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蔚革:母亲的生日

民生   生活   2024-07-05 00:02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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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生日




作者 | 张蔚革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晚风几许撩人意,清茶等风也等你。日落西山非我意,晚霞再好不及你。

——题记

昨天晚上我梦到了母亲,慈祥的面容,坐在灯下穿针引线。厚厚的千层底在母亲的手中似听话的孩童,朝外的一面,细密的针脚行行排列,错落有致。一眨眼,母亲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厨房,正在烧火煮鸡蛋。我惊喜万分,连忙跑向母亲,可倏忽之间,母亲突然在我眼前消失不见。我着急万分,一边找寻母亲,一边大声呼唤,直到从梦中惊醒……

从我记事起,每年一到我们生日的这一天,母亲总会早早起来,把昨天从鸡窝里面收集的新鲜鸡蛋清洗干净,烧火煮熟,再冲一碗白糖水。用煮熟的鸡蛋和甜甜的糖水来庆贺儿女们的生日。从小我们就从母亲口中得知,过生日吃鸡蛋寓意着圆圆满满,喝糖水寓意着甜甜蜜蜜。

小时候物资匮乏,虽然母亲养的鸡都很努力,但是下的蛋也不能天天无节制地吃,无论是炒鸡蛋亦或是腌制的咸鸡蛋都是招待客人的主贵菜,只有家里面孩子们过生日时,才可以放开了吃。在母亲看来,生日这天,吃了煮鸡蛋,喝了白糖水,能赶跑病灾,日子过得圆满幸福。“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简简单单的生日庆祝倾注着母亲对孩子们的最质朴无言的爱。

母亲有五个孩子,一年就会有五次往饱了吃鸡蛋的机会。开始时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终于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母亲没有过过生日?”

当我的生日再次来临时,我拿着热乎乎的鸡蛋,找母亲解疑。

“妈,你年年给我们过生日,你为什么不过生日?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母亲有点惊诧,但马上恢复了平静,“只有小孩子才可以过生日,妈是大人,大人是不能过生日的。”

“那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我知道母亲的条条框框很多,只想知道她的生日是哪一天,“我忘了,等问问你姥婆之后再说。”

母亲说的很随意,没有像说假话。我在心里则默默埋怨起了姥婆,为什么不把母亲的生日告诉她,这个老太太,再上我们家来,我一定要问清楚。

母亲的娘家离我们家有几十里的路,这样的距离在今天算不上远,但是在自行车还没有普及的时候,几十里路是要一步步走完的。母亲是扁平足,走不快不说,一走长路脚上能磨出好多泡,加之要照顾我们,还有田里的活计,回娘家的次数比较少。好在我们镇上每年的农历二月都要起会,每次一得到到起会的具体时间,母亲就会想方设法把这个消息捎给舅舅,舅舅就会驾着马车把姥婆送到我们家来。赶完了会,姥婆会在我们家住一阵子,这样母亲也能尽尽孝心了。

我的生日在秋天,过完生日我就掰着手指头算时间,盼着起会的日子,盼着姥婆早一点儿来我们家。

冬去春来,在我的翘首以盼中姥婆终于来了。我高兴地一蹦三尺高,飞一般的迎了上去。还没等姥婆下马车,我就迫不急待地询问:“姥婆,我妈是哪一天出生的?”姥婆看了我一眼,“这孩子,问这个干嘛?”

“没事闲的”,母亲脱口而出,“站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你姥婆的包拿屋里去!”母亲的语气不温柔,似乎还带点儿气儿,我不敢再问,只能悻悻地抱着姥婆的包进屋了。

吃过午饭,我搬个小凳子坐到姥婆身边,“姥婆,我妈到底是哪一天出生的?”

“你为啥不问你妈?”

“我妈说她忘了,你记着呢,”

“我也忘了”,姥婆尴尬地笑了笑。

我吃了一惊,“姥婆,我妈可是你的女儿,你能不记得她是哪一天出生的?”我简直不可置信,感觉姥婆真是老糊涂了。

“姥婆,好姥婆,你告诉我嘛,”我不死心,摇着姥婆的胳膊,“你要是告诉我我今年还给你剪脚趾甲。”

“你那是给我剪指甲,你那是研究我的脚哩(姥婆的脚是裹足),剪指甲还得你妈来。”姥婆居然不领情。

“你没有给我妈过过生日吗?”我想欲擒故纵。

“过什么生日啊,你舅们多,家里面又穷,没有饿死就烧高香了,还过生日?谁顾得啊!就你妈娇惯你们,过啥生日呀!”

“你就是重男轻女,我舅舅哪天出生的你准记住呢,”我甩开姥婆的手,阴着脸别过头去,这个傻老太太,笨死了!

母亲闲暇时也会对我们说她以前过的苦日子,但很多时候我都把它片面地理解为这些是母亲为了教育我们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借口而已,没想到是真的不容易。从姥婆的嘴中,我才知道母亲就不曾过过生日,虽然我有点怨恨姥婆,但确实是无计可施。既然姥婆这个糊涂虫都记不住母亲的生日了,那么母亲自己肯定更不知道了。

自此,母亲的生日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我的愤恨直到姥婆去世以后才渐渐变成了遗憾,我知道,母亲的生日彻底无解了。

时光逝水,父亲过七十岁生日的时候,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我嘟囔了一句,“我姥婆怎么那么笨,她要和奶奶一样聪明就好了,这样就能记住我妈的生日了。”

“你妈的生日,”没想到我的话父亲居然听到了,

“你知道?”我张口问了一句。

“不是九月十九吗?”

我彻底呆住了,一时语塞,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竟不知道父亲的回答对我来说是喜还是怨。这个困扰了我几十年的问题,像一根刺一样,时时扎的我疼痛不已,原来它的答案竟然在父亲这里。我问了母亲,问了姥婆,独独忘记了问父亲。

“不对!”姥婆都没有记住的日子,父亲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对,一定是母亲自己说的!”当这个想法从父亲那里被证实之后,我的心不只是疼了,而是鲜血淋漓。

母亲啊,这个朴实的农村妇女,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这个心里眼里只有孩子只有这个家的经常唠叨不停的妈,说起谎来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硬是骗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我可以非常肯定一件事,就是姥婆根本没有忘记母亲的生日,之所以那样说应该也是母亲授意。

母亲的生日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子,可母亲的生日被母亲无声地掩藏了起来,母亲不但能记住她的所有孩子的生日,而且还能清楚地记住孩子出身时的时辰。尽管物质匮乏,但母亲总能给予我们无尽的关爱,可母亲却独独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也是母亲的孩子,忘记了自己也应该得到祝福——幸福圆满,甜甜蜜蜜!

我一直在探询母亲的生日,直到母亲白了头,我才得到了答案,可是当我也想在母亲生日这天为她煮几个鸡蛋冲一碗白糖水时,母亲却在生日之前,悄悄地离开了。每年我过生日的这一天,吃着母亲煮的鸡蛋,喝着甜甜的白糖水,内心快乐无比,因为鸡蛋一吃,糖水一喝我又长大了一岁,却从未想过,鸡蛋一吃,糖水一喝,母亲又衰老了一岁......

读书之后,我明白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是母亲对孩子浓浓的爱,“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是母亲发自内心的情,“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是天下母亲倚门待儿归的期盼。现在我知道了:母亲在,家就在;母亲在,就有人牵挂;母亲在,人生就有来处。

众所周知,儿女的生日实际上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艰辛痛苦,只有天下的母亲才能知道。即使在医学发达的今天,也有很多母亲来不及睁眼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何况医学并不发达的从前。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轻轻拂去腮边的泪水,心里面升腾起一个心愿:希望天下所有孩子都能问出母亲的生日并牢记于心,愿天下所有母亲,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每年都要过一个开心快乐,幸福甜蜜的生日!


作者简介

张蔚革,女,汉族,生于1976年,河南省社旗县人。多年来,一直从事中学语文教学与研究工作,现受聘于社旗县永兴学校。县优质课一等奖获得者,优秀班主任,优秀语文老师,永兴学校语文教研组组长、初中语文备课组组长。爱读书,爱用文字记录生活工作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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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文学《乡土中原》Hometown Central Plains发布

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刘永科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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