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古董二三事|吴建辉

文摘 2024-10-14 08:30 山西

收古董二三事

吴建辉

我的家乡是古镇张兰，有“全国古玩第一镇”的美誉。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就有三分之一的人以收古董为生。每天都有一批一批的人，走向全国各地收购古董，同时也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带着收购的"宝贝"回到张兰。随处可见的古董贩子从全国各地来到张兰淘宝。

1984年，我从太谷师范毕业，在张兰一中任教，每个月只挣41元工资。我不甘心这样贫穷，在一般初中同学的影响下，加入到收古董的大军。上班时间在学校教书，节假日就外出收古董，一直干了五年。买卖古董经常发生“挑动神经”的事，时至今日早已淡忘，唯有两件事至今记忆犹新。

一张紫檀条桌

我邻居，比我大十五岁，个头不高，相貌一般，在我们当地古玩市场是出名的老实人，一直以收古董为生，却很长时间没有“发财”。他在古玩市场混的时间长，见到古玩多，又好琢磨，对明、清瓷器、木器了解透彻。我们这些年轻人在收古董过程中，遇到不能判断真假的东西时，常常问他，他总是有问必答，不加"水分"。

我们经常泡在邻居古玩店里，一次我同学收古董回来后，在邻居的“古玩店”里侃大山。说到这次出去收古董时，他说：“在灵石山里，见到一个表面很脏的硬木条桌，要价一万。我断定是新货，是有人要‘钓鱼’送过去的”。我邻居听了想了想，觉得这也有可能是个“大件”。就对我同学说：“明天你带我再去看看吧”，我同学家里有事，又觉得再去没意思，就拒绝了，说：“我有事，不想去了，你要去，我把地址告给你”。我邻居接到地址，第二天过去一看，就断定是清中期紫檀条桌。为了保险，悄悄用酒试了试，没问题。九千元买回，卖了二百万。

从此，古董人生开挂，到后来赚得盆满钵满。

一把提梁壶

收古董第五年，有一次“寻宝"，我来到沁源县古寨村，进入村南口一户人家。有一位50岁的大娘，正在做针线活。“大娘，我是路过的，干渴得不行，能喝口水吗？”我谨慎地说。大娘看看我一愣，随即站起来说：“孩子，快坐下，我给你倒”，我坐下四处打量屋内，家里陈设简单，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只旧立柜，哪里有什么古董？“小伙子，看你戴个眼镜，还在上学吧？”大娘边说边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马上进入工作“状态”，打出第一张牌：“大娘，我刚毕业，活不了，试着出来收古董，你家有古董吗？”大娘笑了：“小伙子，我和你大爷祖辈是穷人，哪有什么古董？”。

我不甘心，于是打出第二张牌：大娘，我看你家立柜像是古董，我能看看吗？“随便看，小伙子，一看你就是个新手，这立柜是新的，是我结婚时打得。”大娘随口说道。我马上打开立柜，敲敲隔层木板，眼光却在里面寻找，手一边翻动里面东西，在最上层角落里发现两把壶：一把大的，是那年头家里来重要客人，或过年来亲戚时泡茶用的，在供销社就可以买到；一把小的，表面虽不干净，但可以看出是清晚期--青花--竹林七贤--提梁壶。我心里暗喜，表面不露声色地说：“这柜子确实是新的”。

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和大娘聊着家常。大娘告诉我：家里有七口人，三个孩子已长大，搬在外面住，已有两个小孙子；老伴年轻时打过仗，身体不好，但不消停，在村里当治安主任。看到时机成熟，我打出第三张牌：“大娘，今天跑了一天，啥也没收到，我看见你家柜子里有一把壶，像是“古董“，卖给我吧？”说着在柜子里拿出那把大壶，大娘眼睛瞪得好大：“孩子，你真是糊涂，这更是新的，是你大爷前几年一块半钱买的”。“我看见像旧的，前几天我们张兰古玩市场那儿和这一样的壶，卖了10元”，我坚持着说：“我给你5元钱，你卖给我吧”，说完我掏出一张十元钱，大娘迟疑了一下，“孩子，不是我抹良心，是你自己要买的，可家里只有1元零钱”，我犹豫一下说：“行，那让我把那把小壶捎上”，大娘拿出表面脏的小壶，想也不想就给了我。

我赶紧用带的废报纸里三层，外三层把壶包好，正准备走，一个老大爷走进来。大娘赶紧说：“这小伙子是收古董的，非要买咱家的那把新壶”，大爷抬头盯着我打量，我一惊，赶紧递上一支烟。“你是介休张兰的？你认识吴康仁吗？”大爷忽然发问。我顿时一愣，随即说到：“他是我父亲”！大爷哈哈大笑：“和你父亲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随即吩咐大娘道：快去做饭吧，这是我战友吴康仁的儿子”。

通过交谈我才知道，大爷名叫张三虎，解放战争时，是介休县大队二连连长。我顿时肃然起敬。我父亲曾是介休县大队卫生员，以前常给我讲张三虎的英雄故事：介休县大队最有名的战斗英雄，打伏击战的高手，还救过我父亲的命。吃饭中间，大爷兴奋地给我讲了当年县大队协助“太岳纵队”打“阎锡山亲训师”、解放张兰的故事，并说了我父亲与他的一些事情，问了我父亲的情况。

临别，大爷给我准备了半袋土豆，非要我带回家。我把身上剩下的10元钱，悄悄放到土炕上。

这次收古董，是最顺利的一次，但我却高兴不起来。回去把这次收古董的事告诉我父亲，父亲半天不说话，最后轻轻说了句：“好好当你的老师吧”。

从此，我再也没有收过古董。

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吴建辉，1965年生人，教师。

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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