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岁的纳西姆·霍拉姆博士是洛杉矶的一位肾病专家，她在第二次怀孕期间进行了常规血液检查，这是筛查胎儿染色体异常（如唐氏综合症）的标准检测。
霍拉姆身体健康，怀孕进展顺利。但测试结果出来后，她大吃一惊。结果显示“母体染色体DNA 变异异常”：她的孩子很健康，但她自己的健康状况却有些异常。
检测结果“异常”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子宫肌瘤等非癌性肿瘤。但霍拉姆表示，异常结果也可能与“极高”的恶性肿瘤有关。
她的妇产科医生建议她进行全身 MRI 扫描，以排查是否存在癌症风险。
在随后的检查中，霍拉姆确诊为 II 期霍奇金淋巴瘤，这是一种影响淋巴系统的癌症。确诊后，她立即开始化疗，同时成功维持了健康的妊娠状态。在女儿出生前仅两周，她完成了全部治疗。
如今，霍拉姆已经战胜癌症。尽管明年她仍需接受定期复查以监测健康状况，但总体来说，她感觉良好，身体状态正在逐步恢复。
霍拉姆博士是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一项研究的107名志愿者之一，该研究探讨了如何通过产前无细胞DNA（cfDNA）测序意外发现母亲患癌的情况。
无细胞DNA（cfDNA）指的是循环于血液和其他体液中的DNA片段。
这项研究12月4日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结果显示，在产前DNA测序结果异常的参与者中，近一半（48.6%）被发现患有某种形式的癌症。
产前基因检测的初衷是筛查胎儿非整倍体等遗传疾病，例如唐氏综合症。这类疾病的特征是胎儿多了一条或几条染色体，或者缺少一条或几条染色体。
该检测通过分析孕妇血液中循环的胎盘无细胞DNA片段进行。这些片段来源于胎盘，而胎盘是妊娠期间在子宫内形成的器官，负责为胎儿提供氧气和营养，同时清除胎儿体内的废物。
令人意外的是，产前基因检测还能检测出癌症。原因在于，孕妇体内的肿瘤和胎盘一样，会将DNA片段释放到血液中。
研究的资深作者黛安娜·比安奇博士解释说：“在血液样本中，你会发现母体的DNA片段（它们正常存在），还有胎盘的DNA片段（只有怀孕时才会出现），如果再加上一个肿瘤的DNA片段，那么这三者的混合可能会干扰基因检测结果，导致意想不到的发现。”
在研究中，51名癌症患者中有47人的测序结果显示，多个染色体呈现出一种特别“混乱”的模式。
比安奇博士描述，这种特定的模式“看起来就像非常混乱的锯齿状图案，涉及三个以上的人类染色体。图案中可以看到向上的线条和向下的线条，它们分别代表基因组中缺失或重复的部分。”
研究人员指出，这种独特的测序模式表明，拥有此类特征的人可能具有更高的癌症风险，“应该在书面实验室报告中明确标识这些患者，以便及时进行癌症筛查。”
除了癌症之外，异常测序结果的其他潜在因素可能还包括子宫肌瘤或胎盘问题。
然而，比安奇博士表示，当医生发现一系列异常结果时，这种混乱的染色体模式可能是提示更严重问题的关键信号，母亲可以通过额外检查获益。
“有安全的方法进行进一步检测，我们已经证明，快速行动能够挽救一些患者的生命，”比安奇说。“但我们也发现，在一些病例中，检查被推迟到分娩后，这导致患者因癌症进展延迟数月而遭受更大的痛苦。”
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的分子遗传学家布里塔·韦格特博士对此发现给予高度评价。她指出，大多数与癌症相关的测试结果中出现的染色体异常混乱模式，是这项研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尽管她本人并未参与这项研究。
“这项研究的一个重要突破在于：cfDNA测序中某种染色体异常模式与母体癌症之间的联系，”韦格特说。“未来的研究应该验证这一特殊的异常模式是否可以作为检测母体癌症的生物标记。”
“这些癌症是真正隐藏在表面之下的。
在研究中，患癌的许多参与者（占55.8%）在诊断前没有任何明显的症状，而25%的参与者出现的症状被误认为是怀孕相关的不适。
比安奇博士指出：“这些癌症确实隐藏在人体中，没有明显的预警信号。”
例如，一名胰腺癌患者报告腹痛，她起初以为是反流导致的；另一名直肠癌患者出现直肠出血，却误以为是常见的孕期痔疮问题。
比安奇博士强调：“我们的研究表明，孕妇应该像普通患者一样及时接受治疗，而不应该因为怀孕推迟干预。”她补充道，“目前已有大量医学研究表明，在怀孕期间使用某些化疗药物是安全的，尤其是在妊娠19周左右进入中期后，可以安全地进行后续治疗。”
研究人员同时指出，这项研究的参与者样本“不能完全代表所有孕妇”，未来需要更多研究来探讨无细胞DNA（cfDNA）测序在更广泛人群中识别癌症的潜力。例如，如果产前DNA测序显示异常模式且与癌症相关，医生可以以此为依据建议患者进行MRI检查。
比安奇博士希望这项研究能推动医疗实践的改进：“既然MRI成像已经证明对癌症的高灵敏度，我们希望具有混乱DNA测序模式的孕妇能够优先接受MRI检查，因为MRI检查最终能够挽救生命。”
尽管每年仅约千分之一的女性在怀孕期间被诊断出癌症，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的分子遗传学家布里塔·韦格特博士认为，如果产前DNA测序检测结果显示异常，并提供后续检查的指导原则，将对早期癌症诊断具有重大意义。
近年来，50岁以下成人的癌症发病率持续上升。根据美国癌症协会的一份报告，从1995年到2020年，50岁以下人群是癌症总体发病率增加的唯一年龄段。
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的妇科外科医生莎拉·金博士表示，随着这一趋势，孕妇群体中的癌症病例可能会逐渐增加。
她认为，无创产前检测的普及为早期发现癌症提供了独特的机会，但某些类型的癌症更容易通过血液检测出来，例如结肠癌和乳腺癌，而妇科癌症由于扩散方式不同，释放到血液中的游离DNA较少。
金博士总结道：“尽管这项技术目前还不足以成为癌症筛查的主要工具，但它的重要性不容忽视。我们应致力于开发这一技术，因为我们的目标始终是尽早发现癌症，在癌症仍可治疗时采取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