

[56]转引自高国藩《敦煌巫术与巫术流变》,河海大学出版社,1993,第289页。

[57]闻一多:《〈高禖郊社祖庙通考〉跋》,转引自叶舒宪《文学人类学探索》,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8,第40页。

[58]“《唐诗三百首》中,咏月诗就占了五分之一。”见桂立新《婺女俪经星,嫦娥栖飞月——漫谈唐代月宫镜的演变》,《美育》2021年第5期,第64页。


(倪葭,北京城市学院副教授,中央美术学院博士。)


本文原刊于《美术大观》2024年第6期第27页~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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