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四年至民国三十八年政局动荡,军阀混战,战事迭起,秩序混乱。随着治安不断恶化,丰宁、沽源、赤城地区的一些牧主、地主武装也自立名号,不断南下劫掠。还有大量失业失地者,三五结伙或数十成群逐渐沦为打家劫舍的“绑匪”、“票匪”、马匪。当时,在紧邻怀柔的丰宁、沽源地区就有大拨土匪三十多股,匪众近万。据丰宁、滦平史料,当时坝上、坝下过渡地带,几乎民、匪难分。他们呼朋引类,昼眠夜饮,只要一人提议“走,做一杆子去”,便有十几或数十人,提枪上马,奔驰南下。这一时期,不但怀柔山地出没的土匪多如牛毛,而且长城关内京津平原地带的股匪零盗也是不少。
丰宁、滦平县志记载,自民国十二年开始,包括今怀柔山地的县域,匪患成灾。
丰宁地区的匪首盖四省、荣三点大拨,四木匠、大喜字、麻子老七、刘疯子、金翅鸟、杈头子、小七点、九点、十三点等大小股土匪曾上百次途经或直接劫掠怀柔的琉璃庙、宝山寺、汤河口、七道河、喇叭沟门地区。当时宝山寺、汤河口一带属于滦平县第五区(亦称汤河区)管辖。汤河口警局以及地方保甲队的战斗力极弱,大股土匪一来,那些警员,练丁多是借故逃跑。据当地老人讲,当时在民众中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别打,别打,我是保甲,要枪给枪,要马给马,要钱给大洋,要媳妇儿我给俩”。民国十七年四月,匪号“荣三点大帮”首领宝振荣,率马匪300 多人,由沽源方向进入宝山寺地区,虽然此次没在宝山寺村实施大规模劫掠,但是众匪强迫百姓为他们杀猪宰羊,备饭备酒。众匪暴吃狂饮后与盘踞在七道河的400多名土匪会合,去大甸子乡抓捕乡练队的吕练长。当时吕练长外出不在家,土匪便放火将吕家十几间瓦房烧毁。随后,又窜到喇叭沟门,烧毁原鹰手营大户彭大彩以及各户的瓦、草房180余间,并绑走彭明祥父子,枪杀了彭大和。据宝山寺村姜学信老人叙述,原宝山寺佟府庄园的发兴堂曾遭遇大股土匪三次“喊票”。所谓“喊票”就是土匪进村选定洗劫对象后,先鸣枪呐喊,等主人出来后,土匪举着火把,要钱、要马、要烟土。如果不赶紧交出,便立即放火烧房。每到这时,户主只能在极度恐惧中故作高兴的表情,并以久别遇亲人的声调,一边哭穷一边恳求少要些或缓些时日。尽管户主极尽可怜之态,发兴堂南院的十几间房屋,最终还是在一次土匪“喊票”后,被票匪烧毁了。
“大拨土匪枪马齐整,砸明火的目标都是阔主富户。小帮土匪家伙简单,除了大小头目有枪,其他人都是挥刀舞棒的二棒手”。小股土匪多是随机行动,没计划性,洗劫对象不分贫富。他们采取路劫、设伏、夜闯民宅、绑票等手段作案,得手后就地分赃。长期以来,“二棒手”是除土匪大小头目以外匪众的俗称。这类匪徒没有枪支,人手一根长短适用的硬木棒,他们每次都是按照土匪头目的指挥实施打砸抢。单独活动时也是狐假虎威,神气活现,痞性十足。现在,怀柔山地老年人聊天中,有时仍使用“二棒手”一词。旧时,民间常将个别好吃懒做、行走坐卧散漫、高声大气、出言不雅、斗狠动拳的个别年轻人,直喻为“二棒手”。很多时候,山地老人指责训斥不听话的儿孙晚辈,或同龄男子间玩笑调侃时,也会说:“你简直就是个二棒手”。这个指代比喻,与相邻地区训斥顽童时说的:“你这孩子,真是个活土匪”同义。由此,我们可从这种地方文化现象中想见到,当时怀柔山地的匪患是多么严重。民国前期,今怀柔北部属于赤城、丰宁、滦平的交汇地带,其行政管理近乎瘫痪,是百姓所说的“三不管”地区。
而且地形复杂,河流交汇,濒河溪谷的路径畅达,是土匪南下北归,东去西走的必经之地,因此,商民长期遭受匪祸之害。
然而,滦平、丰宁等文献资料多是记载了土匪攻城,掠镇的较大事件,并未对怀柔地区频遭的匪患进行详细记录。当年土匪横行乡里,杀人劫货的惨烈场景多在山民中口口相传至今。
人们在长期与各类土匪周旋中,也渐渐熟悉了各股土匪的组织形式、名号、标志、人数、劫掠习性以及盘踞地。
据老人们讲,一拨或一股土匪最初是由一两个匪首(当家的)“拉杆子”而成,而在土匪内部也习惯将实施一次抢劫行动称为“做一杆子”。所以一股土匪,也俗称“一杆子”土匪。
一股土匪从开始拉杆子时的几个人发展成几十或数百人后,就是大股土匪。
怀柔宝山寺、汤河口、琉璃庙、长哨营、喇叭沟门地区习惯将大股土匪简称为“大帮”。
今宝山寺镇老人们回忆说,当时一杆子一杆子的大帮,一拨连一拨,最凶残的有荣三点(宝振荣) 、刘桂堂、小老刁、郭老八那几拨。他们常来常往,大帮一来,老百姓就得放下手里的农活,背着老人领着孩子往山沟里跑,由于跑的趟数儿多了,大伙就把躲土匪的事叫“跑大帮”。如果没跑成被土匪绑了,就成了土匪的“人票”,家里人只能四处借钱去赎人,如果没能按土匪限定时间把钱送去,土匪就会折磨被绑票的人,轻则打残,重则撕票。宝山镇四道河村的张文强就是由于腿有毛病,没来得及躲藏,被大帮抓住的。土匪硬是叫他家里拿500大洋去赎。500大洋不是小数目,一个农村家庭不可能拿得出。土匪每天都折磨人票,张文强每次都被打得皮开肉绽,最后张文强被土匪活活打死。民国二十四年秋天的一个夜深,突然有三、四个人闯入我家,进院就大喊:"李印岭,李印岭,出来"。这时,家人意识到是土匪,就让我躲进套间屋,我妻傅氏答话:"李印岭没在家"。但土匪根本不听,硬往屋内闯,妻子在门口拦着不让进,拦阻中一个土匪抬手就是一枪,把我妻子打倒了,随后闯进屋,把我捆走了。当夜,土匪把我挟持到北宅峪沟村附近一个山洞里,我双眼被蒙,手被反捆,鞋被扒掉,由两个土匪近身看守。接着土匪就提出让家人拿钱赎我,说:“不交钱甭想好走”。第三天后半夜,乘看管我的土匪睡着时,我在身后的山石上蹭断了捆绳,光着脚跑出洞外,一直跑到怀柔城西北边郭家坞我表兄齐家。吃过饭后,我用针锥,挑出扎入脚内的砂子、荆莿,表兄把我送到刘各长村我岳父家。这时我才知道,那天夜里,我妻子当场就被土匪打死了。土匪如果抓住妇女便实施强暴,妇女稍有反抗就会被打死。
在土匪闹得最凶的那几年,鸡猪牛羊被抢光了,地也没人敢种,老百姓没有粮食,只能捋树叶、扒树皮、挖野菜、捡野果吃,饿死了不少老人和小孩子。
据《滦平县志》,在匪患肆虐之际,滦平县府虽然一再设立巡乡队、清乡队、乡练队、保甲事务所、保卫团等武装,但面对多股悍匪却无能为力。虽然军队亦曾数次协同地方追剿,但匪帮多是暂避锋芒,兵退匪还,继续为患。以致途经怀柔山地的商旅、村镇商铺、作坊、民户遭祸连年。1947年,人民政权建立后,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人民政府通过发动群众,积极配合人民武装,给予了各路股匪、票匪以有效的打击。至1949 年,虽然猖獗了数十年的匪患基本被铲除,但在五十年代初,仍有零星股匪活动。有记载的怀柔捕匪行动是在1953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