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青春
小说连载之十一 作者 李茂平
第六章 突遇塌方
细心的工友们发现,任远最近变了。嘴角长挂着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笑意,脸上的络腮胡刮的净光,充盈的精力和热情,好像要从禁锢它的衣服中冲出来似的,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杨排长高兴地看着任远的变化,使劲拍拍他的肩膀,夸了一句,这才像个小伙子吗。其实,对任远的变化观察最仔细,知道的也最清楚的是张水泉。
在路堑施工地段,队上开展了土方大会战。二排职工在任远、张水泉的带领下,年轻力壮的一人一辆架子车,连装带推,四十米运距,你追我赶,展开了热火朝天的劳动竞赛。年纪大些的职工和女工做些计数、清路等辅助工作。张水泉和任远飚着劲干,他把解手、喝水的时间都安排在休息和下班后,推车时背心裤子都湿透了,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可一天最多干了八十多车。而任远呢,总是不紧不慢那样轻快地推着车,高大身躯总在自己的前面晃动,怎么撵都撵不上,张水泉觉得有点奇怪,不由得朝任远装车的地点留神起来,原来,在任远推车走后,总有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工跑过来,使劲挥动着十字镐,刨够装一两车的,又跑回去干自己的活。她偶尔抬起头,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汗水,显得更加稚气可爱,她不时捋一捋几撮粘在额前的湿发,向正在装车的任远投去热情、激励的一瞥,任远会心地笑笑,手中的铁锹挥动的更快了。
下班的路上,张水泉神秘地拉住任远:“哥们,今天多少车?”
“没多少,一百车吧。”
“呵,怎么比我多十几车,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你这里头肯定有鬼!”
“哪能呢,我块头比你大,经验比你多,多干是应该的。”
“算了吧!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有人给你暗中使劲,你当我没看见。”张水泉狡诘地眨着眼睛。
“去你的,少贫嘴,有劲了再去推两车。”任远假装生气,可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
高原的夏夜是那样宁静,皓月如银,繁星满天,天空好像离地面特别近。除了发电机房隐隐传来的马达声,地面上的一切仿佛都在柔和月光的抚弄下睡着了。虽然是盛夏,夜晚天气仍然十分凉爽。宿舍里其他人都出去玩了,只有任远和张水泉两人在静静地看书。快十点了,张水泉收起了笔记本,伸了个懒腰,用手捣了捣沉思的任远:“好了,不看了,今天咱们说点别的,自己给自己开开心。”
“说什么呢,工地能有多少开心的事?”
“得,那我给你开个头,你谈过恋爱吗?”
“做梦都想谈,可惜没能碰到我的白雪公主。”
任远自嘲的笑笑,看到许多同学开始谈对象,有的甚至谈婚论嫁,任远也想到了爱情,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丝苦涩。在学校时他受到不少女同学的亲睐,可现在,自己是筑路工地的一名“万能工”,四处流动,居无定所,加之说不清道不明的家庭历史问题阴影,始终笼罩在自己的头顶,怎能奢望和已在固定单位工作,条件优越,自己心仪的女同学恋爱,那不是拖累人家吗。父母亲也托人给介绍过对象,但姑娘一听任远在青藏高原修铁路,便没有了下文。
“我不信!这么优秀的小伙子怎么会没人喜欢。”
“可能缘分未到吧。”
“我可谈过,诺,这是她的照片。”
张水泉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小照,递给了任远。照片上是一个宽前额、鹅蛋脸的姑娘,两只眼睛水灵灵亮晶晶,好像看什么就要和什么说话似的,配上端正精致的鼻子,线条分明的嘴唇,有股说不出来的魅力。
“她叫周敏,我俩已经谈了四年了。”
张水泉边说边微闭着眼睛,脸上溢出了梦幻般的甜蜜。
“她现在哪儿?”
“我们一起从北大荒兵团出来,参加了铁路工作,她分到局建筑处去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她喜欢你什么?你又喜欢她什么?你能谈谈对爱情的理解吗?”
任远一连串提出了一大堆问题,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张水泉。
“看把你猴急的,爱情,怎么说呢,这是一种神圣、崇高的感情,又有点复杂,常常会不知不觉降临在你的身上。比如你给我讲的玫瑰、红纱巾的凄美爱情,他们从初中就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他们的恋爱是那样纯真,那样伟大。而我和周敏是在到了兵团后认识的,我俩一个连队。每当我看不惯个别领导一些做法,起来和他们理论时,她总和我站在一起,在我遇到挫折,身处逆境时,她会不顾一切地支持我,安慰我,她热情、大胆而又充满幻想,有一种奔放不羁的坦率性格,也许,我喜欢的就是这一点。”
“水泉,我太羡慕你了,能有这样一个知心的女朋友真好。哎!什么时候,爱神才会眷顾我呢?”
“哥们,别灰心,世界上虽然有很多只追求金钱、地位和舒适生活的女人,也会有不少水晶般善良纯洁的姑娘。爱情可遇而不可求,只要你留心,总会遇到的,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如果遇到了,还要主动争取,错过了可就追悔莫及啦!”
“水泉,你真的相信人世间有缘分一说吗?”
“我信!茫茫人海中两人从相遇,相识,相知,或是相亲相爱,这就是缘分,缘分无需等待 ,缘分是人争取的,是人创造的,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在缘分来的时候,抓得住它,珍惜它呢!缘分是美丽的,缘分和爱情一样,是个古老的话题,同时缘分也需要精心呵护,缘分不是诗,但它比诗更美丽,缘分不是酒,但它比酒更醇香。爱是不分距离不分地域的,也不分年龄,珍惜你的缘分,善待和你有缘的人。就像电影《刘三姐》中唱的,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好好想想吧。”张水泉意味深长的看了任远一眼,“好了,先聊到这儿,睡吧!”
任远意犹未尽,眼里满是不舍,不情愿地转身回床。
夜深了,工友们的打鼾声此起彼伏,任远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头脑中反复思索着张水泉的话,嘴嚼着缘分、留心、主动、抓住这几个词,翻来覆去,很晚很晚才沉入梦乡。他当真做了一个甜蜜、美丽、醉人的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心里还是甜甜的、暖暖的。从此,他把这个梦深深藏在心底,不断用各种幻想色彩编织着它,丰富着它,只是不能告诉任何人。当他独自一人静静地品尝这杯梦幻美酒的时候,心里甭提有多惬意了。
杨排长被评为工程局工业学大庆先进生产者,去西安参加表彰大会,任远又担任了代理排长,这天,他开完队上交班会,快步向工地走去。张水泉临时出差也不在,他操心着工地的安全,因为排里担任的土加石挖方路堑,断面太高,土质松散,工人在下面开挖,极易形成挖神仙土,随时有塌方的危险。虽然他安排了一个职工在上面监测,但他还是放心不下。他决定今天到工地后,立即停止下面的开挖,安排工人从上面往下刷坡,以确保安全。刚到工地边上,叫他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上面监测的工人不见了,下面开挖的进度太快,几乎掏进去一个洞,断面上不断有土石往下滚落。“不好,快撤!要塌方!”任远大喊一声,朝着作业面冲过去,大家听到任远的喊声,赶紧往外跑,只有刘小芳迟疑了一下,想拿上铁锹再跑,被刚刚赶到的任远抱住,一个后滚翻跌跌撞撞滚出去好几米远,任远不顾一切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刘小芳。说时迟那时快,上百方土石塌了下来。刚刚他们站的地方,已经全部被塌方掩埋,任远的双脚也被土埋住了,好险!任远动动脚,有点轻微的疼痛,他赶忙推推身下的刘小芳。
“小芳,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任师傅,我没事。都怪我!我——我舍不得你给我的铁锹。”
“铁锹重要,还是命重要?你看看,多危险!”任远指指他俩刚才站的地方。
小芳转过了脸,吓得伸了伸舌头:“天哪!我的妈呀,太可怕了!”
任远本来一肚子火要发,可看到小芳满脸是土,孩提般后悔的样子 ,反而被逗笑了。
“还不起来擦擦脸,都成了小花猫了。”任远顺手 把自己的手绢塞给小芳。
“任师傅,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再也见不着我妈了,我该怎么——”小芳眼睛里满是泪水,不知说什么好。
“以后一定要接受教训,生命第一,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任师傅,我知道了。”她咬着牙站了起来,脸上一副强忍痛苦的表情。
“怎么啦?小芳。”
“没啥。脚可能崴了,有点疼。”
任远赶快扶住小芳,嘴里大声喊着:“赵文静,你快过来照顾小芳,小芳受伤了。”
任远把大家叫到一起,立即召开了现场会,认真分析了这次塌方的原因和教训,严肃批评了担任监测任务的职工,即便是小解也不能推脱的离岗错误,重新安排了施工方法和工序,再一次强调了安全第一的重要性,并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任远讲得合情合理,深入浅出,头头是道,大家伙儿听得认真明白,心悦诚服。开完了会,下班时间也到了。
下班的路上,赵文静扶着刘小芳走得慢,任远一直在后面等着,他心中思忖,按这种速度,回到驻地食堂恐怕都关门了。看大家都走远了。任远把手中的工具交给赵文静,对刘小芳说:“小芳,我来背你。”
“不了,任师傅,我能走。”刘小芳一脸羞涩。
“看你那脚脖子都肿成啥了,听话!”
“任师傅,今天是你救了我,现在还要背我,天哪,叫人怎么好意思嘛!”
“谁叫我是你们的代理排长呢?谁叫你年龄最小呢?快点,这是命令!”
小芳身子扭捏着,嘴里推辞着,眼睛里却满是感激和欣喜,她乖乖爬上了任远宽宽的肩膀,心里暖融融,甜丝丝,麻酥酥的,她心房里最敏感的地方被触碰到了。
任远背着她,感觉是背着自己的整个人生,整个世界。路上,她那刚刚发育的坚挺的小胸不小心就触到了他的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冲击着任远的心房,他觉得自己身后背着一个小太阳,烤的他全身发热,口干舌燥,她身上不时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任远都快陶醉了,他真想就这么背着小芳一直走下去。
“赵文静,回去后,一定要用凉水给小芳冲脚,然后抹上药。小芳,这几天你给我好好卧床休息,听见没?”
“人家知道了。”小芳黑莓子似的眸子里闪烁着幸福的泪花。她趴在任远宽厚的背上,仿佛回到儿时趴在哥哥背上撒娇的快乐时光。当她低头看到任远脖子上沁出的汗珠,她心疼了。
“任师傅,让我下来吧,你肯定累了。”
“不累,你还没有一袋水泥重呢。到了大门口再下来,免得你不好意思。”
“本来嘛,人家就是害羞嘛。”小芳撒开了娇,她觉得自己的心和任远贴得更近了,没有了任何拘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