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往事|八十年代中后期,游走在杭甬铁路线上的一些记忆

文摘   旅游   2024-07-06 17:43   浙江  
八五年至八九年间,我常往返于舟山至福州,都是坐火车在宁波、杭州与福州间辗转。


铁路杭甬线上要说有什么印象,有!比如,从火车穿越余姚市区时,感觉余姚这个县级市(当时可能为县)市区规模着实不小,车窗外经纬布局的街道、纵横相切间的十字路口、此起彼伏的高楼大厦一条条一个个一片片在窗外徐徐掠过。人在旅途,在浙东这座小城的时空隧道间漫游穿梭,感觉其规模远比舟山群岛定海城关镇大得可不至三、五倍,完全像一个中等城市与小县城的体量对比,颇有感受。


绍兴,典型的婉约水乡,纵横交错的大小河流,星罗棋布的湖泊港汊,小桥流水乌篷船,稻花飘香,杨柳依依,古越山水,会稽风光。有一次列车行经一村庄,三、五村姑村妇都蹚在齐腰深的池塘里,弯着腰低着头在池水里洗梳长发,悠然自乐,仿佛能感受到她们之间叽叽喳喳吴侬越语互相打趣逗乐的说笑之声。还有一次,列车穿过一小镇,透过车窗,迎面小街拐角一店面招牌上居然写着“林华服装店”,惊鸿一瞥,铭心刻骨!老板与我同名啊? 


萧山,印象不很深,彼时根本就没有杭州滨江区这概念,钱江东部土地广袤,农居平常,全完是一种南方农村的景象。当火车开上钱塘江大桥,远远地雄伟的六和塔映入眼帘矗立在之江北岸,大江北去,青山叠巘,渐渐地楼宇工厂多了,南星桥一过,算是正式进入杭州市区了。杭州城站即杭州站,是八十年代杭州唯一的大型客运站。很长时间内,我以为城站是一座按中国古代宫殿式样建造的具有中国民族风格又结合现代欧式元素中西合壁的建筑。飞檐翘角斗拱角梁,类似卷棚十字歇山顶上覆盖着绿色琉璃瓦等,无不透露出中华传统文化的优雅庄重。


多年后才知道,老杭州城站在抗战时毁于战火。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城站是日据杭州期间一九四一年第二次重建的。新建的杭州站采用的是日本奈良时期的古建筑形式,设有南北两个候车室,宫殿式大屋顶、琉璃瓦、檐口角上有四个铁铃,寓意吉祥如意,古朴典雅的建筑风格颇有大唐遗风,与杭州这座旅游城市却也相得益彰。



而印象最深刻烙印心扉的是某天我在杭州站俗称城站的广场上一下午狂啖奶油大雪糕二十支!


记得八九年八月底,我那天中午近十二点到达杭州城站。


那时,随着改革开放的持续深入,杭州站的规模早已不能适应蓬勃兴起的旅游业和打工潮巨大洪流运输的需要,在站外迎客广场上设置了一排排钢架结构铁皮顶的雨棚,供南来北往旅客暂时候车之用,以解一时之急。规定,凡持当日车票的旅客,一律只允许开车前半小时才能进正式候车室。


记得那天的气温是三十九度,不是历史记录的话估计也能比肩纪录了。


杭州至福州的列车是傍晚五点半发车。烈日炎炎,骄阳似火,空气似乎被烤焦了似的,热浪滚滚,炙热灼人,却又凝固了似的没有一丝风动。


这种天气,人懒洋洋反应迟钝,感觉多说几句话都极耗精力,只有有气无力地呼吸着气苟延残喘,根本没心情外出,唯有呆在铁皮顶临时候车棚下捱过这一下午难熬的时光。


坐在那种长木条拼合的老式长椅上,看似可以遮掩以避毒辣刺眼的午间阳光,但铁皮顶棚被骄阳一烤,发烫后会向下无形辐射巨大的热量,整个半封闭的广场候车棚犹如一只巨大的铁皮蒸笼,暑气腾腾热浪袅袅。再混合着嘈杂的旅客叫喊谈声和难闻的汗酸异味,令人呼吸不畅又恍恍惚惚几乎有了半脱水半中暑症状。


广场候车棚的几个进口位置长椅边高脚凳上,都摆着木头棒冰箱,有专人拿着一木条间断地敲打引招徕顾客。



只十来分钟,我就汗流如潽嗓子冒烟,身体似乎要被抽干水分似的。八十年代,只流行汽水可乐雪碧,要喝水只有自备,而我没有带。


赶快,奶油大雪糕来一支,二角钱,这种大雪糕远比第一代糖水冰棒体量大。急不可待地剥去包装,轻烟缕缕冷雾挥扬,乳白色的糕体被一层完美的冰霜包裹着,在这暑气肆虐时刻堪称是一件冰雕艺术品。何以解渴唯有雪糕,汪汪冻品清冷可人!我满怀希望两眼放光!也许,双唇一翕一翕微微张合颤动;肯定,喉咙上下滚动作吞咽期待!半口含住,凝神感受,吸吮舔舐舌齿裹吻,奶味浓郁甘甜多汁,琼汁玉液满口盈爽!那冻透丝滑的的口感滋润脾胃,那清凉冰爽的快意渗溢心胸,蓄寒丹田荡气回肠,犹如在荒漠中跋涉了几天燥渴难耐的断水者,突然看到绿洲中一片清澈湖水时猛扑进去痛饮狂灌时极度的快感与无上的满足,脑子一片空白无思无念无欲无求!


古人有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而今身陷这火炉般闷燥酷热的钱塘杭城,此时此刻,一支奶油大雪糕,能抵一个碧波荡漾千岛湖,那丝丝入微的彻骨甘寒,让每一粒味蕾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兴奋地绽放起来,贪婪享受这空前绝后味绝人寰的超级甘露!    


啜甜吸湿,畅喉舒胃,我便是溶冰吞水的无底洞,只三、五分钟,一支大雪糕只剩小木棒一片,吧唧一下双唇,虽解近渴却意犹未尽,一件短袖却已汗水半浸。


只过了短短一刻钟,这上一支落肚的水分早已蒸腾出身,口中吐纳,寒意早逝。


燥热攻心暑热抽丝,复又席卷而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续命,只能再买一支奶油大雪糕,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双颊生津,清冷入喉,大快人心,狂呼痛快!水量的补充的远不及挥发的速度,这一下午,我便如吸毒上瘾般,以每十五分钟一支雪糕的速度,周而复始与酷暑夏热作生死博弈。一小时四支,从中午的十二点一直到傍晚五点,总共消耗大雪糕二十支,创下了个人的吸食纪录!而且,汗水湿透又蒸干,汗渍留盐再腌身,这漫长艰难的五个小时,我硬是没有便意憋尿的感受,愣是花了十六元钱,消耗了二十支奶油大雪糕,花了五个小时,吞玉碎晶化凌溶冰转换成几斤汗水留臭杭城。


后来听人说或是传媒有云,说人吃了冰棒雪糕之类的,吃时痛快,却是越吃越渴,犹如漂流汪洋中的落难者掬以海水以解渴般,实乃饮鸩止渴也!


借用古人名言,则可谓:钱塘临安投我以奶油雪糕,林中漫步报之以热汗淋漓!


回眸岁月,如今想想也有些后怕!那会才二十一岁,身体倍棒。如果换到现代,五支冰棒估计也受不了这折腾!



八九年以后,我也多次往返闽都榕城,但改走舟山宁波至福州的长途汽车沿浙闽沿海国道,也坐过海轮往返于舟山沈家门至福州马尾、马尾至上海等线路。再后来,近几年又去过两次,一次自驾走沈海高速,另一次从普陀山机场往返福州长乐国际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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